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州等在停车场,不知道为什么,苏深雪觉得等在停车场的李庆州和平常不一样。
于是她和他解释,这么晚来到这里是因为和犹他颂香有事情商量,是那种不能在电话,不能通过社交软件等等等沟通的重要事。
“女王陛下,我明白。”李庆州说。
嗯,明白就好,跟在李庆州身后,苏深雪轻轻呼出一口气。
犹他颂香住的房间在最高层,因首相先生的入驻,酒店清空了这层楼住客。
李庆州敲响犹他颂香的房门后就转身离开,脚步快得很,房门打开时他已经进入电梯,李庆州干嘛走这么快?思想间,一只手把苏深雪扯进房间门里,扯她的人还能有谁?但她还是咋惊咋吓叫了声“颂香”。
诺大空间就只留一盏壁灯,落地窗外是大半个鹅城。
这是一座不夜城,不计其数的灯光遍布在玻璃上,宛如漂浮于空中的琉璃球。
苏深雪背垫门板,扑面而来地是清爽的沐浴香气,说想见她脸的人这会儿似乎对她那张脸毫无兴趣,直接打横抱起她。
或许是想把她抱到光线充足所在,好好看看她的脸,然,他找的地方光线很糟糕。
犹他颂香手一扫,办公桌面几样小物件前仆后继在地面上滚动着,苏深雪被动坐在桌面上,其实,她心里清楚“他想见她的脸”真正原因,但她还是打从心里希望着,就当是哄哄她,说点讨她欢喜的话,要知道,她可是从差不多四米高的地方跳下,十几岁做这样的事情还算情有可原,可她都二十七岁了。
不仅二十七岁,她还是一名女王。
女王从近四米高的地方跳下,就为了见男人,这听起来像话吗?
所以……
拿开犹他颂香落在她外套拉链的手,低声说:“颂香,我来了。”
“嗯哼。”他还是看也不看她的脸,手倒是很忙乎。
“不是说想看我的脸吗?”苏深雪身体往另外一边倾斜,避开。
终于,他眼睛落在她脸上。
她心里怕,那双眼睛很快会从她脸上移开。
苏深雪清楚,那落在她脸上的眼睛有多么敷衍。
为了留住那双眼睛,她和他说从近四米高的地方跳下,说现在她穿的这身衣服是何晶晶的,说她是拿着何晶晶的身份卡离开的何塞宫,就她一个人。
为了留住他那双眼睛,她一直在说话,絮絮叨叨说着,直到被那声“苏深雪”打断。
“苏深雪,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打断她的声音不怎么高兴,甚至于可以说是愠怒。
是啊,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苏深雪脑子一片空白,可她往往不能按照真实意愿回答“颂香,这都是为了让你多看看我,看看苏深雪,看看你的妻子。”
好几次尝试开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就只能低低,略带难堪叫了一声“颂香。”
“别问,好吗?”她颤抖的手在摸索着,她找到了外套拉链。
拉链拉到一半,他阻止了她。
“深雪。”他温柔唤她名,眼睛在看着她的脸,从眉到目,从目到眉,迎着她的眼眸。
这真好,双手贴上他脸颊,状若梦呓,回叫他的名字,颂香,颂香。
他温柔应答,说“深雪我没想你的脸,但想你别的地方。”
太坏了,她就知道,但她要耍赖。
“没想我的脸吗?”捧着他的脸,往他靠近,用自己鼻尖去蹭他的鼻尖,呢喃着,“真没想我的脸吗?嗯?”
“也许……也许有。”
也许有,也许有也是好的,起码达到二分之一。
“你刚刚不是说了,除了想我的脸,还想我别地方吗?”
“嗯。”
“想我别的什么地方?”
“你真想听?”
