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日洞天的负责人并没有阻拦他们,就是问了应星两句,让他填了个表,还顺便给他报告了一下洞天日晷的一些小故障。
虽然并不影响时间精度,但偶尔还是会有一点麻烦。也跟工造司报告了好多次,但不算大事,工造司那边一直没来人处理。
应星应了下来,略带歉意给他们指了路,喊他们自己先去观景台看,自己去检修一下日晷。
“既然有特意的观景台,说明这个洞天一开始是对全民开放的?”景元并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先去观景台,而是跟在他身边,如是问了他一句。
“或许吧,我并不怎么过来。”应星回答得不太确定,“师父也只是检修日晷的时候带我来过两次。”
“修理起来麻烦吗?”景元显得很好奇。
“稍微有点。”应星颔首,“要修就得先停下整个日晷系统,检修完成之后再重启,然后校准时间。”
“听起来不算什么麻烦啊。”景元眨巴眼。
“主要在校准时间这一步,朱明使用的历法是以开拓历为基准计算的,和琥珀纪又或者罗浮的星历都有时差,每次校准时间都很麻烦。”应星叹气,“一般都是师父亲自来检修,工造司很多人即便能修,都不愿意来。”
“怎么不找地衡司的人来帮忙?”景元问,“计算历法时间是地衡司的工作吧。”
“你觉得为什么朱明不像罗浮那样每到一个星系就新发布一个恒星历?”应星叹气。
景元沉默了两秒,笑起来:“原来如此。”
“希望不是什么大问题。”应星有点苦恼,“日晷停下太久的话,我也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把时间校准回来。”
“我来帮你呗。”景元背着手,说得很是风轻云淡,“虽然是云骑,但我毕竟是在地衡司长大的,计算历法这种事我耳濡目染的,多少还是会一点。”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去云骑呢?”应星也没拒绝。
“是啊,为什么呢。”景元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他。
应星习惯了他这种话说一半不清不白的做法,所以也没有再问,带着他一起去修日晷。
虽然名字叫日晷,但跟古国记载的日晷完全不一样,那是一颗巨大的球体,中轴微微倾斜,在缓慢的转动着。无数的玉兆链接其上,记录者星系恒星的光亮落在球体上的方位。
应星在检查那些玉兆的情况,景元就绕着那颗球体走了一圈,好奇问他:“朱明也有航行轨道吧,不会影响这个系统吗?”
“会。”应星应了他一句,“但系统会进行自我矫正和校准。”
“唔……一时间不知道是造这个系统更麻烦,还是罗浮那样算新的恒星历更麻烦。”景元凑到了他身边,“给我看看计算的数据呗,总不能让我空口算历法吧?”
“嗯……我找找。”应星开始翻找玉兆里储存的信息。
要从庞大的信息库里挑选出来景元需要的计算数据,稍微费了一点时间。景元拿到这些数据之后,就安安静静待在了一旁开始算。
应星也就继续检查这些玉兆。
一部分玉兆有些磨损,但问题不大,直接替换就行了。材料也都在这里面。
然后是负责人报告的日晷问题,整个日晷停下之后,洞天里的光芒似乎都暗淡了一瞬。日晷的偏向轴有一丝位移,依靠系统的自我矫正其实完全不会影响时间精度,但这微妙的一丝位移会带来大量错误的数据,导致整个玉兆回路计算量翻倍,玉兆回路偶尔会卡顿。
这种卡顿一时半会也不会引起什么问题,但日积月累下去,就会加速玉兆的磨损。玉兆被磨损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引起报时异常。
不过还好,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手动操作校准系统矫正这一丝位移就行了,确实属于工造司的活儿。还好,并不麻烦。
应星翻出了基准数据,矫正误差,再顺便去把磨损的玉兆都更换了下来,重启日晷。
接下来就是最痛苦的地方,要开始手动校准时间。
景元坐在一旁的地方,给自己的头发挠得一团乱。
“……时间好算吗?”应星略微担忧看着他,问了一句。
“勉强是能算出来。”景元扭头过来,“现在就需要吗?”
“嗯。”应星颔首,“先算个大概,看系统能不能自我校准过来吧。”
“行。”景元起身过来,开始把计算数据输入系统。
好在他们停下日晷的时间不算太久,有了一个大概数据之后,习惯自我矫正,足以把时间校准回来。
应星再三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落下什么问题,时间也校准成功,这才松了口气,带着景元一起上观景台。
白珩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张桌子架在了观景台上,已经摆上了酒和小吃,看见他俩,兴奋招手喊他们过来。
“我时常觉得白珩你就算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座房子,我都不会惊讶。”景元笑着落座,“空间折叠技术算是被你发挥到极致了,你到底都随身带了些什么东西啊?”
“就是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啊。”白珩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外掏小吃,“你们难道不会随身带点常用品吗?”
“会。”镜流应了她一身,“剑我就带了好几把。”
“除了剑呢?”白珩眨巴眼问她。
“换洗的制服,常用药品。”镜流掰着手指,“一些巡镝,一部分应急用的首饰。”
“……应急用的首饰?”白珩一愣。
“并不是所有星球都认信用点,巡镝更是只在联盟通用而已,但贵金属首饰还挺通用的。”镜流解释。
“……那景元也带了?”白珩扭头看过来。
“带是带了,但跟师父用途不太一样。”景元笑道,“我是带了几只簪子在身上。”
“但你束发用的不是发带么?”白珩托腮看着他头发里露出来的那一抹艳红色,又扭头去看了一眼镜流,“镜流也不用簪子啊……”
“给应星的吗?”她又扭头看向在倒酒的应星。
“其实是给我娘准备的。”景元笑道,“她偶尔上班太着急,懒得收拾头发,就披头散发先去地衡司点卯。以前是我爹总给她准备,后面我爹忙起来了不怎么待在公廨,就换成我在身上放几只以备她的不时之需。不过现在我也不怎么去地衡司……簪子纯是带习惯了,就当是给应星准备的吧。”
应星:“?”
