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第一时间,苏深雪触了触自己的眼角,眼角干干爽爽的,已不见昨夜留下的汗渍泪渍,昨晚入睡前身上没衣服,现在身上穿着衣服,心里苦笑,是不是所有成年男女的裂痕都可以通过一场欢爱来获得缓解和修复?那双紧紧缠住他的手,他于耳畔的爱语,在黑夜掩饰下,状若什么都不曾经历过。
但,太阳总会升起。
床头柜放着犹他颂香留下的纸条,纸条上写着:等我回来好好谈一谈。
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早上八点,想必,犹他颂香此时已在前往出访澳印途中。
此次出访为时五天。
巧地是,犹他颂香回戈兰的当天,恰好是何塞路一号实习生们结束实习期。
手腕处传来阵阵麻痛感,不需要去看,苏深雪就知道上面肯定布满掐痕,凌晨两点左右,终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她想回自己房间睡,脚都没能触地就被他抓住了,双手被反举于头顶上,一次次问“苏深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混蛋,还敢让她告诉他发生了什么,黯哑的嗓音附于她耳畔,带着诱导“苏深雪,告诉我,为什么频频要申请私人出行?你想去见谁?”眼看……那句“我也去见男人了”即将脱口而出不,不能说,一个反手,吻他,吻他脸吻他嘴唇吻他的鬓角,细细碎碎,这一秒温柔下一秒狂肆,直把他吻得一声声唤“深雪宝贝。”
缓缓闭上眼睛……下一秒。
猛地,苏深雪从床上起身。
犹他颂香绝对不是靠那张漂亮脸蛋当上戈兰首相的,慌忙找出手机,苏深雪给何晶晶打了一通电话。
这通电话维持近十分钟。
通话结束,苏深雪大大松下一口气。
看来,她今年得给何晶晶一个假期。
在苏深雪第三次去找陆骄阳回来后,何晶晶就修改了陆骄阳居住房屋资料,陆骄阳现所居住的房屋在住建部备注为:房屋主人出国求学、空置中。
电话里,何晶晶让女王陛下不需要担心,她所修改的资料从电费水费缴纳人到物业管理,甚至于,她还去了趟快递公司,把陆骄阳居住的房屋列为无效地址。
最后,她的私人秘书给予建议:女王陛下近阶段哪里都不要去。
也只能这样了。
问苏深雪期待过某通越洋电话吗?期待过的。
两个人一起生活,总是免不了磕磕碰碰,桑柔就要回东部学院,也许一切可以随着桑柔的离开到正常。
其实也没什么的,只不过是她的丈夫在昔日挚友妹妹身上花了一点精力;她也有瞒着他的事情,她瞒着他,交了一个人体画家的男性朋友,节日互送礼物,一起看过漫天繁星“结伴环游世界”,从她的私人秘书帮她修改这位男性朋友这件事情看,也不是磊落的。
就这样吧。
老师,时间会带走一起,也许明年再回看这段时日,只是一场庸人自扰。
苏深雪期待的那通越洋电话一直没有出现,一天两天三天,她通过戈兰媒体、通过电视、通过图片报获知:首相先生的发挥一如既往。
第五天,犹他颂香来电话了,通过克里斯蒂。
正是晚餐时间,苏深雪接过电话。
他声腔淡淡问她这几天的身体状况。
她让他不需要担心,并告诉他,即使她现在身体已没什么问题,但大主教还是应戈兰民众要求,为她准备了一场洗礼。
洗礼正式时间定在周二。
女王近阶段总在生病,戈兰民众希望能通过这场洗礼让女王远离病魔。
洗礼日就安排在犹他颂香回戈兰第二天,一场洗礼前前后后需要耗时七十二小时,她需提前住进教堂,算了一下时间,她前往教堂时正是犹他颂香结束出访回戈兰时。
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但仿佛都没听进他耳里,她的那声“颂香”经历片刻沉默,才得到他的回应,以淡淡一声“嗯”作答。
扯动嘴角,做出一弯笑容弧度,说:“可怎么办,首相先生回来不能马上见到首相夫人。”
沉默。
苏深雪在心里吁出一口气。
片刻。
他向她道歉,为那天晚上在停车场的事情向她道歉。
沉默的人变成她。
最后,他让她多注意休息。
“好,我知道。”
电话挂断,晚餐草草结束。
首相先生专机抵达鹅城机场的新闻苏深雪是在前往教堂途中看到,下舷梯的身影一如既往,高大挺拔。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深雪差不多十分钟就会检查自己的手机,三十分钟过去、四十分钟过去,她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起。
他都不关心她现在在做什么吗?
