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丞相府外几条黑影迅速逼近。到了近前,一个个紧靠墙壁侧耳静听。除了晚风的轻拂声外,只剩门前守卫来回踱步的声响,其他再无任何异动。
“胡哥,多小心,我在附近等着接应你。”金不二说。
“小胡,如果不行,切不可强求,安全第一。”常贵山也是语重心长。
没说话,还是那无所谓一笑,纵身上了墙头。趴伏在上面半天,细细观察许久后,这下翻身进了院中。
这是自己第一次进丞相府,要不是常贵山和金不二绘制了大致图纸,可能真要费上不少功夫。
七拐八绕后来到内院,果见起码十几名兵丁把守。胡孝一暗地点点头,又环看四周,发现有很多不规则的低矮灌木和杂物摆放各处。按说丞相府地位颇高,怎会院中如此混乱毫无章法?
从百宝囊中摸出一块河边小石抛出。啪嗒一声,引起在场人注意,其中一半冲过去查看,同时也看到那矮灌木和杂物后有阴影晃动。
抬头看看天空,这时月色真是帮了大忙,不然恐怕会被人包了饺子。
胡孝一在屋瓦上翻滚出去,就像猫儿一样悄无声息。围着牢室转了两圈,竟然不见任何天窗。这可如何是好?
没办法,只有用笨手段,在房顶开洞了。
打定主意,胡孝一找到后房檐从随行袋中取出钩刀、取土桶、油纸、套绳、垫布等物,开始一片片取瓦、收土、勾取保温防潮材料,一点点稳放在一旁屋顶。
先“开光”一处较小面积查看内部情况,找到突破点后这才“破顶”进入。一切都很顺利,毕竟丞相府后牢不如天牢,除了没有天窗外,其他都算容易。
在内部也不像天牢有人把守。这里有前中后三层,也只有正门前层有四人,中后两层不再有人守卫。
胡孝一只有先在后两节寻找,如果没有收获再想办法。
一间间,一层层找去,还是在最里面找到了目标。就见一个光头和尚双手被束吊在墙边,栽着头似乎已经睡去;对面两间各有两个喇嘛。
取出钩挂连环针,摸索牢门孔洞后将锁打开,当先到了鬼弥陀这边。
虽然鬼弥陀双腿被废,但功力仍在。就算胡孝一轻身功夫,在距离三步时已经察觉有异,霍然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如明灯一般瞪着来人。
因为囚室没有天窗,紧靠过道两端火把照亮,在牢房内有同于无。鬼弥陀只能看到黑影并偏头倾听,并小声问道:“谁?可是像面手中人?”
这是句黑话。所谓像面,就是曾在佛门或仍在佛门中人;手中人,也就是打着佛家名头,各行其道的人。这里主要是对自家一派所说,在他看来以为有人来营救自己。
胡孝一没有答话,而是又前进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这时那微弱的光线稍稍起了作用,鬼弥陀愣住了:“是你?”
点点头,胡孝一说:“大和尚,别来无恙否?能在这里相见,咱们也算缘分。”
“呸!玉眼狐,佛爷就是为你才落得这般田地,还真敢再到面前?”
耸耸肩:“有什么不敢?咱们本无冤无仇,是你来假装正义抓我,而我不是你的对手,反击时自然要动些脑筋。这有错么?咱们是江湖中人,成王败寇,仇怨难清我也理解,只不过你我现在形势还是没变,对吧?”
为之语塞,鬼弥陀只剩瞪着他。
“话又说回来,大和尚,胡某人真想和你交个朋友,毕竟不服高人有罪。如何,咱们是否能平心静气聊聊,化解心中积怨呢?”
“呸!”胡孝一急忙闪开,鬼弥陀怪笑一声,仍压低声音说:“我和你仇怨不共戴天,聊聊天就能化解?当我什么?”
盘腿坐在对面隐入暗处,胡孝一道:“既然不愿理我,大可扯开嗓子吆喝引来兵丁,这样我也能在此陪你多好。但你一反常态压低嗓音说话,好像——不是你的性格吧。”
听到这,鬼弥陀竟然没再说话。胡孝一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心中只觉自己猜对了。
“让我猜猜,恐怕这一系列事情,你也是被逼无奈吧?说是有人给你好处,实则威胁可能更大。本来还有机会寻人晦气,这时已是废人恐怕难了。”
好像说到痛处,鬼弥陀腔调微变:“那又如何?成废人关你屁事?”
“啧啧~可不是这话。对于习武之人,尤其是你这一身功夫,倘若被废生不如死。你的功力应该没有受到约束,但不挣扎,更不愿自裁,这是为什么?嘿嘿,恐怕还有比死和残废更恐怖的事吧?”
