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刘同学不算伟岸的身躯,肉眼可见地一震。
安鹿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木讷地眨了眨眼睛。
直到身旁的男人弯着一双魅惑的桃花眼,用着同样魅惑的轻柔嗓音,再次提醒她:“剥累了,帮我擦擦手。”
“……”
当着刘一鸣的面,安鹿脸红了个彻底。
吃完饭,和刘一鸣道了别,程熠送她到宿舍楼下,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
“我老板的办公室最近没人,你过去复习吧。”
安鹿脑袋里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去我那儿,每天不用起那么早。”程熠表情正经得不行,仿佛完全是为她着想,没有一点私心的样子。
安鹿摇摇头:“没关系的,刘一鸣……”
“你好意思让他每天给你占座?”程熠淡淡地打断她,“你又不是他女朋友。”
安鹿咬了咬唇,还是有点顾虑:“那也不能麻烦你吧,去老师办公室,不太好……”
“没什么不太好的,李教授不在,办公室都是我用。”他挑了挑眉,似乎不悦,“不能麻烦哥哥,就去麻烦别的男人?”
“……”
程熠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揉揉她脑袋:“说定了,明天上午我等你。”
安鹿:“哦。”
回到宿舍,微信里收到刘一鸣的消息:【安鹿,明天早上我帮你买早饭吧,你可以再多睡会。】
想起被程熠逼着去办公室学习的事,她叹了一声,敲字:【不用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啊。明天起我不去自习室了,你也不用给我占座。】
刘一鸣:【不去自习室那去哪里?你不是在宿舍学不进去吗?】
安鹿:【哥哥带我去自习,你不用担心啦,谢谢。】
刘一鸣:【那好吧。】
对方没再发消息过来,安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
第二天,安鹿睡到自然醒,捞过手机来一看,八点半。
微信里是程熠六点多发来的信息:【起床了说一声。】
她揉揉眼睛,回过去:【我起床了。】
程熠:【嗯,直接过来吧,书给你搬过来了,早餐也买好了。】
安鹿有点受宠若惊。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清醒过来,下床洗漱。
出门前,简单地化了个淡妆。
作为一个刚过完半学期的大一新生,安鹿还是第一次去办公楼,路上遇到人,还总想着像高中时那样喊一句老师好。
被她生生给忍住了。
来到程熠说的那间办公室门口,她停下来缓了一会儿。
门虚掩着,但这个角度看不见人,缝里只有半块黑板,上面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安鹿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熟悉的嗓音:“请进。”
走廊里有些暗,她推开门的一瞬间,大片大片的光线倾泻出来。
那个男人就站在光线的中央,宛如神祇。穿着一件纤尘不染的白毛衣,卡其色裤子勾勒出修长的腿型,眉目弯弯,笑意温柔。
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办公桌,旁边是两个塑料袋,“快过来吃早餐。”
“嗯。”安鹿一边卸下背包,一边缓缓地走过去。
早餐是牛肉面和豆浆,面还没坨掉,看样子刚做不久。
豆浆也是热的。
安鹿猜着他是等她起床以后才叫的外卖,心里感动,转头看向他说:“谢谢啦。”
他一只手扶在黑板上,指尖勾着张便签,唇角似笑非笑地扬着:“这么客气?”
安鹿囧了囧:“……”
“以后不许说谢谢。”他面容严肃,“哥哥不爱听。”
“哦,好吧。”安鹿低下头,专心吃面。
解决完早餐,两人各自忙各自的,谁也没打扰谁,只不过没了刘一鸣,安鹿遇到难题的时候只能咬着笔头苦思冥想了。
实在看不下去高数,她只好复习专业课。
午餐也是叫的外卖,两个人一起吃,都是安鹿最爱吃的菜。
之前交往那一个月,程熠几乎摸清了她的饮食喜好。
“你要不要回宿舍午休?”吃完饭,程熠问她。
“不了,我趴会儿就好。”安鹿见他又拿起桌上那叠文书,“你不要午休吗?”
“我没这个习惯。”男人抬了抬眸,依旧清明的双眼恍惚反射过浅浅的阳光,“会不会吵到你?”
