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并没有久留,跟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景元因为明天要陪着应星一起去考核现场,所以今天就留宿在他这里。
青虹在丹枫走了之后,才从簪子里冒出来,贴在应星脸上乱哭,控诉他又双叒叕把自己弄丢了。
应星也无奈,哄了她老半天,才把她哄好,让她自己玩儿去了。
面对丹枫送来那些鳞片,他问景元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
景元:“?”
应星:“?”
“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暧昧吗?”景元笑起来,“这些是给你的东西吧,里面还有冱渊君和饮月君自己的鳞片。”
“嗯,但龙鳞其实用处不太大,一般也就打点饰品之类的。”应星挑挑拣拣,挑出来了几片。
“那不应该打来送白珩吗?”景元笑道。
应星白了他一眼:“你真的是没完没了,从十多年前你就在笑我,笑到现在,还没够呢?”
“才十多年。”景元抬手托着下巴,“按我的寿数来算,我能笑你几辈子。”
“你真的是够了。”应星叹气,“送你只鸟吧,你看起来挺喜欢那种小东西。”
“怎么看出来的?”景元愣住。
“你总盯着那些纸偶。”应星随手打了个响指,停在架子上的纸偶就扇动翅膀飞了过来,停在景元肩上,活灵活现地歪头看他。
“我是好奇你到底怎么操控的。”景元伸手拨了拨纸偶,叹气,“明明是个浪漫得要死的技能,不知道怎么到你手里,一点浪漫气息都没有了。”
应星满头雾水:“啊?”
景元叹气:“没事你忙你的,我看看你拿这些龙鳞造个什么。”
应星也就没在管他了。
他忙一晚上,造了个精细得不像话的小提灯。鳞片被打磨拼贴出了不同的纹理来,哪怕没有往里放入光源,也折射着自然光形成了漂亮的晕彩。
景元喜不喜欢不知道,青虹是挺喜欢的,钻进去说很适合自己。他就顺着让应星送青虹当屋子住算了,应星思索了一下,觉得也行。
最后赶在时限之前造出剑的加上他们,也才十多组。景元都震惊了,不解问他:“这个命题这么难吗?”
“或许吧。”应星看起来有点困。
“我也是服了你,明知道今天要当众测试,你居然一夜不睡捣鼓了一盏提灯。”景元无奈,“不然你打个盹,我给你看着?”
“按照排序,我是最后一个。”应星打了个哈欠,“是能睡会儿。”
“行啦大工匠,歇会儿吧。”景元坐好,方便他靠着自己休息会儿。
应星也没客气,直接倒他腿上枕着:“记得喊我。”
“放心吧。”景元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盖上。
按照工造司和神策府原来谈好的方式,是两位云骑一组,一人拿考核组别的作品,另一人拿云骑武备库里制式的武器来进行对决。
但临到开场,不知为何是镜流和丹枫上来了。丹枫拿着自己的长枪,而镜流则是那些那些考核者造的剑,开始对战。
景元人都傻了,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但也没能找到机会。
丹枫那杆枪是从前任龙尊雨别手上传下来的,据说无往而不利。他本人其实不太喜欢用枪,他的习惯直接用云吟术攻击。
但不喜欢不代表不擅长,云骑现在的枪术体系据说就是由雨别传下来的。而作为传承的龙尊,丹枫一杆枪舞得也是整个云骑耍枪者都望尘莫及。
镜流的剑术也是出神入化,剑的材质在她看来已经没什么所谓了,哪怕只是简单一根木棍,她都能跟丹枫过上几招。
两人打起来,拼的就是武器强度了。很可惜,这些工匠耗费心血的剑在丹枫那杆枪面前,都有些不够看。
基本上柄柄都砍缺了刃,甚至还有一把直接碎了,碎片飞出去差点扎到审核的考官。
