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记忆深刻

孙小泯跑到孙志伟跟前时,小胳臂一张,环抱住了他的腰身,“爸爸,你真的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又骗我呢!”

孙志伟被孩子这句“又骗”说的很不是滋味,可他是大人,是长辈,总是要面子的,为自己辩解道,“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说着,一双深褐色的眸子直直对上了孙小泯的目光,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既有对孩子掩藏不住的爱,也有深深的亏欠。

孙小泯也在此时认认真真打量起自己的父亲,这个男人比之前真的苍老了很多,可能是在监狱吃了三年水煮白菜吃坏了身子,也可能是在厂子里日夜劳作,消磨了精神。

总之,他黑胡茬儿满脸,消瘦的脸颊骨也比以前更凸显,十分的颓废。加上他穿了一身洗的泛了白的黑灰色运动衣,土里土气的打扮,更让他看起来像是四十开外的人。

孙小泯看着这样的爸爸,并没有嫌弃,他虽在城市里跟妈妈的过的不错,可骨子里不会嫌贫爱富。抱了孙志伟一会儿,他松开手后,突然又对爸爸说,“爸爸,你吃过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呗?”

孙志伟被孩子说的愣住了。

“吃什么饭?你有钱吃饭吗?”

孙小泯笑着脱下了身上的大书包,从帆布笔袋的内层拿出了两张百元大钞,“妈妈给的,她说等爸爸来了,你们一起吃个饭,要是不够的话,我再给她打电话要钱!”

这一刻,孙志伟觉得自己更不是人了,他为了看孩子一趟,为这点小钱,在家里跟曹霜吵的不可开交,可秦笑笑和孩子呢?人家根本没想要他的钱,没想吃他的东西。

“小泯,虽然妈妈给了你这么多钱,但咱们还是吃面条节约一点吧!”孙志伟说。

孙小泯觉得面前的爸爸可怜极了,大老远的跑来,就想吃个面条,“爸爸,你家里没有面条吗?我们有钱,为什么要吃面条?妈妈说了,爸爸来了是客人,要我好好招待你,我们吃点好的吧,烧烤怎么样?”

孙小泯遗传了秦笑笑的基因。

也爱吃烧烤,羊肉串。

他和孙志伟找了一家烧烤店落座后,娴熟的拿着菜单点起了东西,“要一把羊肉串,不是,要两把,爸爸还要吃几串呢!”

孙小泯像个小大人一样,自己点了两把肉串,又把菜单推到孙志伟跟前,“爸爸,你还想吃什么?你点一些自己爱吃的吧!”

孙志伟看着面前的孩子,如今已有大半个成年人那么高了,瘦瘦高高的,衣着也很洋气。会自己点餐了,还会带着他下馆子,可他这些年却没有参与孩子的成长。

孩子冲着他笑时,他只觉有一股热浪在咽喉里烧灼,他快要窒息了,“小泯,今天还是爸爸请你吧!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你妈妈以前就爱吃羊肉串,我记得跟她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吃的第一顿饭就是烧烤。”

此时,孙志伟的心中有无数个美好画面涌上心头,那是他和秦笑笑的专属记忆,“当时她还是小姑娘呢!爱哭鼻子,家里又穷,少爹没妈的,也没人好好的照顾她!”

他说着说着,心口处倏地一疼,眼里的热泪也跟着翻涌了出来,“你妈妈还好吗?”

“妈妈挺好的啊。我们前几天坐船了,妈妈又认识了一个叫赵源的叔叔,他们晚上经常打电话呢!”孙小泯看向孙志伟笑着。

孩子是替妈妈开心,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可这抹笑容落在孙志伟眼里,却全是羞耻和嘲讽了,自己的前妻,他没好好照顾,现在被别的男人照顾了!自己的孩子,他没好好照顾,现在叫别的男人叔叔。

“小泯,你妈妈现在跟哪个叔叔在一起呢?”孙志伟喝了一口饮料,问道。

“我妈妈跟我在一起啊!欧阳叔叔不来了,赵叔叔也不来,她当然跟我在一起!”孙小泯回答时,一脸自豪的咯咯笑。

“也是啊,你们相依为命,也挺好。”

孙志伟压低声音自言自语着,想想自己曾经做的混蛋事,突然之间懊悔万分。

父子俩说话时,饭店老板将热腾腾的羊肉串端上了桌。孙小泯随手从盘子里捡起一串,嘎吱一声咬在嘴里,接着像变魔术一样,连同木签子一起往嘴巴里送。

孙志伟被吓坏了,赶忙把羊肉串从孩子手中夺了过来,“你这么吃会扎到嘴的!”

