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住？不成家？”丁山道人看着闸北老农楼阁上的一间房，还有些惊讶，总觉得和他不太像。
外面看，七孔桥上三座阁楼都很精巧，上等匠人的作品，又是明清时的古物，自有一派气度。真正上得楼来，其实地方挺小，就那么一盏孤灯。而且看得出，平日里灯应该不常点，此刻丁山道人和岳是非到此，闸北老农只是点了一支蜡烛，更像是藏身于此。
“只有粗茶，没什么招待茅山高道的。”
闸北老农的脾气还是很硬，找了三只杯子，随手提了一个铁壶倒了些仅算温热的茶水在杯子中。确实如他所说，都是粗茶。
无论是岳是非还是丁山道人，出身大派是真。可茅山上也不是什么富贵地方，修道之人，与贵人打交道自然是有的，好东西也尝过，但也不是连普通粗茶淡饭都用不得，此刻天下尚有难以果腹的人，能有这点茶水也已不易。
何况清心寡欲有益修行，若是太追逐滋味反倒会失了道心。平日里茅山弟子在山上吃的也就是普通的饭食，离山云游参访，更是渴饮山泉，饥食野果，身上随时备着辟谷丹充饥，有时修行服气，十几日不食也不稀罕。所以两人都能接受杯中粗茶的滋味。
一杯茶水下肚，岳是非率先开口：“你应该很好奇我们的目的，我们也有些问题想问你，不如交换下答案，都坦诚一些你看如何？”
“我没什么想知道的，也算你们救我一次，我可以不找你们麻烦。你们哪里来打哪里回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闸北老农并不想多说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也不管他什么态度，岳是非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对鬼市很抗拒，我就先说说我是怎么从鬼市得来的你的消息。也是声明无论你曾经遇到过什么，我们都跟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另外我也想跟你说说此事的严重性。”
岳是非要的也不是闸北老农这么快就放下芥蒂，他要的是闸北老农至少愿意停下来，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等说完之后，岳是非不信闸北老农不为所动。
除了自己在茅山的经历，岳是非基本上简略的提到了自己的目的。包括得知了凶煞的事，然后就在滇地大黑山麓的泰安古镇遇见的事，以及鬼市中参加拍卖会时得到的闸北老农的消息。最后总结：“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我来找你是想弄清楚凶煞的事。此事重大，或许涉及三界众生，不论你曾经遇到什么样的敌人，可能你都低估了对方。”
丁山道人已经大致听岳是非提到过，但再听一次依旧愁眉不展，没有人听见凶煞这样的存在不会惶惶不安。那是与一切生机相对应的力量，是割截所有生机的存在。若是世上真是存在这等由“杀戮”所化身的邪物，谁能不惊惶？
听完岳是非描述的闸北老农，神情重新严肃起来，似乎在思索着岳是非讲的这些到底是真是假。他年龄大了，喜怒不形于色。之前表现出的情绪未必是他真实的心里所想，很多都是他想要表现出这种情绪而已。
但此刻，他同样大受震撼。前提是岳是非说的是真的，不过他自身的经历和发现也提醒着他事情并不简单。
屋中没有说话声，原本就只有一小节的蜡烛很快就燃烧殆尽，屋中黑漆漆的。
起身，闸北老农取了一支完整的蜡烛，重新点亮。这次屋子变得更为透亮，以屋里三个修行人的眼力，基本视物无碍，这点烛火足以照亮四周一切。
“你说的东西，我并不是全部相信。”点灯后，闸北老农第一句话先是表明态度，随即继续道：“但是我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听起来很像真的。”
“我不打算说服你，信与不信全在你。我来找你只是想得知凶煞的线索。”岳是非道：“说这些只是为了表示我们并非是你的敌人。”耸了耸肩：“至少我看你不像凶煞的信仰者。”
“实际上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凶煞是什么。”闸北老农盯着岳是非的眼睛，眨也不眨，就像是通过眼神告诉岳是非，自己的话是真的，没有忽悠他。
显然这个答案并非岳是非想要的，但他也没有插话，很明显还有转折。
“但如你所说，在这座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里。我遇到一些让我惊恐不安的奇怪事，我曾想寻求其他人帮助，但最后我发觉，似乎没有人察觉这些怪事。”闸北老农道：“一观一寺二先生，除了我这个先生，其余人都未意识到。”
讲到此，他又觉得好像不太严谨，补充道：“丹心长老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高人，我也曾想寻求他帮助，可惜他闭关很久，我甚至不曾见过他。”
“你说的奇怪事是什么？”岳是非追问，凶煞的事往往最超乎常理。
“先说你在鬼市遇到的人，大概数月前。有一伙神秘的人和你们类似，曾来我住所打听过这些事。当时我还不住在这。后来我发觉他们似乎并非什么正道，他们在城中暗访，还给这座城带来了一些，嗯，怎么说？不太好的事。”
“我意识到是因为我对他们的信任造成的祸端，便找到他们，想赶走他们。但他们使用了一种我闻所未闻的法术。我的传法祖师提醒我，以我的力量完全无法对抗他们。能感受到连我的祖师都畏惧他们的力量，所以最后我没能阻止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走了一些城里人。”
“束手无策……”
谈到此，闸北老农的瞳孔中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愤怒。倒是能让岳是非两人理解为何他对两人有那么大敌意，也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他们。自然是有特殊的经历。
“带走城里人？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城里人？带到哪里去了？”丁山道人好奇道。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早就阻止他们的行为了。他们是谁，何门何派，因何来到此处我都不知道。”闸北老农说道：“唯一的线索是我请祖师扶乩时才知晓的，祖师说他们身上有鬼市的气息，想必和鬼市有些关联，除此以外我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