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捂在景元脸上的手也都相继撤走。景元这才得以睁眼,好好观察了周围一番。
整个大殿都发生了变化,像是刻意隔离开来。而一位顶着龙角龙尾的小巧少年,坐在了高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见过炎庭君。”景元反应倒是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你是景元吧?”少年跳了下来,稳稳落到他们面前,清淡笑了一声,“长得倒是可爱。”
景元愣住了:“啊?”
“好久不见啊,饮月。”他无视了景元的惊讶,走到了丹枫面前。
丹枫单手就把他拎了起来抱在手臂上:“怎么变这么小了?”
炎庭君心安理得坐在他手臂上,揽着他的肩:“你晚几天来我就长大了。”
“尾巴……”景元的目光被炎庭君垂下来的龙尾给吸引走了,纤长的尾巴在轻微晃动,漂亮的鳞片折射着那轮“太阳”炽烈的光芒,泛着彩虹一般的晕彩。
“怎么,没见过饮月的尾巴吗?”炎庭君勾起尾巴晃到了他眼前,“我现在太小了,需要依靠尾巴来保持身体平衡。再长大一些,就会收起来了。”
“对哦……怎么炎庭君这么小?刚蜕生吗?”景元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皱眉看着应星,希望他能给自己解惑。
结果应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了朱明有点兴奋,已经无视他们,在翻旁边各种架子上的造物。
“我和其他几位龙尊不太一样。”炎庭君笑道,“我与燧皇有约,我活着,他就必须乖乖听仙舟的话。但持明蜕生这一行为,对持明而言已经属于‘死亡’。我不确定‘蜕生’这个行为在与燧皇的契约里还算不算‘我’‘活着’,我不敢赌,也不能赌。”
景元想起之前丹枫说的话,所以问了一句:“于是你就用蜕鳞代替蜕生吗?”
“嗯。”炎庭君颔首,“我固定三百年就会蜕鳞一次,将整个身体状态重置回幼儿状态,以此来避免蜕生。”
“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吗?”景元皱眉,有些担心。仙舟人会变成魔阴身,而持明似乎也会有龙狂的状态。
持明族的轮回转生也被猜测是为了防止持明陷入龙狂状态。
“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炎庭君轻缓笑着,“未来会不会出事,还是让你们仙舟人烦恼去吧。”
景元也附和的笑了笑。燧皇是仙舟的问题,让他因此被困,甚至放弃了轮回转生,他做的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仙舟是为持明提供了居所不错,但每位龙尊为仙舟付出的也已经足够了。总不能真让持明为了仙舟而灭族吧?
“师父不在吗?”应星溜达完了一圈回来,很随意的问了一嘴。
他看起来很放松,没有在罗浮上那种清冷孤傲的感觉。整个人好像都因为朱明这温柔的光线而柔和了下来。
“怀炎还没回来,上次你不是找过他么。”炎庭君往丹枫肩上靠了靠,歪头看着他笑道,“小家伙,你在罗浮干了不少事啊,夸你的信都送怀炎手上来了。”
应星一愣:“咦?”
“不过罗浮百冶是带着政治色彩的称号,不太适合你啊小家伙。”炎庭君的声音放轻了许多,“怀炎并不希望你牵扯进那些事里,所以拒绝了罗浮六御的请求。”
应星微微皱眉,隐约感觉有些不妙:“什么请求?”
“我不知道啊。”炎庭君摊手,“我只知道他拒绝了,说你本该自由,不该为那些琐事束缚,再有下次,就要直接把人带回朱明了。”
景元也皱了皱眉:“不是这次百冶大炼应星狠狠打了工造司那群人的脸,他们也都根本不会在意应星吧。”
“权利捏在手里久了,就不会愿意松开了,对谁都一样。”炎庭君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还伸手摸了一把丹枫的脑袋。
丹枫有些无奈地偏眸看他。
“应星难得回来,先带你的小伙伴到处参观一会儿去吧。你的房间还给你留着在,逛累了也能直接去休息。”炎庭君笑着扯开了这个话题,“饮月特意跑来朱明找我,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商量,给我们俩一点私人空间如何?”
