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三起身并拍拍浮土,看了一眼胡孝一,说:“走了,你要保重。今日功绩我会禀明上面,希望能在最后给你留条活路。”
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胡孝一暗地一笑:“谈不上功绩,卸怨楼内本就安插了天上人的不少眼线,我们就是个突破口而已。至于留不留活路,全凭他的恩典了。”
看看他,一声轻叹:“踏入泥潭,想逃都难;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作为朋友奉劝一句,有时候适当装傻不是难事更是必须,尤其在他面前。”摆摆手,就准备离开。
可没走两步,忽然停住,转身回来蹲下就问:“寒霜两家,你要何时收网?”递过来一个令牌,解释:“这是内卫腰牌,必要时可以使用。”
接过令牌看也没看就揣进怀里,胡孝一望着新墓,说:“我已经设计让护国法师回去找她们两家算账;再者说这两家本就面和心不和,收网早晚的事。看机会吧。”
苗三不再多说,起身离开了。
……
“孝一,常大哥要走。”冷钰萩说。
看看常贵山,胡孝一略显吃惊道:“常大哥,你要去哪儿?还要去当个力巴,为人打杂干粗活?”
看着香儿环绕膝前,依依不舍的样子,常贵山真舍得?恐怕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胡孝一笑了笑:“这么着吧。如果没急事,咱们一起也好有个伴儿。事情不算完,随时可能会有危险。再说香儿年幼,我们身为她的父母不宜教导,不如还是老哥哥你来;待她出师,想走不迟。”
激动地看着胡孝一,又紧紧抱抱香儿,常贵山也没有推辞,点头答应了。
……
南阳府热闹非凡。都知道南阳府有双绝:和田、绿松、孔雀石,殷绸在身美不迟。说的就是南阳府最著名的石和绸。
往来客商众多,基本都是为了这两类货品而来。
走在青砖大街,看着一路两行的生意店面、小吃,听着招揽客户的各种吆喝腔调,这在大都可是见不到的。
鸿儿走路越来越稳,香儿只需拉着他的小手,两人就开始走街串巷,做现场“调查”了。
常贵山变成了保姆在后猛追,胡孝一和冷钰萩像两个大爷一样并肩在后跟着、看着、笑着。
“孝一,常大哥人真好,但好像没听说他有家室对吧?”
递过来一些糕点给她,最近冷钰萩食量大增,有时候一转眼,一二斤点心都不够塞牙缝的。得亏我们胡大爷腰缠万贯,这要是一般人,恐怕只吃点心都要破产了。
看着冷钰萩吃得津津有味,胡孝一开心地笑了。又看向常贵山背影,就说:“说不得,咱们在这宝地能给他找一个。”
看他眼中闪着异彩,冷钰萩问:“你有鬼主意?怪不得哪儿都不去,非要绕远来这里玩,和着有阴谋?”虽这么说,但一脸走街串巷嚼舌根的老嫂子相出现,悄悄问:“你给我说说,什么计划?为什么来这儿?是苗三你们商量的么?”
好么,冷钰萩现在真是放开了,那少女的好奇心重归本体,一口气问了不少。
谁知胡孝一这家伙就爱卖弄耍滑,竟然话到嗓子眼儿,硬生生止住了。急得冷钰萩在后猛追,不停询问。两人就像绳牵蚂蚱,一条线儿从后追向常贵山等人。
……
“老板,好酒好菜招呼!”胡孝一几人找个雅间儿入座。
纷香楼在南阳府矗立半百有余了,可以说往来客商和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里凑热闹。不为其他,就为纷香楼三绝和一景。
所谓三绝一景:进门闻香段子肉;落座就尝板条面;走前打包舌头饼;席间莫忘捧红莲。
只要懂行的,都会将三绝一景安排上;就算不懂或头次来的,只要出门在外经验丰富,也会提前打听本地或店中特色。毕竟人就喜欢凑热闹、贪新鲜,只要不是经济拮据,出来就是耍得尽兴才对。
当然,一般生活拮据的也不敢上纷香楼这台阶。说不好听的,提鼻子闻一闻,随便点个最便宜的,几十个大子儿都打不住;何况要见三绝一景。
哎,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定优劣。有时候这些事,没办法比,更没办法论。只能说,过好自己舒服了就行,强求一定不适合自己,甚至可能劲足难稳,伤身哀哉!
