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每一个龙王所求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不是向整个世界复仇吗?”
“太宽泛了,就像一个假大空的口号,充满了形式主义,没有实质性的调研和考察去将龙王和向世界复仇两件事联系起来。”
林年不知不觉中坐正,就像是重回了卡塞尔学院的课堂,讲台上银发的教授们随意地坐在讲台上双手交触,讲述着外界社会无从得知的有关那些族群的古老秘密。
咖啡厅里,他和林弦面前又放上了新的热腾腾的饮品,他面前的是热巧克力,林弦则是选择了冰美式,托盘里放着一小堆摆盘精致的ot牌子的比利时焦糖饼干,经典红白包装款,甜度很惊人,适合配苦口一些的饮品一起食用。
记得以前林弦在咖啡厅上班时,总会在下班后带一小包回家给他当零嘴吃,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喜欢上了甜食,对这个牌子的饼干爱不释手。
“还记得康斯坦丁和诺顿吗?在康斯坦丁复活以后他第一件做的事情是什么?”林弦双手交叠在一起,手肘随意地支撑着桌面,目视林年提问。
林年翻找起那段经历的记忆,神色不是太轻松,表情也不是太好看。
林弦看着他的反应说,“总之不是神经病一样地叫嚣着要燃烧掉整个世界就是了,龙王不是疯子,他们的确充满怒火,但还没到一觉睡醒就迫不及待想着在地表上种蘑菇什么的,反倒是人类里确实有类似的神经病,不过每次在他们想做什么的时候,同类就会提前扼杀掉他们危险的想法。”
“康斯坦丁和诺顿的情况有些特殊,但也不例外,他们的确憎恶人类,因为正是人类向他们的宫殿发起了冲锋,将他们从避世的理想乡中挂上了血的战旗。所以他们没有理由不恨人类。可就算是在龙族内,那两对兄弟也是例外,他们背负了弃族的命运,背叛了自己的族群远走他乡,他们所逃避的那个命运,那个终极的课题才是每一个龙王的宿命。”
“你不是一直都听皇帝和叶列娜反复提到一个词吗?”林弦说,“登天梯。”
那是白骨铸造的天梯,进化的终极之路,每一个人类,每一个混血种,每一个龙族都行走在那条白色、螺旋上升的阶梯上,在道路的尽头是那扇象征着终极的大门。
林年永远不会忘记叶列娜的那一段描述,那平淡的语言中充满着热忱,充满着肃冷,充满着仿佛沉积了这个世界过去千万年命运基调的沉重。
“龙王的终极目的从来都不是人类所认为的毁灭世界,或者向人类复仇,清扫人类不过是他们完成那个终极课题的冗杂前置罢了。就像是在一场漫长的长跑中,你拐过那个大弯道来到最后冲刺的点,却发现前面却堆积着无数的障碍,在没有规则限制的情况下,你是会想方设法地跨过那些障碍,还是另想办法把他们...清扫出局?”
林弦的声音平冷,像是在讲述什么稀疏平常的道理,但这个道理蕴含的重量却是地表几十亿人类的生命作为奠基的,那些尊贵的,拥有足够权与力的伟大东西们,每一次醒来时都会将这个道理付诸行动,随后引来历史上一次又一次的战争的重演。
“要以毁掉人类为基础才能继续前进的道路...那条道路的尽头是什么?”林年声音沉冷。
“这里面牵扯的关系有许多,一时半会儿讲不清,但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粗略地告诉你,这个秘密有关于黑王尼德霍格的沉睡与苏醒。但想要接触这个秘密,最起码的门槛就是龙王级别的力量,以及一场涉及半个星球以上生命的血祭!”林弦缓缓地说。
林年忽然觉得那轻飘飘的话语犹如山一样沉重尸体与鲜血堆积而成的山海,他的眼前仿佛真的看见了那尸体连绵的大地,鲜血灌满的大海之中,巨大的黑影在冰层下缓慢游动,享受着成千上万的灵与肉的祭祀,站在红岸边身披白袍的人影黄金瞳炽热如日。
“龙王们...想要唤醒黑王尼德霍格?”林年问。
“唤醒,杀死,吞噬?谁知道呢?那是龙王们千百年为之追逐的课题,不到最后的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在此之前他们的目标却是一致的。”林弦说,“想要叩临那个终极的秘密,单单作为双生子之一,掌握一半的权与力可不够,想要觐见那真正亘古的存在,开启那场血祭最起码的资格便是一份完整的权与力,一个完整王座上的独裁者,真正的龙王权柄。”
“初代种双生子之间的融合。”林年说。
“同类相食,那是龙王最终的宿命。”林弦说道,“只有吞噬掉权与力的另一半,铸造完整的王座,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龙王...不少混血种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普遍认为融合便是龙王所诉求的终极目的,但他们错了,丢失的历史记录以及信息的壁垒导致他们的目光过于浅短,龙王们的过往、现在、未来的确一直都围绕着融合权与力的权柄而坠入愤怒、痛苦、悲伤的深渊,但最终融合的完成却并不意味着一切的结束,反而是一切的开始。”
“融合,不过是进入最后战场的一张门票。任何想要参与进那个战场的龙王,势必都需要得到那张门票,不择手段。”林弦声音冷漠,“完成权与力的融合后的龙王才拥有着开启那扇大门的钥匙,才能正式站上那条赛道冲刺段的起跑线,半成品的权与力在那条赛道上不过是大一点的虫子。在那个战场上,他们的对手是整个人类世界,混血种世界,以及其他三个王座上的兄弟姐妹,数不清的窥伺着王座的古龙与野心家,甚至还得算上那位藏在火山下的白色皇帝。一半的权与力?那在最终的战场上不值一提,不过是更强者弥补基因缺陷的口粮!”