日落之前,一行人抵达教堂。
苏深雪把手机交到大主教助理手上,接受洗礼的二十四小时前,她需要静心专心。
夜幕降临,苏深雪换上特制的衣服,住进指定房间。
数百坪的空间,没有床无任何现代设备,只有一张静坐席,方方的天窗衔接着星空和洗礼泉水池,星光铺在泉水上,几十盏烛光分布在房间这个边角上。
何晶晶放上沙漏后离开房间。
当那扇门关上时,她就不能再随便出入这个房间,供给她的食物饮用水都是靠房间唯一的小方窗。
苏深雪知道,这趟洗礼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备孕,过去阶段一直住在郊外度假村也是为女王怀孕做准备。
当然,这是她事后才获知,一切真正目的是为了她进入最佳怀孕状态。
王室团队会把这个讯息传达给首相团队,再由首相团队把这个讯息告诉首相本人,这些人会绞尽脑汁说服犹他颂香,把个中利弊一一列出,最后,再以“国民翘首以盼”“女王已经二十九岁”此类言论晓之以情。
犹他颂轻也是这场“备孕”策划者之一。
同一时间,李庆州带着犹他颂香出访前要他完成的调查结果敲开他上司书房门。
五千九百三十名住户中有五百十五名为外籍住户;这五百十五名外籍住户有一百十八名为二十到三十岁的青年男性;这一百十八名青年男性中有六十名未婚者,六十名未婚者无任何从事和人体画像相关行业,近六千居民亦无一人和人体画擦边者。
以上是李庆州的初步调查结果。
他上司亲手揭开的资料袋。
刚完成五天出访,犹他颂香眉宇间有淡淡疲色,把资料袋往边上一扔,做出让他离开的示意手势。
刚关上书房门,李庆州又被叫回。
这次犹他颂香让他彻查鹅城所有画廊的外籍雇佣工们,那几个街道的住户还需要进一步深查。
出了书房,迎面来了两人,是犹他颂香的管家和前首相。
看来,他的上司今晚还有得烦。
女王接受洗礼仪式,首相办公室私人事务组和女王办公室负责人这几日频频私下会面,加上深夜登门造访的前首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一回事。
全戈兰人都等着首相和女王造人,更有热心者已经为首相先生和女王的第一个孩子想好名字。
次日,首相办公室接到首相先生取消今日所有行程的通知,这几个行程就包括参加何塞路一号实习生今晚的送别会。
这再好不过,李庆州是这么想的。
夜幕降临,桑柔换上合唱团穿时穿的玫瑰灰长裙,她心里觉得,这件长裙于她和他都有特殊意义。
玫瑰灰长裙配上湖蓝色露锁骨芭蕾上衣,再加纯白色斗篷及胸披肩,长发披肩,桑柔站于霓虹灯下,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今晚,桑柔主动承担欢送会接待员一职,为地是……让他第一时间看到她。
前来参加送别会的一个个从她面前经过,一个个冲她看了又看,不是说“桑,你今晚真漂亮。”就是说“桑,这身衣服可真适合你。”苏珍妮说“我觉得你很符合书里形容的‘清纯佳人’形象。”
即使桑柔今晚一到现场,就收到首相先生临时取消前来参加欢送会的行程,但她还是相信:他会出现,就是在剧院时一样,穿黑色衬衫。
从她面前经过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人也没有。
有人提醒桑柔,所有嘉宾都到场,欢送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桑柔还是一动也不动站在那里。
他今晚必须出现,因为……因为她要做一件事情。
说起来也是可笑,桑柔只知道自己今晚要做一件事情,可对她今晚要做的这件事情没什么概念,就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她要做一件事情。
这是一件危险且不道德的事情。
为了这件事情,她几天前给神学院负责人打了一通电话,这通电话长达半个小时。
在电话里,她表达想当一名神学者的志愿。
成为学院神学者,首当其冲需要满足的条件是:不婚不育没有感情生活,把余生所以精力时间都奉献给公益机构。
孤独终老,是桑柔对自己最好的惩罚。
“所以,哥哥,就让小柔今晚任性一回吧。”桑柔心里默念着。
十分钟过去,十五分钟过去,欢送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犹他颂香还是没有出现。