安鹿摇摇头。
他翻书的声音并不夸张,在她认识的所有人当中,算得上最斯文的了。
而且这种慢条斯理的声音,似乎还有点催眠。
“睡吧。”程熠揉了揉她的脑袋,“两点钟我叫你。”
“嗯。”
小姑娘双臂交叠,脑袋搁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程熠走到窗户边,拉上了窗帘,藉着昏暗的光线看了会儿文书,然后放下,目光落在她那摞复习资料最下面的高数教材上。
他轻轻地把高数教材拿出来,翻开看了片刻,忽然无声地笑了笑。
听说过这丫头数学不好,能进B大全靠语文英语和文综接近满分,数学才险险及格,以前他不信,看着她夹在书里的期中考试试卷,总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试卷上讲解的字迹……
他皱了皱眉,目光冷了些。
是那个刘一鸣?
安鹿一觉醒来的时候,程熠不在办公室。屋里太暗,她顺手拽开旁边的窗帘,一抬头就看见了墙上的挂钟。
才一点半,感觉就像睡了几个小时那么长。
又复习了一会专业课,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程熠拎着一个袋子走进来,看上去不太像是吃的。
安鹿的目光一直盯在他手中的袋子上,十分好奇。
直到他表情严肃地把袋子放在她面前,她才终于看清楚。
里面是一本书。
封皮上的两个字让她娇躯一震。
高……数……
不不不,这肯定不是买给她的。
程熠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把习题集从袋子里拿了出来,郑重地摆在她面前。
安鹿心底里“哐”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不想明年重修的话,现在起乖乖听我的。”他把她的专业课教材抽了出来,扔在桌角,“你文科都没问题,高数基础太差了。”
“先做一页,我看看。”
“……”
五分钟后,安鹿面前的草稿纸一片空白。
十分钟后,草稿纸上抄了一道题目,和几行连程熠都看不懂思路的奇葩解题过程。
十五分钟后,她咬着笔头,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他,眼眶红红地嘟哝道:“不会……”
“连这个都不会吗?”程熠压下一阵窝火,尽量对她温柔耐心。
安鹿摇摇头,用最乖巧讨喜的眼神望着他,生怕被凶。
“你们班高数是徐熙老师教的?”
“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顿了顿,一只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撑在她椅背上,俯身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这道题是徐老师教案上的例题,每年都不变的。”
“……”安鹿委屈地扁了扁嘴。
程熠挑了挑眉:“上课没听?”
“听了。”她认真道,“就是听不懂。”
程熠叹了一声,抬抬手,“起来。”
安鹿乖乖照做。
程熠在她先前的位置坐下,语气十分无奈,“去搬个凳子。”
“……”好吧,学渣只配坐凳子,还得自己搬。
安鹿像个被老师请进办公室挨训的学生,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背脊挺得笔直。
“这是多元隐函数求导的一组经典题目,都不难。只要融会贯通,同样类型的都能迎刃而解。先看第一题。”
“这里有两个变量,和一个约束条件……”
安鹿自认为比听老师讲课认真得多,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钻进了耳朵里,但数学跟她的确气场不合。
一道题听了好几遍,还是问题一大堆。
“那这个,这个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是cosxy?”
“……”
“这里为什么是dy不是dx?”
“……”
程熠没办法,把教材也给她讲了一遍,蒙圈的脑子才稍微清楚了点。
练习了几组题,他又在教务系统里弄了一套往年的试卷给她做,基本上能及格了。
“熠哥哥。”终于得了61分的安鹿扬眉吐气,手背托腮,搁在桌子上偏过头看他。
程熠正在给她批第二套试卷,面色也比刚开始缓和了些,低低地“嗯”了一声。
安鹿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出声来。
没等他发问,便笑嘻嘻地说:“熠哥哥,你今天好像我爸爸噢。”
程熠眉心不自觉拧了拧。
“以前我爸给我补数学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她指了指他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是么?”男人微微掀唇,嗓音很淡,目光仿佛也有些发凉。
安鹿心脏抽了下,莫名地紧张。
好在程熠没再说什么,转过头继续给她批试卷。
这次居然有85分,安鹿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不错。”程熠揉揉她的脑袋,“想要什么奖励?”
安鹿笑意停了停,懵懵地眨了下眼睛。
程熠失笑,“怎么了?”