……
点好吃喝,众人开餐。
这个雅间儿不便宜,毕竟在二楼最佳位置且凸出过廊,三分之一悬空。可以说在这里吃饭,抬抬眼就能见到整个店中事物和人来人往。在这里,也是观赏红莲的最好位置。
香儿越来越有个姐姐样,不用胡孝一和冷钰萩动手,自己边吃还能照顾鸿儿。用木杵把易消化的食物捣碎成泥,一点点喂给鸿儿。
由于营养充足,鸿儿这臭小子小牙已出。因为出牙嘴痒外加喜欢尝试更多味道,这会儿被香儿喂着,小嘴吧唧吧唧美到不行。别看人小,时不时还知道拿着小勺往香儿这边擩。
这臭小子,三岁看老,长大恐怕也是个不让人省心,专会甜言蜜语的料。
常贵山好酒,但不像酒鬼那样烂酒。他是细品美酒,但对吃食、环境等要求不高。今天来这,总觉得太破费,甚至对两个孩子恐怕也不好。
但胡孝一心里有主意,常贵山也不好说什么。
几人正吃得津津有味时,忽听下面有人扯着嗓子吆喝:“各位父老乡亲,各位朋友们!打扰诸位雅兴。凡是来过我们纷香楼的,应该知道现在什么点儿了。好戏开锣,您可悠着点儿喽!”这种人叫堂官儿,专门干主持事宜的。
听这话,几人往下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堂已经挤满了人,连门口都被堵住,外面人都不易进来。不仅如此,就连这二楼走廊上都站满了,着实让人头疼。
还好几人在雅间儿占绝对优势,不在乎这些。慢慢细品、高谈阔论,还能观赏下面的一切美景。
常贵山好像并不好热闹,顾着两个小家伙,剩下就是品自己的美酒。黑豆好事,竟然趴在楼板上,探出头往下看。
不一会儿,就听鼓乐喧天,一群白裙美妆女子手拿油纸伞从后门儿进来。大堂面积广阔,正中有个圆台凸出地面不少,这会儿姑娘们已经先后上台,撑伞站定。
但让冷钰萩有些意外,这些女子好像各个身怀绝技。台面凸出地面少说有三尺还多,寻常三寸金莲想要上去,起码要个小台踮脚。可这些姑娘好像都不见迈大步,飘着就上去了。可见一个个都有轻功,而且底子不俗。
回头看看胡孝一,见他眯着眼睛在笑,恐怕这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再看常贵山,老实巴交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哎,真替他着急。与胡孝一一起,恐怕被卖了都不知道。
咚咚!咚咚咚!咚——!
几声鼓点一敲,音乐声停止,场中惊呼和喧闹也跟着停了。
一阵风声,就见一人飘飞过来。台下有两个壮汉单膝跪地,那人仅在他们膝上一点,翻身就来到了台心站稳。
台下观众愣了数秒,忽然明白过来。一声叫好,掌声雷动,连屋瓦都在颤抖。
冷钰萩是大行家,看得清楚。所谓蜻蜓点水,在男人膝上一点,实则就是个障眼法。来人根本没有着力,而是凭借自身本事上来的。这份功力可见一斑,恐怕连常贵山都不能相比。
就见来人一身枣红色纱裙,内衬朱红稠衣,足蹬宫鞋前有小小绒球。红色薄纱罩面,只露双眼和绣眉。长发如云,迎光而反;发尾被红绳束着,搭配自身气质,别有一番味道。
“师傅快看,那姐姐好雅啊!”香儿看到,冲常贵山连连招呼。
本来顾着鸿儿,见小家伙只管吃喝安稳如老太爷,常贵山又听徒弟吆喝,这才看向楼下。
他不懂音律和舞步,常年干粗活接触粗人,自然没什么感觉。陪着一笑并点点头,又开始品酒去了。
这时楼下堂官儿又说:“各位,这就是我们纷香楼的美景。红莲美娇!接下来,就是红莲姑娘最拿手的表演,诸位请上眼——!”
整个纷香楼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甚至有些没出息地开始屏住呼吸,伸手捂着屁股,生怕出一点声响误了大事。
音乐声起,数名白衫姑娘开始舞动,红莲足点台面起身;脚下众姑娘打开花伞,红莲竟然落足伞上,开始随曲调翩翩起舞。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除了舞姿美如真景外,这轻身功夫更是一绝。就连冷钰萩都不免称赞一声。
一开始常贵山根本没在意。当听到冷钰萩也夸奖时,这才再次探头去看。等见到这不俗的轻功后,也是暗挑大拇指,心里咋舌不已。
常贵山有本事,更有眼界和自知之明。不服高人有罪,看到这姑娘一身武功,确实高出自己不少,当然赞叹有加。
正当大家看得兴起,乐曲舞姿映衬,美景如画时,就听楼上有人怪叫一声:“好——!这小美人,爷爷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