景元都能感觉到其他组别散发出来的那股怨念,甚至都有人小声哭起来了。他不由得开始担心应星那柄剑的强度。
别说是跟丹枫打了,就是打普通孽物,镜流都跟吃剑似的。如果说过白珩之手的星槎无法安然回到渡口,到镜流手里的剑,就是没法安然退役。
眼瞅那十多把剑全废镜流手里,景元都不敢把应星喊起来看,怕他那把也直接被镜流砍碎了。
应星睡得很安稳,他也就僵着没动,看着镜流拿起了最后那柄。真就只是简简单单一把制式重剑,镜流拿起来的时候还迟疑地挽了个剑花,沉默盯了几秒,才跟丹枫打起来。
这次倒是稍微多过了几招,镜流原本越皱越紧的眉头都舒展了一些。很明显,这把剑对她来说很趁手。
但没一会儿,又是金属开裂的声音在两人对战的间隙传了出来。景元不由得捏了把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镜流果然停手了,但并没有看向手里的剑,而是皱眉看向丹枫。
丹枫也紧皱眉头,垂眸看向自己的枪。
景元愣了一下,感觉好像不太对劲。
“咯吱——”一声沉闷的金属断裂声响起,与此同时,丹枫手里的枪尖断了。
断裂的枪尖坠地发出了沉重的声音,整个审核场都鸦雀无声。
“断、断、断了?!”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么一声惊呼,就像是浇进热油里的水珠一样,一下就炸开了锅。
“帝弓司命在上,这是造了个什么剑啊?!”
“快快快快去个人看看龙尊大人的枪啊——”
应星被着嘈杂的声音吵醒,茫然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问景元:“到我了吗?”
“你完了,你闯祸了——”景元脸色煞白。
“啊?”应星一脸懵,扭头去看比试场,然后就看见镜流手里拎着他造的剑站在那里皱眉沉思,而站她对位的丹枫手里拎着断了刃的枪,一下整个惊起,“等等发生了什么?”
镜流把剑拿过来递给他,大有一副这祸事后续让他自己处理的意思。
应星结果剑看景元。
“结果你也看见了,你这剑……”景元哈哈了两声,“把龙尊那杆枪砍断了。”
应星脸色一下也白了:“不是,我这……”
丹枫丢掉了手里断刃的枪,扭头看过来,笑了声:“弄断了我的枪,总得赔我一杆吧。”
应星惶恐行礼:“是……”
“这样结果应该也算出来了吧。”景元望向考官们。
实际上考官现在也被吓得不轻,有俩在琢磨丹枫这枪还能不能修,剩下几个在维持混乱的现场秩序。
被景元一问,会场又短暂安静了几秒,主考官轻咳了一声:“是,这样看来……结果是出来了。”
“他作弊!”混乱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
一下子会场又炸开了锅——
“龙尊那杆枪之前和那么多剑对战,说不定早就有裂纹了,只是恰好轮到他的时候断了。”
“你这话不对吧,照你这么说,镜流大人一直在打,越到后面越累不是吗,用疲劳的身体还能砍断龙尊的枪,不更说明那柄剑锋利么?”
“笑死,说不定就是故意的呢,镜流是景元师父对吧,景元跟他关系那么好,说不定是镜流故意操作的。”
“那龙尊也没必要用自己这枪去成全他吧?这枪可传几千年了。”
“说不定是因为枪真的传承太久早就脆了,真就只是恰好到他的时候断了呢。”
“承认别人优秀有这么难吗?你们也真的是够了,都是工匠,那剑品质怎么样看不出来吗?”
“别枪不枪剑不剑的了,那家伙身边不是会冒出奇怪火焰么,我查过,那是岁阳,据说是给整艘朱明仙舟供能的玩意儿。说不定是岁阳的力量呢?”
“等等,考核能借助那种外力吗?”
“不能吧?”
“规则上好像也没说不能借助其他物种的力量啊,不是还允许自备稀有金属材料么,那岁阳也顶多算自备材料吧?”
“岁阳和金属能相提并论吗?”
“不知道啊,问问考官?”