咕噜咽口唾沫,连胡孝一都能听到声音。鬼弥陀安静了,半晌没说话。
“我有一个朋友也曾也被人制住,逼迫他讲述我这些年的种种事情。他们为了什么?难道是崇拜我胡孝一,想要了解更多?”
听到一声冷哼,胡孝一也笑了。
“当然不对,恐怕他们想从朋友身上确认什么事,而这事与我有直接联系,又牵扯极大。对么?”
“你——”鬼弥陀马上又闭口不言。
“不瞒你说,我刚从大都回来,听说了一种神药,名曰百转千回丸。大和尚,你听过么?”
鬼弥陀禁不住浑身一阵哆嗦,终于绷不住,问道:“胡孝一,你想要什么?”
点点头:“我要实话!你找我受何人指使,又因何受制?”
“能有什么好处?”
“我能帮你完成心愿,况且现在,你也只能信我。”
沉吟良久,鬼弥陀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这才简单说了背后的故事。
原来鬼弥陀在一年前曾因武林人围捕受伤。好巧不巧躲进一处破庙被一个小沙弥所救。这孩子脑子有问题,呆傻难以沟通。可就是这样的人,竟将鬼弥陀救治于危难,甚至将他隐藏起来,躲避了追捕。
自那之后,他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毕竟当年鬼弥陀也不是那般穷凶极恶。
谁知不久前有人在十招内制住了自己,同时用药控制那小沙弥,让他痛不欲生。作为交换,就是将胡孝一带去面前,其他一概不用管。
“胡孝一,咱们确实无仇无怨,但——这就是我要做的事。”鬼弥陀说到最后,声音竟然亢奋起来。
“师弟,你在与谁讲话?”忽然对面牢房有人开腔问到。
“那是谁?”胡孝一问。
“当今护国法师坐下弟子,图胡列尘。胡孝一,要想了解背后另外隐情,问他最好。”说完,鬼弥陀闭口不言,仿佛死了一样。
点点头,胡孝一迈步出了牢笼。又用同样办法打开对面牢笼,来到喇嘛面前。
他这里更接近火把,相对光线好一些。胡孝一慢慢到了近前,双手一揖道:“在下玉眼狐,见过大法师。”
图胡列尘双眼圆瞪,上下打量着胡孝一。在他认为,这玉眼狐狡猾出了天际,本该阔口咧腮或油头粉面才是,万没想到是这样。
而胡孝一也发现图胡列尘与鬼弥陀不同,竟然浑身大穴被人用银针刺穿,抑制了功力。可见背后人明白该对谁谨慎,而且这出针手法精妙,不见丝毫血滴。
“胡孝一,真让我们找了好久。没想到,真没想到,”图胡列尘竟然笑了,“本以为抓住那女娃子就行,但能抓到你就更好了。”
听这话,胡孝一心里狂跳,可面上好似无所谓,根本不去追问女娃是谁。
揉揉鼻子,胡孝一指东打西说:“这牢房味道真差。大法师,要是住不习惯,天亮我向这里管事的说说,给您换换如何?”
图胡列尘又瞪眼:“你认识这人?”
“当然,都是好朋友。要不然你们占领这里要挟找我,他们会出动兵士围堵?当然,也少不了卸怨楼帮忙。”
鬼弥陀吃过胡孝一的亏,知道这小子嘴里没什么实话;但图胡列尘初次与他接触,来时听说过一些事迹,可没见过就等于无。再说鬼弥陀常年混迹江湖,图胡列尘却一直和师傅待在一起,功夫虽高,江湖见闻还是少之又少。
在胡孝一胡编乱造几句话后,图胡列尘竟然信了五六成。
又上下打量着胡孝一,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大法师,您这图什么?最后还是被人当做棋子,包括你那伟大的师傅也是如此。说句不中听的,沈自在和毒心老鬼两人臭味相同,你这师傅孤身一人能对付么?”
又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你们这次占据丞相府,无外乎就是将那人偷偷带进来,顺便找到冷家后人,对么?可你们想过后果么?”
图胡列尘双眼几乎脱眶而出,可见胡孝一说中了命门。
“你……你怎敢……你不是与他们做朋友?”图胡列尘低吼。
胡孝一却摆摆手说:“错了、错了,我是这个人的朋友。”说着在图胡列尘手臂上轻轻写了一个字。
“怎么可能?”图胡列尘也吃惊不小。
打个禁声的手势,胡孝一说:“我本与她有合作,自然向着这边。若非如此,今夜怎好冒险过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