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科尔玛的实验助手

听到科尔玛的问题,灰袍女巫小口吸着气,半天,才鼓足了勇气再次开口。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变得微弱了许多,全然没有之前潇洒自然:“我是问,您要不要来点青蜂儿?您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差”

她原本是想问科尔玛那头靓丽的银色长发是在哪里染的,额前那枚神秘的符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话到嘴边,不由自主换成了另外一个问题。

科尔玛垂下眼皮,努力收敛着周身逸散的些许气息。虽然戏法师因为对魔力不够敏感,所以在面对她的时候反应不像学校巫师们那样不安,但他们也能感到大厅中越来越压抑的气氛。这不是科尔玛希望的后果。

女巫的自我抑制很快奏效。

花盆里的喇叭花最先反应过来,悄然张开花瓣,再次轻声哼唱起来:

命运的左右,

不自量力的还手,

至死方休

“凯瑟琳,让大家集合,”基尼小屋的主人深吸一口气,发丝无风自扬,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我有一个实验,需要人配合。”

凯瑟琳就是那位灰袍的女戏法师,也是基尼小屋中魔法技巧最高的几位戏法师之一,当科尔玛不在俱乐部的时候,她会负责基尼小屋的日常运转。

而配合科尔玛做一些灰色实验则是这些戏法师们应尽的义务。

这也是贝塔镇北区大部分类似俱乐部约定俗成的规矩。毕竟知识是无价的,即便做慈善,也绝没有损己利人的说法。只不过与其他俱乐部相比,科尔玛平日做的实验都很温和,极少有人体改造、物种杂交、剖析灵魂、新魔法人体实验等超越伦常的行为。

灰袍女巫立刻打起精神:“收到!”

很快,原本松散的坐在大厅里的年轻戏法师们便聚集在一起,围坐成一个圆圈。科尔玛在吧台后准备稍后实验所需的材料,主持仪式的则是凯瑟琳。

“按照基尼小屋主人的要求,现在选拔第七十九次试验助手。”灰袍女生挽着与科尔玛相似的斜马尾,端着一块老旧的司南,走到圆圈中心,环顾左右,声音严厉:

“老规矩,勺柄指到谁就轮到谁如果有人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围坐者们神色紧张,几个女生甚至在微微颤抖着,但没有一个人退出。

因为退出意味着脱离基尼小屋,意味着丧失免费学习魔法知识的机会,这是他们无法承受的后果。

但参加魔法实验的危险性,每个人也都知道。即便基尼小屋的魔法实验在北区向来以温和、负面效果低著称,但并不代表毫无风险。就在上个月,一位男戏法师就因为参加魔法实验烧坏了脑子,最后被家里人送去锈水炼金工场当包身工那是妖精开设的炼金作坊,进去以后就是拿剩余的生命换铜子儿,没人指望他能再出来,即便他的家人也一样。

科尔玛知道这些事。

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没有阻止,也不打算阻止。如果不改变戏法师们孱弱的施法能力,即便她拯救一千名锈水炼金工场里的包身工,也救不了第一千零一名。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种故事只能更加坚定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坚定她选择的道路。

司南摆放在一张枣红色的高脚凳上,被摩挲的发亮的勺子静静的躺在光滑的铜盘上,黑色的氧化铜与绿色的铜锈夹杂在一起,填满铜盘上许多细小的沟壑。那些沟壑是司南上的阵式与符痕迹。

凯瑟琳用力转了一下勺子,然后飞也似地跑回圆圈边缘,坐在一处空位上。她也是戏法师中的一员,也需要参加这次抽奖活动。

与普通司南不同,这块司南其实叫司气更合适一些,因为它并不是测定方位的仪器,而是测量运气的炼金工具。它会按照使用者的要求,寻找特定时间段里运势最旺盛的一位巫师。这也是科尔玛的实验负面效果较低的原因之一。

戏法师们围坐在一起,拄着手,低着头,轻轻的做着祷告:

“我们都是凡人”

“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在走向死亡”

“远行的人”

“何妨走的更早一些”

“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在被人俯视”

“唯有死亡,让我们平等”

“世上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人走过”

“只剩下最后一片纯净的雪地,在死亡的沼泽后面向我们招手”

“轮到我了”

“轮到我了”

“轮到我了”

起初,祈祷声音很低,也有些杂乱,但随着司南勺柄嗡嗡的旋转声,随着祈祷者们渐渐净空心中杂念,祈祷的声音越来越整齐,也越来越洪亮。

直到最后,音浪回荡在这间空旷的大厅中,将门窗玻璃震得嗡嗡发抖。

科尔玛捧着一碗调好的药汁,站在圆圈外围,静静的看着年轻戏法师们虔诚的表情。与越来越强烈的声浪相比,她周身原本起伏不定的魔法波动却越来越轻微,同伴们强烈的愿望仿佛一只镇定剂,让女巫的内心彻底平静了下来。

终于。

司南铜盘上旋转的勺子停了下来。

叮,一个清脆的响声从铜盘上传出,原本洪亮的祈祷声戛然而止。

戏法师们可以抬头了。

有的人勇敢的抬起头,径直看向司南;也有的人抬起头的时候一直闭着眼,嘴里还在小声祈祷;还有的人迟迟不敢抬头,仍旧拄着胳膊,双手握拳抵在额头,只是竖起耳朵听旁边同伴们低声惊呼。

凯瑟琳自然是最勇敢的那几位戏法师之一。

她抬起头,睁开眼,然后她看见司南细长的勺柄直直对着她的眉心。

年轻的女戏法师镇定的站起身,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宣布道:

“第七十九次实验助手选拔完毕。”

“当选者,凯瑟琳斯图尔特。”

圆圈周围传来一片低低的吸气声,有震惊者,有不安者,也有如释重负者。戏法师们身下坐着的高脚凳发出不详的咯吱声,大家纷纷抬起头,看向站起身的女戏法师。

她昂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仿佛一只勇敢的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