应星行了个礼,乖乖应下,而后带着景元一起先离开了大殿。
等他俩都走了,炎庭君才问丹枫:“听说你的枪让应星给干断了?”
“嗯。”丹枫颔首,“他就是为这事要来朱明。”
“我那有最初的设计图纸。”炎庭君笑了笑,“到时候拿给他吧,还是说继续由我给你造一杆?”
“你现在加尾巴都没枪高。”丹枫换了只手抱他。
“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武器,雨别上一次战场干断一杆,来了仙舟三百多年干废了六七杆枪。”炎庭君啧了一声,“我光材料都换了十多种。你继承下来那杆也就亏得是他蜕生快没带上战场去,不然指不定成什么样子……哦这些事你是不是不知道?”
丹枫沉默点头。
“罗浮那群龙师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注意。”炎庭君啧了一声,“说起来,你找我什么事?”
“……是关于丰饶令使的事。”丹枫抿了抿唇,“我们之中只有你的记忆是完整的,所以想知道这几千来那位令使是不是曾经出现过。”
炎庭君皱了下眉:“丰饶令使?谁?”
“被称作倏忽。”
“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炎庭君摇了摇头,“不过朱明确实见过令使,是毁灭的令使。”
丹枫愣了愣:“我怎么不知道?”
“那都两千年前的事了。”炎庭君笑笑,“你当时还是颗蛋呢,别说你了,除了我也没多少人还记得了。”
“活得太久也累吧。”丹枫轻叹了一声。
“我至少还有燧皇陪着。”炎庭君眯眼去看那轮“太阳”,“就看我俩谁先熬死谁吧。”
那轮“太阳”突然嗤笑起来,悠扬好听的声音淡淡传来:“我们是不会‘死亡’的,就算你整个持明灭族了,我们也不会消失。”
“哟,你醒着呢?”炎庭君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你认识倏忽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燧皇呵呵地笑着。
“想来你也不会认识。”炎庭君也笑了一声,然后就无视了他,“别听他说话,这东西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你没怎么接触,容易被他迷惑。”
“嗯。”丹枫应声。
“继续说吧,倏忽怎么了?值得你特意跑来朱明找我问?”
“云华拿到了一截疑似倏忽身上的枝干,那一截小小枯枝,让建木发生了异常。”丹枫叹了口气,“我重新封印之后,建木虽然恢复了稳定,但古海里的‘龙’却开始躁动起来。”
“怎么回事?”炎庭君皱起眉,“‘龙’不是封印进建木里用来压制建木的力量了吗?”