“弥补基因缺陷?”林年捕捉到了这个词,提出异议,“如果真的存在着你口中的那么残酷的战场,就算是掌握着一半权与力的龙王都只是大一点的虫子,那么更强者,可以将龙王视为弱者的那些东西,他们的基因还会存在缺陷?”
“否则你认为龙王为什么要融合?”林弦反问,盯住林年的眼眸说,“四大君主在混血种的眼中已经是象征着完美、究极的生物了,可他们为什么在复生后依旧要着急去进行融合、去吞噬自己的兄弟完成权与力的结合?而完成了融合后权与力结合的完整龙王,为何还要去闯入那片战场?”
“生物为何要进化?林年,告诉我。”她质问。
“生存,竞争。”
“这种进化是有尽头的吗?”
生物的进化是有尽头的么?从水下第一个走上陆地的爬行生物,从单细胞第一次变为多细胞,寒武纪大爆发,志留纪中第一只进化完成的布龙度蝎子,泥盆纪进化出肺部的扇鳍鱼类...进化是永无止境的,那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从古至今,一直攀升、攀升,就像DNA的螺旋一般,向着天空之外,那比黑暗还要漆黑的宇宙上升。
“进化没有尽头,双生子,融合后的龙王,他们本身就是不完美的。宇宙由一个黑暗的奇点爆炸产生,由一化作千万,无穷尽数的质量形成了宇宙,那些由一崩散的、分离的事物,无论乍一看起来有多特殊,多完整,他们始终都不是最初的一,想要无限制地溯源,补完到那个一,就只有...”
“吞噬自己缺陷的基因,不断完成进化,补完自己,成为更接近完美的姿态。”她说。
“黑王是那个一吗?它是那个所谓最完美的姿态吗?”林年问。
“我不知道,这个秘密或许只掌控在那些真正拥有开启大门钥匙的人手里。”林弦摇头,轻轻撩动自己耳畔的发丝。
龙王相互吞噬,结合权与力的权柄只是在抢夺最终战场的门票,清扫人类与混血种不过是要在战场出现之前扫荡掉阻碍?
这是一个恐怖的信息,让人难以置信,难以接受,但那沉重的一切又述说着它的可靠性和真实性。
“你猜猜为什么龙王每一次复苏的时候,无论时代,都会招惹来大量的屠龙者抹杀他们?而他们也从不与人类交流,毫不迟疑地准备摧毁掉那些地表的文明?”林弦低笑着问。
“种族和种族之间的血仇...需要理由么?”林年用上了卡塞尔学院课堂上教授们给出的答案做以回答。
“亲爱的。”林弦忽然手伸过桌子,撩了撩林年的额发,更看清楚男孩的眼眸,“你简直就像是被骗去叙利亚战场的美国马润一样天真又可爱。”
“你什么意思?”林年拍掉了她的手。
“如果命运纺车真的织出了那片最终的战场,那么那一场战争的规模将是前所未有的,席卷整个星球的战争,那一场战争将不会有所谓的势力和族群作为分界,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个人战争!龙王与龙王之间也会爆发不死不休的血战,在他们精疲力尽时,那些野心家与意图谋逆的古龙也会登上舞台窃取他们的权能每个人都是猎物,每一个人都是猎人,而最终的胜者有且只有一个...在这种前提下,时间线回到我们现在,战争或许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现在倘若你作为未来注定的参战者之一,你会有什么打算?又或者说,你会做什么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