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章 天地棋盘、变化

“你们掌教就是那个穿着红色袍子的骚气老头,对吧?”

陈鸢拨了一下腰间鬼首铃铛,九影渐渐消失原地,归拢他腰间那铃铛法器里,瞥了眼周围几乎一边倒的厮杀,“说起来,我还要叫他一声师兄,知道他怎么死得吗?他啊,最后醒悟过来,拖着重伤之躯,抗下落下的巨岩,压的粉身碎骨。”

“……他都能幡然醒悟,你们却为何不可能?”

这个年头,信息差是极为致命的,哪怕有纸鹤、千里传音这样的术法,可并没有事先知晓,那定然落入必败之地。

这些想要围杀的修道中人,讯息还停留在西北那拨人的言语、天雷击溃沧澜剑门,以及陈鸢身死魂魄栖息庙中的传闻里。

至于其他,根本没有另外的渠道知晓。

到的眼下,那位伞先生双腿发软,呯的一下跪在了纸伞旁边,愣愣的看着那边持剑的年轻人。

脑中还处于‘你们掌教,乃是我师兄!’的讯息里,没有反应过来。

人的嘶喊、术法呼啸,那边的陈鸢垂下目光看去衣衫褴褛的女子,满嘴是血的挣扎爬起,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去抓掉落地上的拂尘。

陈鸢的话语还在继续,轻轻抬脚,女子就快抓到拂尘握柄的刹那,他脚尖将拂尘轻轻踢去了几步之遥。

“我师兄是你们掌教,可我从未想要将你们当做自己人,也从未想过将你们收到麾下……自诩修道中人,高寻常人一等,拿无辜者性命去换修为,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低沉的话语里,陈鸢抬手一划,剑光唰的划破那女子颈脖,鲜血喷涌而出,洒在地面,刹那间,言语、周遭的嘈杂,仿佛心有所感,令他停下脚步。

嗯?

望着前方跪在地上的老头,视野变得有些奇怪,陈鸢转过声,再看去四周的厮杀、斗法,好像都在顷刻间变得极为缓慢,甚至停滞下来,仿佛入定一般,周围世界都在眼中缩小,飘渺起来。

就像俯瞰一张棋盘,河流、周遭林野、原野显出格子,一個个木雕神人,就像棋子,而与之厮杀的那些修道者,也成了棋盘中的另一方。

陈鸢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的有些愣神,一直有悄悄修炼的石碑上法门内容,此刻变得极为活跃……

他记得,那是师父的天威神目,莫非是它引起的?

愣神的功夫,陈鸢赶紧引导微微躁动的法门,双目变得微热,脚下天地变成了定中世界,越来越渺小,成为面前一张棋盘。

脑海中,一连串的羁绊疯狂铺砌出来。

门神!

护卫!

霸王!

龙胆!

杀神!

封狼居胥!

……

一道道讯息疯狂窜入脑海,令得陈鸢脑袋隐隐作痛,他忍着疼痛,没有一一去观看这些东西,而是掐着法诀,引导神威天目的法门,稳固棋盘,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变化。

降魔帝君!

心念一起,原本的门神缺一,关羽的木雕陡然化作金光神异,独立了出来,陈鸢书写敕文,点去棋盘某一处。

那边一个下咒法的修道者身旁,陡然一声马嘶,对方回头,映入眸底的,是勒马扬刀的关公,刀锋照着他脑袋怒斩而下,龙吟冲天而起。

陈鸢压着心头的激动,下一个念头再起,口中念出一个人杰的名字——张机。

脑海里,陡然显出医圣的称谓。

陈鸢手指点去下方棋盘,后方的格子,一个背着药篓的老人,拄着拐杖出现,数道淡青色的法光自他体内四射而出,与数个木雕神人相连接。

果然是这般用的。

可下一刻,陈鸢视线一花,目光中的那张棋盘已褪了出去,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不过周围木雕神人,以及那些修道者并没有任何觉得异样。

天威神目,与之前在石碑中看到的画面并不一样,难道修炼这法门,会因人而异?