“一截枯枝可不会引起建木共鸣。”燧皇突然出声,“是有人身上被那玩意儿种下了种子,小青龙,去看看你家将军吧。”
炎庭君伸手捂在了丹枫耳朵上:“别听他的话,别理他。”
“……腾骁确实有些奇怪。”丹枫抿着唇,微微垂了垂眸子。
“饮月。”炎庭君皱眉。
“……抱歉。”丹枫叹气。
“燧皇,你要不想出来见人就滚回去睡。”炎庭君扭头看向燧皇,语调冷硬。
“行,我不打扰你们约会了。”燧皇呵呵笑着,没有再出声。
朱明为联盟提供军需武备,核心便是工造司,其他地方和罗浮大差不差的没什么可逛,所以应星也就只是带着景元在整个朱明工造司走了一圈。
虽然在朱明也不怎么受人待见,但对于天才总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投以好意,所以一路上都有笑眯眯跟应星打招呼的工匠。
应星也会乖乖的一一回礼,偶尔还会领着景元跟过去瞧瞧工匠又造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一圈溜达下来,哪怕是景元,也实在逛累了。应星也有点累,瞧着时间也晚了,就带着他回了铸炼宫,打算跟炎庭君报备一下之后去吃个晚饭就休息。
炎庭君还在那座被隔离开的大殿之中,但燧皇却已经被特殊的能量罩子遮掩了起来,不再犹如太阳般绚烂夺目。
丹枫出奇地躺倒在他的腿上在睡觉,见到他俩回来,炎庭君抬手比了个嘘声的姿势,把声音压得很低:“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去休息啊。”
应星行了个礼,也低声回答他:“是想来跟龙尊报备一声。”
“这有什么好报备的。”炎庭君轻轻笑起来,“回家了就随你放松着来,怀炎是没在,但我不是在这吗,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应星轻轻嗯了一声。
“饮月君怎么了吗?”看着他俩应该是聊完了,景元低声插进话里问了这么一句。
“他太累了。”炎庭君微微垂眸,伸手轻抚着丹枫的脑袋,顺着他的发丝,“他年纪也大了,算着也该蜕生了,可如今这多事之秋,让他怎么放得下心。”
“冱渊与我是不必他忧心什么,天风伤重被迫蜕生,昆冈最近情绪不稳,除了罗浮,曜青和玉阙他也需要捎带眼一起盯着。”炎庭君轻轻叹气,“给这孩子累成什么样了。”
景元愣了愣:“咦?”
“不论是以前在汤海,还是迁来联盟,他总是我们之中最累的那个。”炎庭君的声音带着一丝心疼,“到底什么时候你们才会明白,不管是雨别还是丹枫,在成为仙舟的英雄之前,在成为你们眼中无所不能的龙尊之前,也仅仅只是个‘人’。”
景元沉默。
“你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丹枫的声音突然幽幽响起,“他们也只是孩子。”
炎庭君还是在轻抚着他的头:“睡你的吧,在我这没有需要你扛的事。”
“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丹枫挣扎着坐了起来。
“哪里好多了啊?”炎庭君把他摁了回来,揽在怀里,“方壶上那些玄冰的脸色都比你脸色看着更健康。”
丹枫:“……”
“你也别想着在孩子面前不好意思的。”炎庭君轻轻拍着他的背,“放任那些流言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矜持一下呢?”
应星突然一惊:“流言?什么流言?”
炎庭君抬眸看他,似笑非笑地道:“是天舶司传来的,说你们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等我想想,是从景元开始的吧,景元喜欢你,你喜欢饮月,饮月喜欢神策将军,将军却喜欢域外的一位神秘人,但据说那神秘人也不喜欢神策将军,整个单恋食物链呢?”
应星脸色都白了两度:“那传闻都传朱明来了?”
“不是,神秘人是什么?”景元愣住,“青镞没写那么多感情纠葛啊……”
“那谁知道。”炎庭君挑了下眉,“那流言有头有脸,还有人写了几万字论文来论证真实性,我只能说比评书精彩。”
应星抬手捂脸:“……景元你不是说只在工造司和丹鼎司有一点流传吗?”
“谣、谣言总是……传播得飞快的嘛……”景元感觉有点两眼一黑。
“怀炎想把你要回来我估摸着可能跟这流言也有点关系,他那段时间看我的目光都深邃起来了。”炎庭君摆出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但无风不起浪,怀炎会担心也是自然的。”
“我倒也没有那么不知死活。”应星抬手扶额,“染指龙尊这种事我做不来。”
“别人也不行。”炎庭君严肃了声音,“应星,你应该知道,联盟不允许和短生种通婚,就算同为长生种的化外民,也需要进行基因鉴定之后才会允许通婚。”
“我知道。”应星点头,也有点哭笑不得,“那真的只是谣言罢了……都是景元的错。”
“对,都是我的错,不顾后果肆意散播谣言。”景元颔首应下,“还请炎庭君放心,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阳光且纯粹,就是单纯的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