“嗯。”
他浅浅笑,说可是你说想听的,到时候别后悔。
“不会后悔。”
于是,他就开始说了,说“深雪,我今晚喝了点酒,不多,洗完澡,我躺在床上,睡眠有助于我明天发挥,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听到花瓶掉落在地上打碎的声音,深雪,没人打碎花瓶,这声花瓶声夹杂着雨声,你也看到了,今晚天气好得很,花瓶打碎的声音让我身体开始发热,我脑子里想着昨晚打碎花瓶的那个女人。”
这个夜晚前所未有的长,好几次苏深雪睁开眼睛,落地窗外依然灯火辉煌,两个人缩在一张沙发上,他在沙发里侧,她在沙发外侧,被汗水浸透的发末还没干,黏糊糊贴在她颈部上,瞧了一眼窗外,就再眯五分钟,她累,就眯五分钟,合上眼帘。
忽地,想起什么,叫了声颂香。
没应答,再叫。
叫了四次,她才等来他回应。
情潮还残留于他声线里头,低黯,沙涩“我在听。”
脸贴在他怀里,问:“打电话让我来是因为你想看我的脸,是这样的,对吧?”
他应答得很快:“当然。”
心满意足。
“颂香。”
“在听。”
“记住,苏深雪不会玩德州.扑克,苏深雪也不喜欢德州.扑克。
“嗯。”
颂香,还有……
“别给别的女孩买衣服,即使是童装也不可以,也别让别的女孩抓住你衣袖,别用你的眼睛长时间注视那张苍白的脸,还有,最最重要,颂香,记住了,别对很瘦,眼睛很大的女孩笑。”低低,低低的说着。
回应她地是均匀的呼吸声。
苏深雪心里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颂香,桑柔是个可怜的女孩,也许你偶尔无意的举动会把她推向深渊,她可是好不容易从另外一个深渊爬出。
两点零五分,苏深雪离开酒店。
李庆州送她到停车场,何晶晶的朋友等在停车场外。
和苏深雪回何塞宫地还有犹他颂香两名私人保镖,以李庆州的话,这是首相先生的意思。
得了吧,犹他家长子从来都不是体贴的人,好在他有一个侦察兵出身的下属。
三点整,苏深雪回到何塞宫。
三点半,洗完澡,苏深雪站在全身镜前,镜子里的人双颊红扑扑的。
午夜那场出走导致于苏深雪出席上午的公务没什么精神气,上直升飞机时她还差点摔了个跟头,如果不是何晶晶拉住她,她非得在一大群赶来送女王的民众面前出糗。
十一点,苏深雪抵达戈兰北部,这里距离鹅城飞行时间为三十五分钟。
北部是戈兰原住民大本营。
住这里百分之八十都是老人,年轻人去发达城市谋求发展,老人们守护父辈留下的土地,过起了悠闲的田园生活。
这个上午,苏深雪第二个公务就是陪戈兰北部最年长老妇过一百二十岁生日,同时老妇也是戈兰最长寿者。
值得一提地是,该名老妇人在去年生日时成功完成跳伞,刷新了吉尼斯高龄跳伞者记录,当时有记者采访她,老妇人说一百二十岁的生日愿望就是能见上女王一面。
于是,就有了苏深雪今天的北部之行。
老妇人住的农场很大,她的孩子孙子曾孙能到的都到了,村里老人们也给妇人带来了生日礼物,因女王的到来,老人们还穿上民族服装,孩子们也不甘示弱,给女王带来了舞蹈表演。
一派其乐融融中,老妇人吹灭了生日蜡烛。
唱完生日歌,几十名年轻人就围在电视前,收看他们期待已久的《和首相先生连线》节目。
《和首相先生连线》已来到尾声,热线也已经打不通,想碰运气的几名年轻人只能望着屏幕兴叹。
一整个上午,何晶晶每隔半个钟头就和苏深雪说《和首相先生连线》节目相关消息,参加节目媒体提出的问题,首相先生的部分精彩回答,节目收视率,影响范围,有多少网民在线上参加互动等等等。
截止到十二点,有一千五十万大洋洲居民收看、关注了《和首相先生连线》节目,比去年多出近半倍人数。
一千五十万这个数字相当于大洋洲人口三分之一,先不说后期影响,冲着参与人数,戈兰小年轻交出了亮眼的成绩单。
至于犹他颂香的表现,二百二十分钟过去三分之二,就有很多戈兰民众在社交网迫不及待表达出:“我们的首相先生简直就是一本移动百科,我很怀疑这个世界就没有首相先生不懂的事物。”“我的上帝,首相先生还会手语,他和那名聋哑人的互动让我热泪盈眶,你们呢?”