“是啊,这算违背规则吗?”
一下子压力就给到了考官们,主考官冷汗都下来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就规则上来说……确实没有不允许使用外力的条款。”
“啊……感觉好不公平。”
“果然还是吃了怀炎弟子身份的红利吧?”
“真不明白怀炎将军为什么会看上一个短生种收做徒弟。”
“也许就是看人家短生种也就那么点寿命,可怜可怜罢了。”
“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不然这百冶名头也可怜可怜?”
眼瞅这群人越说越过分,景元皱眉正准备反驳,结果应星突然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插。
剑刃插进没入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说够了吗?”应星的语调很平静,“不服是吧?”
没人应声。
“造化烘炉里要多少岁阳有多少岁阳,有本事自己收服去啊。没这本事,在这狂吠什么?声音叫大点就有理了是吧?我还当仙舟上没有狗,原来都养在这呢?”应星笑了起来,“是是是我是短生种,没你们那寿命,理所当然没你们厉害。我就是吃了师父名头带来的红利又怎样,有本事你们去拜师啊?怕是连朱明的匠人资格审查都过不了吧,也不知道在这叫些什么东西。造那一堆破铜烂铁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怕不是步离人看了都要摇头给你们送来一批军需武器吧。”
景元看着他这反应,目瞪口呆:“你这骂得也太脏了吧……”
“一个个的除了一张嘴厉害,还有点什么本事?平常日子说说也就罢了,我不跟你们计较真当我好欺负呢?”应星抬手抽掉了束发的簪子,银白的发丝散开来,被风吹动。
他走到考官面前,把手上的簪子插到了他们的桌子上,青虹冒了出来,化作一只火焰巨兽在桌面上咆哮起来:“觉得我作弊是吧,行,我重来一次。”
没人吱声,连考官们都默不作声。
“青虹放你们这,工作室你们安排,材料你们准备,我一个人进去。如果这还不够,也可以放一群人去围观我,无所谓。”应星抱着手臂,语调嘲讽,“我要让你们这群仙舟人输得心服口服。”
“……应星这提议有人反对吗?”考官长突然出声,“没人回答我就当你们同意了,下一次结果出来,不再听取任何反对意见。”
人群还是一片鸦雀无声。
“那就这么决定了。”考官长一锤定音,“工作室抽签选定,材料由你们每组各出一份。应星也没意见吧?”
应星摇头。
“抽签吧。”考官长掏了个玉兆给他。
应星随手就抽了个签出来,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工作室。考官长公布给大众的同时,下令:“两个时辰后,各组带着选定的材料送完工作室,同时考核开始,明天同一时辰进行验收。”
“我能陪同吗?”景元举手。
“他不是都说自己一个人去吗?”有人大声嘀咕,“你这违背契约了吧?”
“就是啊,说好一个人去的,带个帮手算怎么回事?”
“你这不又是准备作弊吗?”
“之前笔试的时候你们就作弊了吧,只是没有证据指认你们。”
景元都给他们气笑了:“不是,你们真觉得我一个云骑能给他带来多大帮助?要是云骑能自己造武器,还要你们这群工匠做什么?”
他云骑的身份摆在这,其他人根本不敢跟他对峙,只能叽叽喳喳地嘟囔。
“应星来罗浮十多年,完成了你们工造司差不多两百年的工作量,真当神策府没点数吗?”景元声音严厉了起来,“这次考核期间,青虹遗落在古海之中,昨天晚上才寻回来。别说岁阳没帮忙了,就算真的帮忙了又怎样?”
“为何朱明工匠人人都能役使岁阳,你们不行?造化烘炉里给你们准备了那么多岁阳,有谁敢去炼化的?平日里活没见你们做多少,排挤人来倒也真是一套一套的。”
“看一个短生种比你们强,嫉妒得牙都咬碎了吧?”
“景元大人,这事还请您不要掺和了。”考官长抹着冷汗制止他,“差不多得了。”
景元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