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滴答滴答响,在一点点逼近午夜,卧房里就只有苏深雪和犹他颂香,两人距离都近到要贴在一起了,她知道他要干什么。
“别……别……”徒劳说。
那声“深雪。”伴随他的说话气息,落在她脸上。
从犹他颂香额头处垂落的碎发在她眉间蹭着,有点痒,但也不讨厌,甚至于,想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又不是因为困顿。
老师,我不要再次掉进他的陷阱里,犹他颂香的性格她还能不知道吗?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人,他这是在候机报复。苏家长女是谁?苏家长女是犹他家长子的跟班,从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人居然当着全戈兰人的面绊了他一脚。
这像话吗?
说了那么多惹她眼泪汪汪的话无非是为了能把她拉进他一手布置的陷阱的战术。
是那样的,所以,老师,快拍醒我。
心里是急得要死,但眼帘却犯了懒病,一点点磕上。
世界黑暗成一片,有柔软的唇瓣落在她眼角处,似怀揣着世界最大的一份耐心和呵护,一一吻干她残留于眼角的泪水。
老师,这个人像颂香,又不像颂香。
那这个男人是颂香还是不是颂香呢,直到两片唇瓣被含住,她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思绪逐渐坠入深海,沉睡已久的感官一点点觉醒,在感官驱动下,脚尖踮起,双臂一点点展开,想要去挂在某人肩膀上。
手刚放上。
“苏深雪只能是我的。”黯哑的声线一缕一缕溜近她耳畔。
理智瞬间聚拢,那一瞬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苏深雪把犹他颂香推至自己几步之遥。
情潮还没从他脸上褪去,眼里带着丝丝讶异,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苏深雪只能是我的。”多么霸道的宣告。
自始至终,在犹他颂香的认定里,苏深雪只能是我的,犹他家长子只是来拿回他的私有物。
拿起电话,吩咐何晶晶给首相先生备车说不到一半,犹他颂香掐掉了电话线。
“苏深雪!”犹他家长子式的警告又开始了。
“请回吧。”冷冷说。
“不是让吻了吗?”这语气带着几分恼怒。
带着几分轻浮语气:“首相先生这么晚找上门来,还说了那么一番情深款款的话,不给点回应我怕首相先生会生气。”
瞅着犹他颂香,笑了笑。
“那是我能给首相最大额度的回应,但如果首相先生想要别的,我可给不了。”
砰——的一声,把背靠在墙上的苏深雪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看了紧紧合上的门板一眼,手触了触嘴角。
指尖处,有淡淡的红色液体,她的前夫还是破坏力十足。
更糟糕地是,明天有公务,要是媒体问她,女王嘴上的伤口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如实相告,我前夫强行吻了我。
好吧,一开始是强行吻她的,三分之二过后,她的身体就只剩下屈服的份,即将窒息时她在自己口腔尝到铁锈味,她可没咬他。
铁青着脸,犹他颂香甩门而出。
苏深雪慢吞吞来到镜子前。
老师,我做得对吧,我可是用了那么大的力气逃离那个人。
老师,其实,在伤害他时,我心里也难过。
所以,犹他颂香,去拾回你的骄傲,就像你说的那样,忘了苏深雪那个女人。
次日,果不其然,女王嘴角的伤口成为了焦点。
对着镜头——
“我也希望能按照你们的意愿回答,不小心磕到某位男士的牙齿,但……”苏深雪无奈摊手,“这是卡恩的杰作。”
这天,很多戈兰人都知晓了卡恩挠破女王嘴唇的事情,李庆州也是这拨戈兰人之一。
女王的嘴唇真是卡恩挠破的吗?
未必。
某人现在正在办公室生闷气呢,在看到女王关于“卡恩挠破嘴唇”说时,犹他颂香的掌上电脑直接报销。
如果李庆州猜得没错的话,他的上司在毁坏电脑时心情应该是这样的:该死的,那女人居然把我说成卡恩,我哪点像科恩的兄弟卡恩了?!