又有人在喊“桑,快进来。”“是,马上就来。”大声应答。
恋恋不舍看了入口处一眼,没关系,他很快就会出现的,桑柔走进欢送会现场。
半个钟头过去,犹他颂香还是没有出现。
还有时间呢,他会出现的,桑柔微笑冲苏珍妮做出加油的手势,苏珍妮要表演她最不拿手的歌唱。
最后一个表演结束,犹他颂香还是没有出现。
桑柔和过去九周一起学习的伙伴拥抱告别,其中一名女孩哭了,她满怀希望以为今晚能见到首相先生,为此她还给首相先生准备了礼物。
女孩哭得太凄凉,于是桑柔和女孩说也许自己可以代替转达礼物,说自己的哥哥和女王陛下有不错的交情,她可以尝试帮忙。
女孩破滴为笑。
前来参加欢送会的人都走光了,犹他颂香还是没有出现。
没出现是吧?那就让她自己去找他。
桑柔来到首相办公楼前,从包里拿出小瓶装酒,一口气喝光。
酒精是好东西,她开始在摄像头密集的场所来来回回走着,一边走一边大声歌唱。
果然,不到两分钟,保全人员出现了,她和那些人说明自己的身份,并说自己的哥哥和首相先生认识,还拿出那女孩想交给首相先生的礼物,并大声嚷嚷着,想找首相先生要签名。
很快,那些人就核实她的身份,以为她在欢送会喝多了,有些好言相劝,有些说她再继续下去只能对她依法处理。
桑柔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的犹他颂香。
果然,前辈们说得对,首相先生是一名工作狂,类似周日一天没办公,要时间时间允许,他会在临睡前到办公室走一趟,这一趟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
喧闹声引起了工作狂的首相先生注意。
看着那抹缓缓走来的修长身影,桑柔乐坏了。
如愿以偿,桑柔跟着犹他颂香来到他的办公楼层,她用的借口是:想在离开前看一看她学习的地方,顺便再喝杯水。
她告诉犹他颂香,她在欢送会上喝了点酒。
“我可没想喝酒,是前辈们硬往我手里塞。”她和他诉苦。
就好像她现在手里有笔,通过笔把她的牢骚写在纸上。
过去两年,她的欢乐和哀伤一一被写进信笺上,寄给他,过去两年,他陪伴着她日日夜夜。
他是她的家人,朋友,哥哥,还有……恋人。
听到她喝酒时,他微微敛起眉头。
这一刻,桑柔放肆得很,她模仿他敛眉,他因她模仿他,敛眉变成皱眉,再索性,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目光离开她的脸,在她玫瑰灰裙摆上逗留了片刻,别开。
而她因他短暂的目光逗留,一颗心如狂风巨浪。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廊道上,小段路,两人变成肩并肩,说不清是他放慢脚步,还是她加快脚步频率,一起进入电梯。
出了电梯,他把她带到首相秘书室。
“首相先生,能给我倒一杯水么?”笑嘻嘻问。
他又皱眉了。
看着她,语气无奈:“看来,你今晚喝了不少。”
可不是,要不然,她怎么敢干起使唤首相先生的事情来,一名实习生居然敢让首相给她倒一杯水。
桑柔酒量浅。
酒量浅,胆子也不大,所以需要借助酒精来干那件任性的事情。
胆子不大?很快,桑柔又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对,勾引一个国家首相还说胆子不大。
她勾引地何止是一个国家的首相,她要勾引地不仅是这个国家的首相,还是女王陛下的丈夫。
不对,不对。
换一种说法是:她喜欢的男人恰好是一个国家的首相,是女王的丈夫。
这个说法好一点,这个说法起码可以让她听起来善良一点。
为什么你要是一个国家的首相,为什么你要成为女王的丈夫,桑柔看着给她接水的男人,很快,眼眶布满浮光。
当犹他颂香把水递到桑柔面前时,眼眶里的浮光已如数散去,咧嘴,冲他笑。
离开首相秘书室。
犹他颂香提醒她该回去了,说会让他的保镖送她回去。
一动也不动,双手别于背后,瞅着他。
“桑柔!”犹他颂香的语气带有浓浓警告性质。
首相秘书室和首相办公室就隔着一条廊道,没理会犹他颂香,桑柔自顾自来到首相办公室门口。
刚站停,犹他颂香就跟了过来,一张脸冷得很。
低头,使劲盯着地板瞧。
“求你了。”桑柔轻轻说着,“我就只呆一会儿,就当是看在我哥哥的份上,让我在这里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