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驰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一直守着他,不时地看着手表,心里有些焦急地想着怎么甘泽还没来到。
想着喻驰一定饿了,战狱打起精神离开房间,进了厨房,他将喻驰打理得干干净净,却不记得自己的背后也有伤,也不记得自己的脸上同样狼狈。
战狱记得喻驰很喜欢吃他做的长寿面,那双看到长寿面的时候洋溢着惊喜和感动的如琉璃般的眸子,战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虽然今天不是喻驰的生日,但如果在喻驰醒过来的时候他能为喻驰捧上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喻驰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吧。
等到热腾腾的长寿面开锅后,甘泽也风尘仆仆地带着医药箱赶到了,因为战狱在电话中的语气很严肃,甘泽根本不知道喻驰受的伤究竟有多重,所以他除了背了医药箱过来,还带了一些先进的医疗仪器,一个雇佣兵跟在甘泽的后面帮他背进了别墅。
甘泽一进别墅就闻到了香味,便寻着香味进了厨房,“居然在做吃的?我也饿了……”
“先帮我去看看喻驰。”战狱见到甘泽来了忙一把盖上了盖子,差点儿夹到了甘泽的手指。
甘泽耷拉下脸,“知道啦知道啦!看你这副在意人家的样子,这么在意又干嘛总是让人家受伤呢?真是的……”
战狱闻言脸色一黯,满脸的愧疚令甘泽看得都不忍了,“别这样,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么?他每次受伤也不是你的错。”
“不,就是我的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战狱低下头道。
甘泽摆摆手,“我先去看看他,在哪里?”
“我带你去。”战狱走在了甘泽的前面。
甘泽在灯光下查看了喻驰的伤势许久,最后“啧啧啧”地直摇头,边摇头还边叹气:“你看看这些深达几公分的伤口,他真顽强,这么剧烈的疼痛都忍下来了,那些鞭伤不碍事,擦了进口的药膏很快就会恢复的,就是这些太深的伤口得好好补回来,现在先打支营养针,他的血液里还残留着一些致人昏迷无力的药物,瞧瞧,嘴唇都被咬破了……”就是一向看惯了伤口和死人的甘泽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这还算是好的,起码他还活着,向啸死了……”战狱用沙哑的声音道。
甘泽一震,那个保镖竟然死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向啸的战斗力跟喻驰不相上下,怎么会?
“是为了救喻驰而死的,一颗子弹命中了心脏,如果不是为了救喻驰,即使中弹,也不该是这么致命的位置。”战狱闭着眼睛道。
甘泽查看完喻驰后站起身随意地一瞥,看到了战狱的后背,“你也受伤了,快坐下来让我看看!”
“我没事,只是皮外伤,喻驰的伤你马上帮他消炎上药吧,有好几处伤口都很重。”战狱皱着眉头道。
见战狱满脸倔强,甘泽也不再坚持,拿出了一些惯用的药一一摆放好,熟练地为喻驰消毒而后上药,肩膀和手腕上完药后,甘泽又在喻驰的脖子上擦了药,之后是胸膛,而后渐渐往下……
战狱突然脸一黑,“剩下的我来吧!”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女的!”甘泽无语地瞥了战狱一眼。
战狱哼哼道:“男的更可怕。”
“算了吧,我只对”甘泽话说一半,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那个人有兴趣。”
不用明说,战狱也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
战狱想到甘泽是医生的份上,勉强忍了,就这么无比煎熬地盯着甘泽为喻驰上好了药。
甘泽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没好气地道:“瞪什么?到你了!”
