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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草药园,郑清眼前出现一片仿佛被割裂成碎片的世界。
身前不远处,一朵一米见方的乌黑积云堆积在离地十多丈高的地方,云中穿梭着白色的闪电,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豆大的雨点不时倾洒而下,在泥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云朵下方,一片深红色的小草安逸的伸展开嫩叶,却是在享受这番大自然的暴虐。
与这片狂风暴雨一指之隔,是一片方圆数十平米的沼泽,淡薄的雾气在恍若镜面的水洼上缓缓流淌,一蓬蓬深绿色的细长水草随着雾气的流淌左右摇摆。
沼泽旁边,竟是一小块黑夜!数丈之间,没有一丝外界的光线射入,鸡蛋大小的月亮悬挂在空中,周围点缀着一片芝麻光点组成的星空,完美的模拟了一处黑暗的世界。几株圆叶长茎的高挑植物垂下头,仿佛睡着了一般,整片土地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而离开黑夜,一步之遥就是一片戈壁。粗大的砂砾与风化严重的石块凌乱的散落在这片土地上,长满尖刺的植物团成一窝,恐吓着任何一个觊觎它们血肉的食客。
放眼四周,光怪陆离的奇异环境比比皆是。
左面阳光灿烂,右面雾气弥漫,前方大雨倾盆,后头雷声阵阵。
方圆里许的土地上,竟然夹杂了数十种不同的自然环境,让人心境为之振颤。
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却是不如这番景色迷人。
“一步雷霆,一步细雨,一步月夜下,一步烈日中。”郑清赞叹着,看着这片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颇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不要只看远处,看着点脚下!”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打断了公费生观景中萌发的些许诗意。
郑清循声望去,是在园子外就看到的那个胖乎乎的老头。
老人穿着草鞋,灰色工装的裤脚挽的很高,露出枯瘦的、带着些许黄斑的小腿。他一手拄着一柄沾满泥土的鹤嘴锄,腰间挂着细长口的黄铜喷壶,弓着背,背着一个巨大的草帽,看上去仿佛背着龟壳的乌龟精。
“司汤达大叔,”李奇黄教授恭敬的走上前,解释道:“这些是九有学院今年的新生,我带他们过来涨涨见识。”
胖老头没有搭理他,反而把身子弓的更低了一些。
李教授没有出声,只是示意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保持安静。
“咚!”老人拄着的鹤嘴锄重重在田垄上跺了一下,但锄头仿佛不是砸在松软的泥土中,而是砸在了一面蒙着牛皮的大鼓上,沉闷的响声从地底缓缓震出,让郑清的脚板一阵发麻。
“咚!”老人没有在意新生们惊惶的神态,反而又重重跺了几下。
“哈!找到了!”司汤达老人欢呼一声,高高挥起锄头,用力砸在泥土中,然后使劲儿一翻,一个大坑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站在前排的学生努力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坑底有什么东西。
很快,他们发现完全不需要伸长脖子。
因为一株植物挥舞着宽大的叶子,努力从坑底爬了出来。它头顶一朵淡黄色的花骨朵,五六片单薄的花瓣上沾满了泥巴,细细的长茎上只长了两片宽大的叶片,仿佛两条胳膊一样左右挥舞不停。
此刻,它正努力从泥坑里挣扎出带着乱絮的长根,一跳一跳的向远处跑去。
“狂奔的兔儿爷!”辛胖子大叫一声:“嘿!它成精了诶!”
“抓住它!”司汤达老人举起锄头,大叫一声:“不要让它跑了!”
“不要乱动!”李奇黄教授大吼一声,制止了骚动的新生们,叫道:“不要忘记进园子之前怎么说的!”
所有学生都顿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那株植物仿佛发现了逃命的机会,顺着新人们裤腿间的空隙,一溜烟跑掉了。
“嗨!又让它给跑了!”司汤达老人气咻咻的跺了跺锄头,叹息不已。
“他们是新生,不会侍弄这些宝贝。”李教授赔笑道:“刚刚那株兔儿爷怕不是两百岁了吧,万一被孩子们碰掉点花蕊,剁了他们也赔不起啊。”
“又不贵!一片花瓣才两百多。”司汤达老人嘟囔着,连连摇头:“现在这些小家伙,越来越不懂得体恤老人。”
一片花瓣两百多!郑清暗暗咋舌,他可不会傻乎乎的认为这种花瓣是两百铜子。
呆在原地的学生们悚然,愈发不敢动弹了。
“它在那里!”辛胖子又大叫一声,指向不远处的丘陵。一块低矮的青黑色石头后面,黄色的花骨朵就像黑夜里的灯笼一样显眼。
那朵黄色花骨朵似有所感,倏的缩了回去,消失在石头后面。
“到底没有脑子,跑到了乱石滩上。”司汤达老人看了一眼,竟然不再着急,嗤笑道:“随便两个娃娃都能把它抓回来!”
李教授赞同的点点头:“我记得那片地下全是乱石,兔儿爷应该没办法在那里遁地了。”
“不错的小伙子!”司汤达大叔拄着头,乐呵呵的看着辛胖子,圆乎乎的脸上满是欢喜:“眼光不错交给你个任务,去把那株小兔崽子给我带回来。能不能办到?”
“保证完成任务!”辛胖子努力绷紧面孔,一脸郑重。
“不找急,不找急。你可以再找个同学帮忙。以防万一。”司汤达老人顿了顿,抬头看向其他同学:“再来两个棒棒的小伙子,跟着这个小胖子一起帮我把那个小东西捉回来!”
郑清默默低下脑袋,躲开了老人挑剔的目光。
他还记得自己在可预期的未来,资金会非常紧张,完全没有闲钱砸在这片金贵的园子里。
片刻之后,辛胖子与张季信便带着老人的嘱托,去那片乱石滩抓那株跑掉的魔法植物了。
“成精的兔儿爷!”李教授扶了扶头上的护罩,担忧的看着两名学生的背影:“是有谁发下来的任务吗?”
“是咧!”司汤达大叔连连摇头,抱怨道:“实验楼三零八室的张教授要三毫升兔儿爷的乳浆、还有下面二层的希尔曼老太婆要一钱兔儿爷的花苞粉。一个劲儿的催,催,催!”
说着,他抖了抖手指的鹤嘴锄。
郑清惊讶的发现锄头变成了一个铁锹。
“那株兔儿爷年份正好,却成了精了,四处乱跑。”老园丁挥起铁锹,把刚刚地上掘出的大土坑填上,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笑容:“恰好你们来了,正好,帮我去跑跑腿,抓了那小东西回来。”
“如果没有事,就不打扰了。”李教授似乎想起了什么,向后挪了挪,赔笑道:“您老继续忙,我带着其他人先四处转转。”
“其他人?”司汤达老人非常用力的翘起下巴,满脸笑容:“既然来百草园了,就不要只是看。我这里恰好有一些任务要麻烦你们。”
李奇黄教授停下脚步,苦笑一声,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