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夫人这表现,胡孝一和鼠爷都有心理准备:毕竟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就这样莫名其妙塌了,还是多月前的事,换谁能接受?
看着屋里鼠爷已经成了出气筒,被酒鬼夫人来回推搡,拳打脚踢。可无论如何,鼠爷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在不停劝解和任由她随意。
胡孝一心里实在不忍,迈步就想进去帮忙。只感觉衣袖一紧被人抓住,低头一看正是酒鬼的独子。
这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问:“狐狸叔叔,我阿爹他是不是为了兄弟已经变为天上的星星了?”
瞬间怔住了,胡孝一不知该怎么回答,更不明白孩子为什么会这样问。
蹲下来,轻轻把住孩子肩膀,胡孝一柔声问:“孩子,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阿爹……”
点点头,又蹭一下鼻涕,孩子脸上竟然洋溢出了笑容。指着天上,对胡孝一解释道:“阿爹曾对小子说过,如果不能回来,一定是为兄弟。那时候不要哭,不要难过,因为阿爹很高兴,也一定成为了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护着这个家。”
歪头看看胡孝一,孩子强装笑容:“阿爹现在如愿了,虽然小子难过,娘亲哭泣,但是……阿爹以后再也不会离开。”终于还是忍不住,孩子呜呜哭了起来。声音很低,不知是不是害怕引起他娘的注意。
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胡孝一闭上眼,就这样静静地,久久地。心里无比难过,却无法像往日那样用口舌之利劝解孩子,毕竟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还能做什么?
“你们走啊!走啊!我求求你了,走吧!”随着酒鬼夫人喊叫声越来越大,鼠爷还是被推了出来。
酒鬼夫人不再管他,几步上前抢过孩子,同时恶狠狠瞪了胡孝一一眼,没说话就这样领着人钻进屋里。咣当一声,大门被摔上,恐怕再难叫开。
鼠爷怔在院里没去尝试,胡孝一却拍拍他肩膀并摇头。两人同时叹口气,准备离开。
走之前,鼠爷把酒鬼的大葫芦放在正门前,盯着大门出神。胡孝一看着远方,不知心里想着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遭遇让两个汉子都很伤心。
并非是为酒鬼夫人的态度,而是担心他们孤儿寡母未来的日子该如何。
两人走出十几步远,就听吱呀一声,大门开了。急忙回头去看,就见一条小小的影子从屋里跑了出来,速度很快。
胡孝一快步迎过去,一把将孩子抱住,心里仿佛有了寄托和依靠,那种被压抑的感觉稍稍得到了释放。
“孩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又或者有什么想法?”鼠爷在旁问到。
点点头,看看两人,最后视线落在胡孝一身上,孩子说:“狐狸叔叔,阿爹之前一直说你是世间最厉害的人,他始终坚信!这……这次娘亲有不对,小子向您道歉。但还请看在阿爹面子上答应小子一个请求。”
轻轻摸着孩子的头顶,笑中带泪。胡孝一没说话,而是静静等着下文。
“狐狸叔叔,能不能收我为徒?”孩子说,“我想像您一样保护娘亲,可阿爹却不愿教小子武功,所以……”
猜到这要求,胡孝一点点头。伸手在怀里掏出一本简装草纸书递给他,解释道:“上面都有详图和注解,你识字么?”
高兴地点着头,眼中满是异彩。
“好!自己慢慢看,一遍遍读。狐狸叔叔自认写得详细,通俗易懂,随着年龄增长应该会理解更好。这是一种内功心法,是武者的根基。狐狸叔叔叫它‘蛰吸纳月’,是我毕生钻研之朮。”
一指门口的大葫芦,又说,“那是你阿爹的东西。待慢慢明白这门内功并跟着学习,你会感觉力量倍增。随研习日久,待能轻易舞动葫芦时,狐狸叔叔就会过来教你更高层武艺。如何?”
一听这话,小家伙心眼儿上来了,竟然嘟着嘴很不情愿。
鼠爷看到一笑,便问:“小子,有话说话,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你阿爹是个英雄,做事不会如此不爽快的。”
看看鼠爷,又看胡孝一:“我……狐狸叔叔你会不会黄牛?待小子练成,你……你却不会出现?”
哈哈哈几声大笑,胡孝一能感觉出眼角的泪珠掉落。故此用笑声遮掩,希望不要太难看才好。
“傻孩子,按照你的资质,恐怕十五岁前就能融会贯通。狐狸叔叔会在你十五岁生日时回来,一定不会有假。”伸出小指一晃,“不信咱们立誓!”