十月末,第五届大洋洲三合一合作联盟议会在戈兰举行。
王室博物馆,作为何塞宫主人,苏深雪客串了一把博物馆讲解员,为合作成员国代表们讲解戈兰王室历史。
期间,应媒体要求,她和犹他颂香拍了单独合照。
这还是他们自离婚后的首次合照。
对着镜头,两人淡淡一笑。
通往休息室走廊上,苏深雪碰到接完电话的犹他颂香,想回避已来不及,只能迎头赶上。
垂直的廊道上就只有他们两人,她往东他往西,她紧抿嘴,他目光朝着前方,擦肩,像路上的陌人。
参观博物馆活动结束,首相先生展现出作为地主的绅士风范,为两名女成员国代表开车门,第三位获得首相开车门地是女王陛下。
那画面真是美轮美奂,首相先生立于车门外,女王微微欠腰,进入车里,车门关上,隔着车窗,女王向客人们挥手致意。
首相先生和一众客人站于一边,目送女王专属座驾缓缓离去。
车辆驶离王室博物馆范围,苏深雪这才敢于弯下腰去触摸被踩到的脚,该死的,都麻了。
谁敢踩女王的脚?还能有谁。
冲着犹他颂香为她关门时嘴角的那抹笑意,苏深雪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一脚犹他颂香是故意的。
幼稚的家伙。
十一月到来。
十一月四号,上午,苏深雪接到苏文瀚的一通电话,苏珍妮被绑架了。
这通电话一个半小时后,戈兰各时讯频道均以紧急插播形式播报了这样一则新闻:戈兰驻刚果金一个公益机构六名成员遭遇当地武装组织的绑架,六名成员目前身份已确定,其中一名为女王的妹妹,戈在刚没设立大使馆,目前只有两名戈兰外交官在和刚政府交涉。
一个小时后,最新消息传来,两名戈兰外交官在刚政府的协助下,已和武装组织取得联系,一起遭遇绑架地还有三名白俄质。
晚间六点,整起绑架事件有了清晰的脉络:
过去三个月,在联合国调解员主导下,刚果金政府和盘踞在刚南部的一伙武装组织达成一项两方交换人员协议。
距离交换人员指定日期还有八天,武装组织又对刚政府提出新的附加要求,他们希望刚政府给他们提供部分粮食种子,并委派三名水利专家前往他们的组织领地。
这一附加要求让刚政府火冒三丈。
一怒之下,一名刚政府官员在没和联合国调解员的通知下,打死了在交换条约中的一名被扣武装组织成员。
一个小时后,武装组织绑架了六名戈兰人质三名白俄人质以此作报复,要求刚政府交出这名政府官员,并让国际组织介入此次事件。
这起人质事件在白俄国内也引起不小的关注,从白俄外交部反应态度看,基本可以判断白俄政府会对这起人质事件进行冷处理。
戈兰这边,正在厄瓜多尔访问的首相已获知此事。
这起事件因被绑架人质之一的身份为女王妹妹,从而引发更为广泛的关注。
目前,女王还没对这次事件做出任何回答。
接到苏文瀚电话后,苏深雪利用手头一切资源但也只得到和苏珍妮一次通话的机会。
电话被转到苏珍妮手上时,隔着电波苏珍妮“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臭丫头,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在规定的五分钟通话时间里,前两分钟都是苏珍妮在哇哇大哭。
“别担心,会没事的。”苏深雪和苏珍妮说。
“我知道。”苏珍妮抽抽噎噎着,“布宜诺斯艾利斯一个神婆告诉我,我会是长寿的人,我也相信我会没事。”
典型的苏家二小姐做派。
“苏珍妮,别以为世界都在围着你转,这世上的每个个体都渺小又脆弱,一颗子弹就能完成对一个个体的致命一击,你懂吗?”苏深雪问。
神奇地是,苏珍妮说懂。
不仅懂,她还说:“我会安安静静的,尽最大努力让他们的子弹找不到我。”
也许,非洲就像那些人口中的,是一片能让人快速成长的领土。
沉默片刻后,电话彼端传来一声轻轻的“姐姐”。
“姐姐,如果我真出什么事的话,帮我代替照顾爸爸妈妈,还有,姐姐……我没你想得那么笨。”
五分钟通话结束。
拿着电话,苏深雪发了会呆。
那次家庭派对上,她和犹他颂香在花园的对话苏珍妮都听到了。
“姐姐,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首相先生接近我是因为想通过我和姐姐取得一种联系关系,首相先生也不存在欺骗我,他只是想从我口中听到一些和姐姐相关的消息,但,谁叫我是苏珍妮,因为是苏珍妮,所以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说不定首相先生很快就会被我迷住。”说到这里,苏家二小姐轻轻笑了起来。
不错,还能笑得出来。
“女王陛下,你应该感到荣幸,你是苏珍妮喜欢的人。”苏珍妮说。
还有……
“像首相先生那么漂亮的男人落入别的女人手里,我会特别难受的,所以,女王陛下,请不要让他落入别的女人手里。”
臭丫头,这番话怎么说得像临别遗言,那会儿,在花园听到那些话心里应该很难受吧,苏家二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间四十八小时看来并不是装模作样。
听来听去,好像是苏深雪和犹他颂香的错。
八点,何晶晶和两名资深王室调解员连同苏文瀚一行人前往刚果金;八点半,苏深雪拨通首相办公室负责人电话,知道犹他颂香已在回戈兰途中。