不过,或许太过高深,陈鸢只能坚持一会儿。

短短几息之间,给陈鸢的感受,就是仿佛那一刻,这片天地的事物,都化为他手中的棋子,这种感受是与修道完全不同的了。

仿佛就像站立云端的仙人,以天地为棋盘,以万物为棋子。

既然已成,陈鸢并没有太过着急去研究,之后得空观想,应该还会出现,毕竟怎么看自己的资质都不会太差。

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短短的片刻思绪里,陈鸢将目光落到了对面跪倒在地的老人身上,或许是给对方压力太大,伞先生看着仅剩不多的修道者,他狠狠一咬牙关,抓起身旁的纸伞,朝着陈鸢推开。

老人是金丹境界,与对面缓步走来的陈鸢相同,他不信以自己许多年来的经验,还比不得一个后起之辈。

纸伞绽出法光,自他手中转动起来,光芒好似漩涡般旋转起来,这般纸伞法器,除了有攻击的力量外,旋转的光芒其实还有惑人心智的能力,利用它,不知多少良家女子、妇人爬到他床榻,成了鼎炉。

与同道之间,往往也占到不少先机。

“没用的。”

陈鸢微微侧开脸,手中掐出的法诀一挥,“借法!”

探手一抓,一面阴阳镜陡然从空气里取出,上面阴气袅绕,乃是钟馗之物,旋转的法光顿时在上面反射,对面的老人握着纸伞陡然一僵,目光都在瞬间呆滞下来。

缓缓抬起一只手,在呆滞的目光里,忽地一掌拍去了自己脑门,这是他原本祭出法术时就已设定好的,一旦陈鸢中术,便自我了结……

此时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啪!

老人单掌直接拍碎额头,一声未吭的栽倒在地。

周围,厮杀已落下尾声,想要逃跑的几个修道者,被关羽、张飞、赵云、秦琼等人追上,连法术都来不及施展就被劈砍而亡。

老牛藏在河底,惬意的享受这片安静,就在这时,河面上有水花溅起,一个趁乱奔逃的修道者有跳进河里,借助水遁之术,越过一块礁石的刹那,忽然与一个盘踞水里的身形撞在一起,清澈的河水里,那东西偏过头来,长着一对牛角,眨巴着铜铃大眼。

掐着法诀憋气的那修道者与它诡异的对视起来。

‘牛妖?’

‘难道主人输了?这都找到俺了?’

短短对视的两息,那修道者急忙施法,然而,水中的老牛速度比他还快,后腿一蹬,顿时踹在对方腹部,打的那人喷出无数气泡和夹杂的猩红,身子无力的漂了起来,面朝下背朝上,浮在水面顺流飘远了。

‘唉,主人解决不了,还得是俺老牛来!’

青牛出了水面,抖开身上水花,原本严肃的神色,忽地愣了一下,就见这片河岸全是那些修道者的尸体,一个个神人拄着兵器,站在各处,对着地上的尸体一一补刀,胖道人此时背着桃木剑挽着袖口,兴奋的在一具具尸体间搜刮。

银两、丹药、法宝,偶尔还能摸出几本记载术法的书册来,高兴的那张圆脸上,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就在抓去一具还未补刀的尸体时,对方陡然睁开眼,抬手一掌打飞胖道人,蹬地而起,朝着河边正撅着屁股挽着螃蟹的老人冲了过去。

陈鸢回过头看来,宽袖拂开,车厢里一道金光冲出,落到对方前面,落地的瞬间,白烟里走出一个膀大腰圆,手握长刀的彪壮大汉。

羁绊:护卫(缺一)

瓮声瓮气喊出一声。

“讨死!”

刀光轰然斩下,直接那修道者劈飞出去!

车厢那边,没能参与的吕布木雕,将画戟丢在一旁,撑着下巴呆呆的坐在那,听到身旁有动静,瞥了一眼,正是那侧卧瞌睡的猴子睡醒过来,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瞅到生闷气的吕布,猴子跳过去,上下打量,还拿毛茸茸的手拨了一下吕布头上金冠的翎毛。

“嘿,你这身披挂,与俺老孙的好像。”

吕布扶了扶长翎,哼了声:“大圣,你穿上没有我穿着好看!”

“滚一边去!”