孙小泯看父亲一脸紧张,咯咯笑了,“爸爸,我吓唬你呢!我没吃木签子,我又不是傻子!我就想看看你关心不关心我?”

“傻孩子,爸爸当然关心你了,你别这么吓人了行不行,刚才多危险呢,真扎伤了喉咙,就死了知道吗?”孙志伟嘱咐着。

人到了一定岁数,对孩子的爱,对自己曾经做过的糊涂事,也开始慢慢的沉淀。

“爸爸,你以后每个星期都来学校看我行吗?我很想让同学们都看看你,不然他们总说我没有爸爸!”孙小泯要求说。

“可是爸爸有自己的家了,爸爸每天也要工作,每个星期都来......我尽量吧。”孙志伟心里有愧,他确实很亏欠孙小泯。

他欠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

欠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

可现在他已经有曹霜了,老往孙小泯这边跑,也不太现实。吃完了羊肉串要分开时,孙小泯在饭店门口使劲拉着孙志伟的手,死活不让走,“爸爸,你跟我回家吧!”

“听我说小泯,你妈妈已经不跟我在一起了,我不能过去打扰她。还有,爸爸家里也有一个阿姨了。”孙志伟跟孩子很难解释的清楚,“我跟你妈妈不能在一起生活了。”

孙小泯的泪水在瞬间涌出,十岁的孩子,早已经懂得了什么叫“离婚”。那便是,家里有爸爸,没妈妈。有妈妈,没爸爸,总之,一家人团团圆圆便是再也不会有的了。

他不舍的松开了孙志伟,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对孙志伟来说又如同像利剑穿心,“爸爸,你为什么要离开我跟妈妈?”

孙志伟被孩子问的又难过,又懊恼,前尘往事他本已随着时间忘却,可在这一刻,那些痛苦又齐刷刷的回到了他记忆当中。

“小泯,你再这样说我以后都不看你了!当年是你妈妈离开了我,是她对不起我。是她受不了苦,不肯等我的!”

“可是爸爸,妈妈那时真没钱了。妈妈跟我说过你们不在一起的原因,是奶奶不管她,姑姑也不管她,她真没有别的路了。”

孙小泯毕竟还是孩子,他知道事情的原委,却无法共情任何人。可有一点他很清楚,妈妈当时真的很苦。他依稀记得那年夏天从采摘园回来时,奶奶压着空调遥控不让开,妈妈也让他节约用电的场景。他那天晚上中暑发热被送去了医院,那次他病的很重很重,在他年少的回忆中,记忆深刻。

孙志伟没心情听这些,又或是他不敢听。他扯开孙小泯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小泯有种无力的辛酸感,他又被爸爸扔在半路了。好在他已经长大,能认识回家的路,他再也不是那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孙志伟即便已经走远,可他心跳的频率像开了两倍,无法让自己平静。他骑着电车,眼看身边车流不息,却无法集中精神。

他心里只有孩子的脸,那张一半稚嫩,一半青涩的小脸,已将他的心完全占据。

他迷茫的沿着马路边行驶着,不知走到下一个路口时,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而去?

回家吗?可他现在的这个家,早已不是充满温暖的地方了,而是一座炼狱。他原先以为,只要娶了曹霜这种务实的,节俭的好媳妇就能幸福,就能过上顺心的好日子。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明白,他大错特错了!

曹霜节俭不假,可该花的,不该花的,她都拼命节俭。就比如这次看孙小泯,他想给孩子花几十块钱,曹霜都能跟他吵起来。

在日常生活中,曹霜更是抠到了极点,一桶食用油没吃到一个月,便心疼的像掉了眼珠子一样,埋怨王姜炒菜放的油太多。

甚至扬言说,如果每顿都是她做饭,她能控制一桶油吃一个月,还不带吃完的。衣服更不买了,孙志伟想买身新衣服穿,曹霜直接怼他,在厂子里干活,穿什么新衣服?原来的衣服拿出来洗洗,对付着穿得了!

孙志伟嘴馋时,跟曹霜说想吃一顿好的,本以为曹霜会像秦笑笑一样做个红烧肉什么的给他开开荤。谁知道她出门逛了一圈后,只买回了二斤嫩蘑菇,她说炸蘑菇吃起来有嚼劲,口感就像吃肉一样。

孙志伟被曹霜给治住了。

正如他当初治住秦笑笑一样。

他只觉得自己的生活暗无天日,但是奇怪的是,王姜跟曹霜格外的合拍,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不但把孙志伟的工资给控制起来了,还把家里的开支压缩到了最低。

孙志伟又想起秦笑笑说过的话,生活需要一点小惊喜,才能体现出生活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