不过,也有让戈兰民众头疼的。
线上大多数女性问地都是首相的私人问题,即使《与首相先生连线》节目团队一再宣称首相先生不会回答任何私人问题。连线期间,这类私人问题要么采用过滤形式,要么被嘉宾巧妙带过,但,还总是有漏网之鱼。
距离节目结束还有五分钟,一名叫“妮可”的女网友逮住一个机会,提问首相先生:希望女王为您带来几个孩子?
这一次,出乎所有人意料。
首相先生按下答题键:两个,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女网友继续提问:
——那么,首相先生是喜欢女孩还是喜欢男孩?
略微思考,首相先生给出回答:女孩。
——首相先生能说为什么比较喜欢女孩的吗?
——因为,女孩像妈妈多一点。
几声尖叫把正在收看《和首相先生连线》节目的苏深雪吓了一跳。
发出尖叫地是和她靠得最近的马尾辫女孩。
此时,马尾辫女孩忘形高举双手,欢呼雀跃:“我喜欢首相先生这个回答,我就知道首相先生很爱很爱女王。”
回过神来,苏深雪才想清楚犹他颂香的答女网友问题和自己有点关系,犹他颂香现在是在和全戈兰、全大洋洲人面前大谈育儿经。
“女孩像妈妈多一点。”即使知道这是犹他颂香在作秀,苏深雪还是脸颊发烫。
围在电视机前的年轻人似乎此刻也意识到:未来会为首相先生带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的女人就在他们面前。
这下——
年轻人在看她,老人们也在看她,寿星公也在看她。
这些人看她做什么?
偏偏,马尾辫女孩递上手机:“女王陛下,现在还有点时间,您给首相先生打电话。”
何晶晶和两名侍卫官组成屏障,隔在女孩和苏深雪之间,女孩迅速收回手,脸上写满不安。
现场气氛瞬间变得严肃,几名孩子躲到爸爸妈妈背后。
苏深雪看了满一百二十岁的老妇人一眼,笑了笑,问:你们想不想给首相先生添点乱?
一张张脸写着期许。
苏深雪有首相办公室负责人私人手机号,她和何晶晶低语一番。
就这样,苏深雪成为《和首相先生连线》节目最后一名热心观众。
连线接通了。
电话采用免提方式,电视音频开到最大,一般采用电话形式和首相先生对话地多数为年龄较大的电视观众。
这个时候,苏深雪的口技技术就派上用场了,模仿一名中年女人的声音比学习动物叫声难度稍微高一点。
苏深雪手按在喉咙管处,轻咳几声。
连线接通了。
从苏深雪口中说出的那声“首相先生”让几个小姑娘张大嘴巴,怕事情败露,又马上合上。
“首相先生,您好。”是中年女人的声音。
“女士,您好。”犹他颂香的声音出现在传声筒里。
“虽然不是面对面,但能以这样的方式和首相先生说话,这对我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中年女人的声音因兴奋在发抖,“这要感谢我的罗杰,罗杰是我最小的孩子,是他代替我拨打的热线。”
“代替我向罗杰问好。”
“一定,一定!”一副兴奋得找不到北的激动劲。
“女士,距离节目结束还有三十秒,对我,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没有,首相先生在我心里是一个完美的人。”
“谢谢。”电视屏幕里,首相先生的微笑美如画。
“首相先生。”
“是的。”
“您之前说想和女王要两个孩子。”
“是的,这问题五分钟前才讨论过。”
苏深雪心里嘿嘿笑。
拿腔拿调:“首相先生,您把孩子形容成‘膨胀体’比喻让人印象深刻。”
这话清清楚楚被传达至演播室。
参加《和首相先生连线》的有一名主持嘉宾一名点评嘉宾、两名资深评论员,演播室除去犹他颂香,其余四人面面相顾,相信他们一定以为,这名热心网友是因太过于激动所导致的嘴误。
还有二十秒。
苏深雪看着屏幕里的犹他颂香。
“首相先生,您就不担心您的两个孩子,在某段时间快速膨胀,然后脑子塞满各种各样稀奇古怪让人束手无策的思想吗?”