十一点十分,苏深雪接到犹他颂香电话,打地是卫星电话,还有六个半钟头,首相专机才会抵达鹅城机场。
“别担心。”犹他颂香在电话就和她说了这么一句。
一夜无眠。
苏深雪终于等来了首相专机降落在鹅城机场。
针对六名戈兰公民在刚遭遇绑架事件。
“不放弃每一名戈兰人。”这是犹他颂香面对彻夜守在机场记者说的话。
五点半,克里斯蒂端来了热牛奶。
热牛奶放有少量安神药,药效大约在六个小时左右,女王会在午餐前醒来,这是首相先生吩咐的,克里斯蒂坦白十分钟前和首相先生通过电话。
又是放了安神剂的牛奶,苏深雪皱起了眉头。
“首相先生在电话说,要不要喝由女王自己选择。”
看着正在冒热气的牛奶。
“女王需要休息。”克里斯蒂说。
苏深雪喝下了那杯牛奶。
一觉醒来,差不多正午。
下午两点,何塞宫召开新闻发布会。
星月湖畔,女王穿着印有被绑架人质公益机构名字的T恤出席发布会。
蓝天之下,女王声腔铿锵,向外界表达诉求:放弃个人舒适生活,把毕生精力都用在公益事业上,不远万里不畏艰难的六名成员不应该遭受如此对待。
女王的身影倒映到星月湖湖面上。
“我恳请外界伸出援手,以你们的爱心善心,以实际行动给予那些不求回报,默默奉献的人们,更为坚定的信念,迈向前方。”
丹麦王室官网挪威王室官网第一时间转发了女王新闻发布会视频;九十分钟后,大洋洲各大主流媒体跟进;一百二十分钟后,女王新闻发布会视频出现在九十三个国家的政府网页上。
五点,传来驻南非在非洲有一定影响力的公益组织启程前往刚果金,戈兰外交部也接到若干国际组织负责人的电话。
五点五十分,从何塞路一号商讨归来的王室办公室负责人带来了,首相和刚领导人有过一次长达二十分钟通话的消息,通话中刚领导人口头承诺会尽最大努力。
以戈兰外交部部长为核心的团队将在明天凌晨四点启程前往刚果金。
与此同时,苏文瀚何晶晶也已抵达刚果金,并和武装组织成功通上话,武装组织答应会给六名戈兰人质安排较为舒适的环境。
之前消息是,人质被关在条件非常恶劣的地下通道里,苏珍妮有哮喘。
一切似乎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八点二十分,苏深雪接到了何晶晶的电话,白俄政府的态度纪激怒了武装组织,三名白俄人质已于一个小时前被秘密处理,这一切也波及到六名戈兰人质,六名人质被送回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苏珍妮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在苏深雪和何晶晶通话期间,戈兰时讯频道正播放白俄领导人到访欧洲的片段,针对人质事件有记者向白俄领导人提问,白俄总统无视递到跟前的录音笔,和另外几位领导人谈笑风生。
这一幕把苏深雪看得手心冒汗。
九点,何晶晶再次来电,苏珍妮哮喘病发作,备用药所剩无多。
九点十分,苏深雪拿到王室团队整理好的数据,数据记载了过去十年在非外国人遭遇武装组织绑架的获救率仅为百分之三。
百分之三?苏深雪倒吸一口冷气。
面对自己国家公民遭遇绑架,五成以上的领导人均对外加表示会全力以赴,但一段时日后都是不了了之,人质再也没能回到自己国家,家属从政府那里拿到了赔偿金,所谓“全力以赴”都是作秀口号。
不久前,犹他颂香才对外说过“不会放弃每一名戈兰人。”
苏深雪再也坐不下去了,她拨通了犹他首相的手机。
她需要从他那里得到确切答案。
犹他颂香的手机背景一阵嘈杂,如果苏深雪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国会厅,新一轮“解放枪支”又甚嚣尘上了,提倡解放枪支和禁止枪支两拨人马总是没完没了吵个不停。
今天是议员投票日,这个时间点国会厅还没闭门,想必问题棘手得很。
那……他还有精力去顾及人质事件吗?
苏深雪涩声唤了声“颂香”。
“嗯。”
“你说过的,不会放弃一名戈兰人。”她说。
“嗯。”
“我要你,把这句话再说一次。”
隔着电波,犹他颂香按照她的要求。
但她还是心理慌乱,控制住六名戈兰人地是视人命为蝼蚁的一群人,而且,最冷酷地就是政治,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那男人可信吗?
“你真的不会放弃一名戈兰人。”苏深雪抖着声音问。
“别担心。”
又是让她别担心,要知道,戈兰和刚果金远隔千山万水,他用什么让她别担心。
急火攻心,那句“要是出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脱口而出。
话一说出口,苏深雪就后悔了。
嘴张了张,想和他说声对不起,想告诉他,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
“我挂电话了。”
他倒是先开口了。
苏深雪拿着电话发呆,她凭什么和他说出那样的话。
临近十点,苏深雪接到李庆州的电话“首相先生要亲自往刚果金跑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被坑爹的导航导到山沟里去了,很晚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