战狱闻言沉默地脱下衣服,甘泽消毒的时候故意用力了一些,惹得战狱攥紧了拳头,“扎得还挺深,里面还有碎片,还倔什么?要不了你的命,但有得你疼。”
帮战狱上完药后甘泽的脸色很苍白,战狱将他赶走,“厨房里有面,快去吃点,要是在我这里晕了我可没空管你。”
“谁要你管!”甘泽将医药箱随手一放,还是去了厨房找吃的。
喻驰一直闭着眼睛,战狱想他此刻应该最需要休息,营养针也打过了,等他醒过来自己再重新给他下面也不迟,就不忍心叫醒喻驰,而且药才刚上,多少有些刺激作用,睡眠状态能减少很多痛苦。
战狱换了干净的睡衣,因为后背有伤所以没有洗浴,只用了热毛巾擦了擦身体,战狱躺在了床上,关了灯,眼睛习惯了黑暗后,喻驰安静的睡脸渐渐出现在战狱的眼前。
那眉眼、鼻子、嘴唇,现在看的时候战狱倒觉得喻驰的五官像深深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忽然,那双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战狱的心也同时像被一双铁爪抓住了一般。
喻驰的额前沁出了细细的密汗,他的面容也开始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冲天的火光中,向啸死了,向啸为了他而死,当年战狱救他一命,他还了这么多年,如今向啸为他丧命,他又该如何还?
不,向啸不会让他还的,喻驰深深地知道。
一颗子弹,什么都没了……
“向啸、向啸、向啸!”喻驰猛地惊醒,双眼睁开的瞬间十分光亮,随即又马上黯淡了下来,从今往后,回过头再也看不到那双对他爱护备至的双眼了么?
喻驰茫然地摊开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那粒米,向啸,再也不在了。
战狱看着坐起身发呆的喻驰,“别想了……”
喻驰猛地回头,待发现自己和战狱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喻驰猛地怔住了,随即退向了大床的尽头,用不知名的眼神注视着战狱。
“喻驰,你怎么了?”战狱小心翼翼地问道。
喻驰又握紧了那粒米,面容冷清地道:“我说过,从今往后,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我从来就不觉得是你欠我的,喻驰,过来,你觉得伤口疼吗?想继续睡觉还是吃点什么?”战狱温和地对喻驰道。
喻驰摇头。
战狱,不要再对我那么温柔……
第094章并非一无所有!
喻驰怕了,真的怕了,曾经他就是沉浸在战狱所给的温柔中,即使伤痕累累、碰撞得头破血流、眼泪直掉,他也无怨无悔。
就是因为战狱的温柔。
那些伤害,好像只需要一点儿温柔就能弥补。
可他不是机器人,也会流泪,也会痛苦,也会退缩,他并不是一直勇敢、永远勇敢。
那夜为了安慰战狱,他没有拒绝,虽然刻意隐瞒了战狱事情的真相,却万万没有想到战狱竟会这般不信任他、甚至在雪夜里出言侮辱他,难道他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吗?哪个男人都能碰?
他不怪战狱不去救他,也不怪战凛阻止战狱去救他,以之前那种情况,即使他被放弃,也无可厚非,可为什么偏偏只有向啸一个人前来,天知道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失去向啸!
“我去帮你下碗长寿面,好吗?你别太挨着墙,背上的伤才刚上药不久……”战狱看见喻驰不断地往墙里缩,有些紧张地道。
喻驰摇头,捂住耳朵,“你不要再说了!”
因为太过激动,原本盖在喻驰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下来,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喻驰也不管,紧紧闭着的双眼处眼睫毛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战狱小心地靠近他,将他一把抱在怀里,“都会过去的,没事的,要恨就恨我,不要恨自己。”
喻驰在战狱的怀里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现在饥肠辘辘,实在挣脱不开后便安静了下来,战狱恍惚了一下,将人抱得更紧。
“不是嫌弃我脏吗?不是后悔当年救了我吗?如果没有当初,就没有现在,我不会在这里,也许也挺好……”战狱伸手捂住了喻驰的嘴巴,“不要说了,是我的错。”
可喻驰的心已经冷了,他已经被现实打击得脆弱不堪,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犹如哥哥般的向啸,失去了那个一直纵容他任性的人。
“向啸呢?”喻驰面无表情地问道。
“在客房的床上……”战狱的话还没说完,喻驰已经用力推开了战狱,心急地下了床,还没走出两步,大腿处传来剧痛,重心不稳的喻驰一下子狠狠地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喻驰!”战狱连忙下床将喻驰扶起来,却又被喻驰甩开了他的手。
战狱强忍下怒气,看着他颤巍巍地咬着唇走出房间,毫无目的地寻找着客房,战狱在看到佣人的时候吩咐道:“明天找人将别墅里铺上地毯,尤其是我房间的,要加两层。”
“是,少爷。”佣人点头道。
喻驰这副倔强的模样令人又爱又恨,战狱终于看不过眼,长臂一捞将喻驰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喻驰冷着脸,“放我下来!”