这个小丫头,有奖励还不开心了?
“我爸从来不给我奖励。”她努了努嘴,样子有点委屈巴巴。
程熠勾了勾唇,满脸戏谑:“那是你从来学不好吧?”
“才不是。”安鹿严肃地为自己正名,“我经常有进步的,我爸有一次答应带我去迪士尼乐园,结果食言了,说什么要戒骄戒躁,不可以玩物丧志。”
“他就是忽悠我。”
程熠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忿忿不平的小眼神,心底软成了一片。
“哥哥不会食言。”他低下头,眉眼弯弯,“要什么?嗯?”
安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头:“我现在还想不起来,想到再告诉你吧。”
程熠笑了笑:“好,那我等着。”
-
安鹿跟着程熠复习了一周,终于迎来高数考试。
那天,程熠没什么事做,在教学楼底下等着她汇报喜讯。
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有同学陆陆续续出来了。
程熠知道安鹿那丫头没这么快,正淡定地抽着烟,忽然听见身旁有人叫:“学长。”
循声回头,他眉毛挑了挑。
居然是刘一鸣。
刘一鸣从教学楼出来,应该是提前交了卷。
程熠淡淡地朝他点了下头。
“学长。”刘一鸣比他矮一个头不止,仰着脖子看他,表情却不怎么和气,“你不是已经跟她分手了吗?”
程熠夹着烟的手指顿在脸颊边,拿下来,往地上掸了掸烟灰,若有似无地扯唇:“所以呢?”
“所以我认为,学长不应该继续纠缠她了。”刘一鸣严肃地说。
“那是我的事。”程熠轻飘飘地睨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一鸣被怼得脸色白了白。
他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瞒学长,安鹿曾经告诉过我,之前和学长在一起的时候很没意思,学长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程熠稍稍拧眉,望着他的目光骤然变暗。
“其实学长这么聪明,很多话不必我来说。”刘一鸣道,“学校里的女生,十个当中有八个都喜欢学长,安鹿如果要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
“她不会喜欢你。就算你再纠缠,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刘一鸣不卑不亢地望着他,“还不如趁早放手,给别人机会。”
“给别人机会?”
程熠把手里的烟狠狠地折成两半,任由它挟着未燃尽的灰滚落在地,然后朝刘一鸣迈了一步,鞋尖正好碾在烟头上。
他冷着声,目光仿佛含着刀子:“给谁?你吗?”
气势太过于逼人,刘一鸣不由得身躯一震。
但也只是一瞬间,程熠唇角一勾,刚才的压迫气场倏忽散尽。
然而这收放自如的本事更让人心惊胆寒。
他懒懒地垂着眸,似乎全然不把面前的男生放在眼里:“你可能有点误会,我和她是从小订下的婚约,分一分手,闹闹矛盾,最终还是会在一起。不信你看,她有拒绝过我吗?”
“安鹿不是你能染指的,明白?”
说完,不等刘一鸣从震惊中回神,已经潇洒地跨步离开。
看上去似乎是一场完胜,但,程熠转身后始终面色凝重。
以前他是占了婚约的便宜,而现在婚约已经不复存在了。是有多卑微,才要以哥哥的身份守在她身边?
他压抑着欲望,不敢让她发现自己心里的喜欢,因为他知道,刘一鸣所说的那些未必都是假的。
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她只把他当哥哥。他不良的居心一旦暴露,可能会把她推得很远很远,再也回不到他身边。
站在绿化带旁,他抽完第二根烟,考试结束的铃声才响了。
他望着学生们一涌而出,一眼便锁定了其中那个娇俏美丽的小姑娘。
她似乎发挥得不错,一路笑着跑过来,像只雀跃归巢的小鸟。
程熠把双手放在身侧,紧攥成拳。
“熠哥哥。”隔着几米的距离她就开始喊他。
程熠弯起唇角,笑得不太真切。
安鹿跑到他面前停下,得意洋洋地开口:“我觉得这次能考九十……”
话还没说完,便栽进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
他的手臂如铁钳一般紧箍着她纤细的腰,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前,暗潮汹涌的心底深处,有种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的冲动。
安鹿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耳旁紧贴着男人炙热的胸膛,依稀能听见胸腔里沉沉的、有些乱了节奏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