瞧瞧,寿星公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演播室四名嘉宾一个个表情凝重。
距离节目结束还有十秒。
倒计时器进入了读秒时间,十秒、九秒、八秒……
犹他颂香无任何回应。
相信,电视机前一半观众都认为这是一名存心想给首相先生添点堵的好事者。
五秒。
犹他颂香有所行动了。
把袖珍耳麦调整到最佳角度。
犹他颂香缓缓开口:“女王陛下,这个问题我们晚上私底下再聊。”
这话让那名点评嘉宾直接从座位站起,其余三位则不约而同把嘴型张成O字型。
至于苏深雪……也傻了。
不可能,她的口技已经到如火纯情地步,声调包括嗓音声线掌握都滴水不漏,犹他颂香是怎么把她的声音认出来的。
一片错愕中。
犹他颂香那双凝视镜头的眼眸似乎穿透过空气空间,直把苏深雪看得心里发毛。
倒数最后一秒。
犹他颂香缓缓说:“首相夫人,请代替首相先生向寿星公说声‘生日快乐’。”
伴随这句,漫天银色礼花从演播室天花板洒落,屏幕出现“明年再见”字眼。
开着免提键的电话在孜孜不倦:嘟——嘟——嘟——
告别时刻到了。
农场外,停着印有戈兰王室标志的直升飞机,寿星公带着她的家人,老友送别他们的女王。
逮了一个空隙,寿星公握住女王的手,像一名长者以“深雪”称呼女王。
老妇人紧握女王的手慈爱叮嘱:“深雪,给首相先生打电话的你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精彩,我很高兴,戈兰拥有这样一名位充满活力和爱心的女王。”“深雪,有时候,你可以尝试忘记那顶玫瑰皇冠,投入人群中,去享受,属于你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欢乐和哀愁。”
以一个深深拥抱,苏深雪告别那位穿花裙子一百二十岁的老妇。
从北部飞鹅城途中,苏深雪在百思不得其解间数次询问何晶晶,有没有把她的话传达给首相办公室负责人。
之前她让何晶晶告知首相办公室负责人,一定不能让犹他颂香知道最后一名热心观众是她。
“是的,传达了,皮埃尔先生一再保证,首相先生不会知道这事。”何晶晶回答。
那犹他颂香是怎么认出她声音的。
于是,让何晶晶打电话给克里斯蒂,克里斯蒂的回答:如果不是首相先生提到,她是永远不会把那位中年女人的声音和女王陛下联系在一起。
连克里斯蒂都认不出她声音了。
那……犹他颂香是怎么认出她声音的?
逐渐,逐渐,一颗心蠢蠢欲动起来,有些时候,很多事情都没得解释,再说了,她和他是夫妻,丈夫认出妻子的声音不值得大惊小怪,但那是经过伪装的声音啊。
即使那个声音和妻子一点也不像,但丈夫还是凭着一些蛛丝马迹认出妻子的声音,这些蛛丝马迹肯定是经过生活的洞察,用眼睛用心灵。
用眼睛,用心灵。
会是这样吗?莫名的,苏深雪一颗心砰砰跳。
华灯初上时分,远远的,犹他颂香就看到等在那里的苏深雪。
长发披肩,着浅绿色连衫裙,安安静静站在庭院灯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累,没回评论,明天要回老家过中秋,不更。
祝大美妞们度过一个愉快的中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