说话间战狱已经进了客房,喻驰看到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向啸后一下子噤了声。
喉咙像被东西堵住一般,喻驰大口地喘着气,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战狱将喻驰放下,喻驰坐在向啸的床边,怔怔地看着向啸。
向啸现在很干净,身上没有肮脏的血迹,脸上也没有一点儿狼狈,甚至连头发都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喻驰伏在了向啸的身上,不停地喃喃自语,说的都是一些他们过去曾共同经历过的事。
战狱就站在他身后听着,仿佛进入了另一个鲜活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是属于喻驰和向啸的,他战狱不能涉足。
喻驰并没有太伤心,也没有再流泪,事实无法改变,只是需要接受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格外困难。
林叔去世的时候,战狱悲痛不已,可林叔并不是战狱的唯一,战狱还有两个父亲,可喻驰早早便没了父母,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向啸,老天却残忍地将这最后一个都夺去了。
战狱能明白喻驰的痛和愧疚,如果可以改变事实,如果可以时光倒流,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可惜一切无法改变。
喻驰说了很久很久,战狱没有催他,也没有阻止他往下说,他一直站在喻驰的身后,等着喻驰把话说完。
唇瓣苍白得已经裂开,战狱转身去给喻驰倒了一杯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喝喝水。
喻驰缓慢地回头,双眼里闪着迷茫无助的光,就像当年的九岁孩童般。
迟钝地接过战狱递过来的水杯,喻驰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润了润嗓子后继续说。
虽然战狱一直没有说过一个字,但对于喻驰来说战狱的影响力依旧是巨大的,曾经失去双亲的时候,战狱就陪在喻驰的身边,现在失去向啸,战狱还站在自己的身后,即使喻驰不说,可他是安心的。
喻驰大约说了三个多小时,最后终于想不到什么要说的话了,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向啸冰冷的脸,“向啸,对不起,你临死前说的话,我答应你,谢谢你,陪我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让我并非一无所有。”
“向啸,我跪在这里向你起誓,只要有我一天,喻驰就不会一无所有!”战狱重重地跪下,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道。
喻驰的后背僵住了,沉默许久,他才摊开握紧的拳头,将那粒米放在了向啸的额头上,最后不忍心地撇开眼,“将他火化吧。”
战狱点头,叫了雇佣兵进来将向啸搬出了屋外。
喻驰等得脖子都僵硬了,两个多小时后,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盒子送到了喻驰的手上,喻驰抱着它,整夜都未曾离手,也没再合过眼。
第二天甘泽敲门后进来查看喻驰身体状况的时候,看到喻驰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有些不忍,但看他这么不在乎自己,气也不打一处来。
但是在甘泽正想狠狠地教训喻驰一顿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出事的人是甘奥飛,他又会如何?恐怕失魂落魄的样子并不输于现在的喻驰吧。
呸呸呸,老头子不会有事的……
“吃过东西了吗?”甘泽问战狱道。
战狱轻轻地摇头,深邃的黑眸一直注视着靠着窗边抱着向啸的骨灰盒发呆的喻驰。
“你先去弄点吃的给他,我给他上药。”甘泽无奈地叹气道。
战狱点头,“拜托你了。”
甘泽放下医药箱,爬上床在喻驰的面前坐下,也没跟他说话,直接拉开了他的被子。
“不用管我……”喻驰的声音十分沙哑,昨夜跟向啸说了太久的话,喉咙也有些隐隐作痛。
甘泽拿起一支药膏,对喻驰道:“知道一支药膏要多少美金吗?知道我为了弄这些药膏费了多大的功夫吗?向啸虽然不在了,可在乎你的人还在,你不肯吃东西,难道战狱就有进过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