对吕布如此喝道,也就眼前的猴子敢做,前者也只能瞪了瞪眼,饶是不服气,也不敢发作出来,明显打不过还去,那就脑袋有问题了。

“没有我好看是实话,哼。”

吕布也难得计较,拿过画戟就往车厢里去。至于外面补刀的人杰,他懒得理会。

天光收拢,林间安静下来,陈鸢施法挪开地面一个大大的坑洞,与胖道人一起做法,将地上一具具尸体隔空搬运,丢进里面掩埋。

不久天色垂暗,胖道人升起篝火,做好饭食后,也不吃了,拿着收刮的一应东西,在一颗树下兴奋的清点,做起帐来。

“这种勾当果然收获大,难怪不少人去强盗山贼。”

令得一旁俯卧的老牛朝他喷了一口。

“师父,你的螃蟹。”

陈鸢从粥水里,捞出全身通红的两只大螃蟹,盛在碗中端给那边的师父,可老头看到碗里的螃蟹,嘴唇、胡须都在微微抖动,泪眼汪汪的看着徒弟。

“这是为师抓来玩的……”

呃!

陈鸢回头看了眼孙正德,清点这些财货,误把螃蟹给煮了,不过陈鸢也不能将事怪在别人头上,只能说是自己没讲明白。

“师父,弟子陪你一个,更好玩的螃蟹。”

说着,陈鸢放下碗,走去那边树下,隔空折断一截树枝,自他手中迅速变化模样,渐渐形成螃蟹的轮廓,再到露出细节完工时,他鼓动灵显之术点在背壳上。

原本曲着八爪的螃蟹顿时动了动,八爪伸展开来,从陈鸢掌上跳到了地面,乖巧的爬去师父面前。

“师父,你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

“真的?”

疯老头朝地上来回横行的螃蟹唤了声:“转两圈。”木雕的螃蟹果然应着话语原地转了起来,惹得老人拍手叫好,随后指去那边横卧的老牛。

“去,给老夫抓几片肉过来。”

片刻,那边的老牛只感有什么东西捅了捅后腿,抬起脑袋看去,一个木螃蟹张牙舞爪的挥舞两支钳子,‘啪啪’的敲击老牛的大腿,一脸黑线的看去老头,抬蹄就把那螃蟹蹬飞出去,在地上翻腾几下,又爬起来,哒哒的张合钳子,再次冲了上去。

“好好,老夫能不能吃上牛肉,就靠你了。”

疯老头高兴的拍手,顺势将脚边的碗里的螃蟹拿过来,一口咬去半只,卡蹦卡蹦的咬得起劲儿。

见安抚了师父,陈鸢这才寻了一处安静的空地,盘腿打坐,炼起了神威天目,齐河边上,这片热闹却显得宁静的夜晚匆匆过去,东面泛起鱼肚白,丝丝青冥的颜色推来,陈鸢感受到的,是蔓延而来的晨阳落在身上,是缕缕柔和的温热。

随着彻夜修炼,对于这个石碑上发现的法门,有了新的认识,从这法门上炼出的法力,越过香火、红气,源源不断的被那内天地里的棋盘给吸收了,经过一夜,可还是没有特殊的变化。

‘也对,这样的法门,岂会那般容易精进。’

此刻天色已蒙蒙发亮,熄灭的篝火,余烟袅袅。

陈鸢退出修炼的状态,一抖全身,粘附的晨露悉数飞溅出去,落在露出植被的泥土上,几颗小草竟顺着晨露打湿的地方,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这才是正宗道家法门。

沾染丝丝法力的晨露,都能让埋在土中的根茎、种子焕发生机。想到这里,陈鸢觉得往后可以停止修炼师父教的那个地底妖魔的法门,改修这个神威天目。

‘不过可惜的是,也不知自己这个法门是不是完整的。’

大抵这样想着,陈鸢看了看天色,挥开周遭弥漫的茫茫水雾,拍去身后的泥屑,朝那边抱着一堆书卷瞌睡的胖道士喊道:“走了。”.

惊醒过来的胖道人,连忙搂了搂东西,一股脑的塞进腰间黄布兜,收拾了锅碗飞快跟了上去。

疯老头还在车里呼呼大睡,鼻孔都吹起一个泡泡,忽大忽小的起伏。老牛拉着车厢,朝万佛寺热热闹闹的过去。

……

西南面,跨过瑞河,洛都郊外,庆王所在的军营里,一个个士兵集结,战马奔涌起来。

‘神灵授我天子之气数,岂能轻易弃之’

他骑在马背上,从高台俯瞰而下,“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豪勇一世!”

某一刻,他拔出宝剑高举。

下方校场,成千上万的士兵拄响兵器,发出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