白珩笑了起来,又看着在安静喝酒的丹枫:“倒是饮月,好像一直都是散发啊,不束起来吗?”
“为什么话题就变成了束发……”丹枫搁下酒杯叹了口气,“我不太习惯束起头发露出后背。”
“为啥?”白珩好奇。
“因为我的逆鳞在后背上。”丹枫微微垂眸,“会很没有安全感。”
“不有衣服挡着么?”白珩歪了歪头。
丹枫继续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恒星的光辉慢慢移动着,他们在观景台上,喝着酒闲聊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话题。
放松的氛围里,应星也就没有发现天幕边的恒星光辉,有一瞬间的闪烁和模糊。
大概是酒喝得有点多,应星的记忆断了一截,从昏睡中苏醒的时候,感觉身体很重,像是被压在了什么东西
他挣扎了许久才睁开眼,发现胸口枕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这是白珩。
思维那一瞬间又断了几秒,目光一转,他又看见了镜流,枕在他手臂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应星连死法都想好了。
再一扭头,发现肚子上还压着一个景元,而他自己睡在丹枫怀里。
很好,现在这种情况反而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唔……头好痛。”白珩被他的动作惊扰,也醒了过来,茫然的从他身上,坐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疑惑,“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景元被她的声音吵醒,也迷迷糊糊爬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应星一眼,表情一瞬间可谓是极其精彩。而后他就看见了镜流和丹枫,表情也平复了下来,问了一句一样的话:“这是哪?我这么在这?”
应星一边把手臂从镜流脑袋下抽出来,一边从丹枫怀里爬起来,也环顾了一下周围,反应了一会儿:“啊,应该是龙尊私宅吧……”
镜流这会儿也醒了,茫然地坐了起来,茫然地看了一眼他们,茫然地环顾周围,问道:“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炎庭的宅子。”丹枫抬手扶额,应了一句,但没有起身,“借给我们休息……不是你们怎么都在我屋里?”
“……是给我们分了不同的房间吗?”应星愕然。
“嗯。”丹枫揉着脑袋,也坐了起来,扫了一眼周围,一愣,“等等,好像不是我的房间……”
“算了不重要,我头好疼……”白珩又一下扑进了应星怀里,靠着他的肩,“啊……年纪大了。”
“……你才多大啊。”镜流伸手过来帮她摁了摁脑袋,也顺便就靠在了应星身上。
“拜托,我是狐人,总共也就三百年寿命,我都两百多了。”白珩闭着眼。
应星完全不敢动,手都不知道往哪搁好。
“不也有活四百岁的狐人吗。”景元也挪了过来,往应星身上靠。
“那是少数。”白珩轻微喘了口气,“饮月有没有办法治治啊?”
“没有。”丹枫应声,“我也头疼。”
“哈哈,你也年纪大了吧!”
“嗯。”丹枫应下,“也就这一两百年时间,该去蜕生了。”
“哎,那以后见到的你就不是你了吗?”白珩抬头,“会把我们都忘掉吧,就跟天风君那样……”
“是啊。”丹枫还是语调清淡的应下了。
“但是想想,那时间我应该也死了。”白珩又埋头回去,还蹭蹭,“应星也死了吧,镜流你多大了?”
“六百多岁了吧,我其实也记不太清。”镜流应声,“苍城罹难之后我有一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的。”
“那你快到魔阴身高发的年纪了呀。”
“嗯。”
白珩的话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又抬头起来看景元,有些欲言又止。
景元笑了一下:“别担心,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战死沙场了呢?也许死得比你们都早。”
“呸呸呸,别瞎说。”白珩伸手过来,轻抚着他的脸,“饮月蜕生之后需要人看护,你得活着保护他。”
“行。”景元笑着应下。
“以后记得祭奠我的时候给我带酒呀。”白珩也笑了起来。
“好啊。”景元应声,“应星想要什么?重金属?”
“虽说我也就剩六七十年可活,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想着怎么祭奠我吧?”应星无奈起来。
他们仨压得自己很重,他快支撑不住了,非常想往身边的丹枫身上倒,让他帮忙分担一下。但是想想还是没敢倒下去,只能伸手撑着床,努力支撑着。
“今天有什么事要干吗?”白珩又问了一句。
“你们不是来旅游的么?”景元反问。
“但你们是来处理事情的吧?”白珩终于是坐直了起来,连带着镜流也起身了。
应星身上压力骤减,轻缓松了口气:“我要去工造司问问师父,有没有办法解决虚数能量对冲引起武器崩解的问题。”
“哎?”白珩拉长了语调,“非得今天去吗?”
“师父平常挺忙的,早点问完我好早点……”他有点愣,正解释呢,突然被景元掐了一把,疼得声音一抖,疑惑的扭头看着还靠在自己身上的景元。
“又不是非得现在就做完,晚几天也行。”景元没等他问话,先抢过了话头,“我们其实也没什么事做,你今天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唔……其实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白珩歪头。
“那不然今天就先去丹鼎司拿点解酒药,再回来休息。”景元提议,“感觉我们昨天都醉得不轻,做不了什么太精细的事了。”
“好呀。”白珩点头,“我们快去快回吧,我感觉脑袋要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