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总是闷热难耐,加上房间里的空调年久失修,汗水已经浸湿了少年的背心。少年“啧”了一声,在凉席上翻了个身,仍然没有找到最佳的睡眠姿势。几只蚊子在少年的耳边嗡嗡作响,更让他烦躁不已。
少年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决定起身。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脚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地上的拖鞋。打开桌上的台灯,墙上的挂钟显示此刻是凌晨两点。少年蹑手蹑脚地走出自己的房间。父母已经熟睡,他悄悄在门口换上鞋子,从屋里溜了出来。
像这样因为睡不着而大半夜偷跑出来玩,对少年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性格孤僻的少年十分享受这样的夜深人静。微微拂过的轻风让身体变得舒爽,聆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虫鸣声,独自徘徊于夜色下的弄堂,漫无目的,无所事事。
少年喜欢夜晚的陌生和刺激,他时常幻想有一只怪物躲藏在幽暗的角落里窥视着自己。在这样的紧张氛围中,少年沉浸在妄想的奇趣世界里。漫漫长夜里的弄堂,就是少年最佳的游乐场。
拐过一条巷子,少年的眼角忽地瞥到一抹白光。少年转过头,搜寻着光线的来源。发出幽幽白光的,是身旁一扇破旧的窗户。
这么晚了,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没睡?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少年悄悄踱步到窗前。他依稀记得这里是邻居贾太太的房子。
贾太太是一位大嗓门的中年大妈,小气、计较、爱管闲事,总是和周围邻居闹别扭。凡是发生在街坊里的吵闹纠纷,几乎都有这位爱穿花衣服的太太的身影。贾太太独居在此处,家人不知去了哪里,因此也有人说她是因为过于寂寞,才总爱和人吵架。
这位贾太太大半夜在干什么呢?
少年一边猜想着屋里的情景,一边踮起脚。当他的目光越过窗玻璃时,看见的并不是他脑中预想的刺激画面。
屋内亮着一盏台灯。微弱的灯光下,一个人影靠坐在沙发上,身体侧对着窗户,头上似乎还戴着一顶夸张的帽子。少年无法看清人影的脸,也无法判断他的发型,只能从对方微侧的身子看出此人身形偏瘦。除此之外,连是男是女都无法辨别。但少年可以肯定,这人绝对不是贾太太。
此刻,那个人影正握着一支笔,在一本白描本上画着什么。少年仿佛听见了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三更半夜,这个人为什么要在贾太太家里画画?他跟贾太太又是什么关系?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少年打算继续定睛观察。他的目光聚焦到人影手中的画纸上。他到底在画什么?凭借良好的视力,少年端详着神秘人影的画作。
展现在画纸上的,似乎是一个人,一个仰面躺着的人。此时,人影手中的素描笔正勾勒着画中人的面部神态,一笔一画,动作行云流水。远远望去,全身心投入到画作中的人影,宛如一位废寝忘食的艺术家。
渐渐地,画作接近完成,少年目睹了整个过程。深夜,一个少年趴在窗前,入迷地凝望着屋子里的陌生人作画,这是何等奇妙的光景?这幅画似有一种魔力,深深勾住少年的视线,使其久久无法移开。然而,当人影为画作添上最后一笔后,少年才意识到,这画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贾太太。
只是在画中,贾太太的表情跟平时不太一样,她的五官极其扭曲。但从身形和那件标志性的花衣服来判断,画中人就是贾太太无误。
正当少年疑惑重重之时,人影站了起来,他稍稍调整了台灯的位置,将光线集中在墙边的梳妆镜前。
少年倒抽了一口冷气。
赫然出现在灯光下的物体,让少年僵直在原地。那正是仰面躺在地上的贾太太——她的姿势和表情都跟画里一模一样,扭曲的五官就像被怪物的利爪揉捏过。微微的白光下,贾太太的脸色分外苍白,显然已经失去了生气。
人影刚才一直在临摹贾太太的尸体。
人影驻足在尸体前,泰然自若地将那幅得意之作从白描本上撕下,轻轻平放在尸体上。少年强忍住尖叫,逃也似的飞奔到家中,一骨碌躲进被子里,即使捂得大汗淋漓也不敢出来。
翌日,弄堂口堵满了警车。贾太太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死因是勒毙。在尸体身上,警方发现了一幅素描画,上面竟画着贾太太的尸体。并且,画中的尸体与现场的陈尸状态完全一致。然而,更令警方匪夷所思的是,贾太太的陈尸现场是一间门窗反锁的密室,凶手行凶后又是如何凭空消失的呢?
之后,案子被媒体大肆报道,好事者还给凶手起了个名号——死亡速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