这下孩子才高兴起来,也伸出自己小指与胡孝一对勾。
走之前胡孝一还给了孩子一沓银票,却没再交代什么。毕竟这次接触,他笃定这孩子不像酒鬼所说,一定该是位聪明伶俐的后起之秀。
“小子,你那内功心法连香儿和鸿儿都没见过,难道也不打算传给你未出世的孩子?”边走鼠爷边问,“现在却给了酒鬼儿子,难道不觉心疼?”
背着手,胡孝一说:“鼠爷,小子不想称霸武林,更不愿自己家的孩子有这种野心。我这一身内力几斤几两您也明白,做个入门有何不可?”
回头看看那片竹林:“这是我欠他们母子的,小小内功心法算得了什么?就算这条命我都能舍去!对酒鬼来说,我宁愿他能活着。”
又见胡孝一伤感,鼠爷在他背后一拍:“好了,费什么话。咱们赶快去找贵山,说不得苗三已经走了呢。”话落上马,疾驰而去。
果不其然,分开的地方被常贵山用碎石留了记号。没办法,只好打马急奔从后追赶。这再往前几乎没有可落脚处,希望能在进大都前赶上才好。
……
“小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咱们爷俩拼命追赶都不见人,难不成苗三驾车飞起来了?”鼠爷擦着汗猛灌清水。
胡孝一也是狠咽唾沫,取出皮囊灌了两口。没说话,可心里也是在想同样的事。
这一路过来竟然不见半点信号,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按照一开始苗三的驾车情况,速度不该这么快才对。
“先不管了,咱们进大都再说!”胡孝一决定。
鼠爷也觉没什么好想的,硬着头皮先进去找找。倘若是两人跑得太快错过了,那就等在里面好了。毕竟走之前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制定好应对措施,约好碰头地点也不算什么。
于是两人牵马随队伍进了大都。多日不见,这里仍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果然和汴梁相比感觉完全不同,要么这许多人都愿移居过来,在此永久住下去。
“嘿,你!过来过来,例行检查!”就要通过城门时,忽听有人大喊。
胡孝一和鼠爷都没在意,尽管听到了,却完全没往自己身上去想。就这样牵着马,也不停步只管往里挤。
这下坏了!就见一位守城兵士抢步过来,一把抓住胡孝一衣袖怒道:“小子,你是聋子还是故意的,听不到大爷说话么?”
这才明白过来,胡孝一马上止步,连道抱歉:“军爷,您有何事吩咐,请尽管说。小人只要能办的,一定全力配合。”
见胡孝一这“软”劲儿,守兵心中才喜,可面上还是如三九天吹雪,冷得怕人。
前后打量两人,撇着嘴问:“你们俩这歪瓜裂枣的玩意儿是干什么的?这是例行抽检,算你们运气。来啊,把行囊打开!”说着就要上手。
一听这小子嘴里不干不净,鼠爷怒了。巧妙将手一拦,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用了十足本事。
这小子顿感手撞石墙,差点如双手折树枝,咔嚓打弯。可就这,仍疼得他哎呦呦惨叫,如热水烫了皮肤一样蹦起三尺高。
这一嗓子声音好大,引起了周围人地注意。百十条目光齐刷刷看过来,有些人就已经察觉出火药的气息了。
“你……你这老王八蛋,敢……敢动手?”这小子晃着手臂,扯脖子大喊,“来人啊!有奸细,奸细要闯大都城啦!快,快通知巡城兵马,将他们给,”
不等他喊完,就听啪一声大响,周围看热闹的都忍不住一起摸脸。这是谁动手?
那还有谁?当然是胡孝一了!而且这巴掌下手挺狠,把这小子抽起了半圈才落地。
等起来已经蒙灯转向,完全不知东南西北。另外几名守卫看到,齐齐抽出家伙就要围过来。
这下知道事大,有个精明的发声喊,拥挤在城门附近看热闹的百姓一哄而散,要么在里要么在外,总之都是离得远远,生怕被牵连其中。
这会儿那小子明白过来,揉着脸起身。刚要说话,先从嘴里吐出三颗牙齿。好家伙,未来吃饭啃肉恐怕麻烦了。
“你……你们找死!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简直胆大包天!”这小子口齿不清还要说话,鲜血更是顺嘴角直流。
看事情闹大,胡孝一却满不在乎,毕竟手里还有法宝,就适合这时候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