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伴随柳大的长叹，也变得更加寥落。那种不愿与无奈的情绪，就像是直接灌入每个人的心中，尤其修为最弱的怀远道童，他几乎在瞬间就感受心头一紧，喘不过气来。发自心底的痛苦感，是那般真实。
受影响的不光是道童，主持阵法的丁山道人也感受到了那种紧张与郁闷。善头着实不简单，居然还能直接影响人心。
柳大眼瞳中金色一闪而过，两蛇身上的鳞片上原本淡金色的痕迹竟真的泛起光来，点点汇聚，化作金色的铠甲般镶在身上，隐隐在金色的纹路下，有黑气混杂，看着即神圣又邪性。
顶上，红黄二色所化的阴阳鱼上，剑终于成型。随着丁山道人法剑第二次向下击去，利剑自阴阳鱼上猝然落下，天威赫赫，下临万顷。
“铛！！！”
仿佛敲响钟磬，黄钟大吕之音响彻。是利剑撞在蛇鳞上时爆起的动静，明明都是虚影，与战场上刀剑相击，撞在铠甲之上的声音居然一般无二。
虽然浑身鳞甲承受了最大的伤害，对于双头蛇的身体仍然是伤害。柳三吃痛“嗷呜。”叫唤一声，柳大则身形稳固，昂扬着头颅，盯着岳是非，并无闪避的神色。
纵使此刻，岳是非与柳大的双眸相对，也感受不到他身上有戾气。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家伙，自他淡然超脱的眼神中，岳是非隐隐看到神性内蕴其中。
如果不是一体双魂，不是受柳三的拖累。岳是非相信，即使没有这场封正，柳大凭借自己的力量似乎也足以成就，化龙超升。
更有甚者，或许不是地界受香火的河流龙王，或许能有超升上界，化作天龙的潜质。
岳是非似乎明白过来，对于其他双头蛇，双魂的争执斗狠就是他们的阻碍。是他们修行路上难以逾越的天堑，不克服这一点，难以化龙。
但是对眼前这条双头蛇，他的天堑不在争执，而是在执念。柳大对弟弟的照看与眷顾，反而让柳三性子更加的执拗，其性更加坚固难改。反过来又变成拖拽柳大修行的牵绊。
若非如此，以柳大这种不知是否天生的神性，修行路便坦荡许多。
凡是修行，无论人、鬼、妖物，均有自己的魔障与困境。不能战胜自己的魔障，便永无出期，纵轮转万世，也不过重复痛苦。
不过最出乎预料的，还是双头蛇分明一体，但他的力量居然是两份。柳三出手时，柳大其实一直没有动手。此事便连茅山的记载中也未曾提及，阵法原本的估计便出现了问题。
利剑落下一次后，丁山道人法剑一挥，口诵道：“北极星光耀，宝剑诛妖精。”
再次将法剑向下按去，红黄二气交变的阴阳鱼中，利剑便成型即将向下落去。
“舍弃他，我送你成神。”
岳是非对柳大再次劝道：“我们今日在此，你们没有胜算。”
柳大吐了吐信子，虚空中传来他冷然平和的声音：“轮回中，你试了十九次去拯救你的师侄。但凡有希望，你会看着他死吗？”
说的岳是非脸色大变：“你知道循环中发生的事？”
他和柳大的对话，除了丁山道人勉强能猜到他们提及什么，其余人等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尊者让我同参轮回生灭，携我同入定境，观了你们一百三十三次轮回。”柳大坦然回答，此事只有他参与，柳三哪有这个性子？
“尊者？是丹心长老吗？他为什么弄个循环？有什么目的？”岳是非追问，他心里的怒气几乎到了极点。那个丹心长老不愿意出面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玩自己？要是不说个清楚，岳是非真想拆了他的庙。
柳大的语气中，对丹心长老的尊敬是极明显的：“尊者有大智慧，我并不知他为何让你们进入轮回，或许是试炼。还是你亲自去问他的好。”柳大也是摇头，他对丹心长老的目的了解也不多。
数年前，他初到建水城时，本来只是以魂神游历世间，并无驻足此地的意思。然后遇到了丹心长老，彼时他还没闭关，截住柳大，请他留在建水城，告诉他，此处时间已到，该有第二条蛇在此化龙。
那时柳大曾婉言拒绝，言明自己有个弟弟，若是只有一个化龙的机会，他情愿继续修行。也是在那时，丹心长老承诺于他，会有办法帮他二者都能化龙，但是要柳大帮自己做事，成为佛门护法龙王，也是积累功德。
数年时间，丹心长老闭关修行。就连黄龙寺中弟子也对丹心长老的情况了解不多，反而只有柳大常伴丹心长老身边，听闻佛法，修积功德。甚至萌生出家入佛门的意思。只是丹心长老说上座部中，不能为非人剃度，也就不能收纳他进入寺中，若有志皈依三宝，可以去北方大乘菩萨道中修行。
“我会去找他的！”“会去找他的！”“会去的！”岳是非语气不善，接连说了三遍。算不上咬牙切齿，三分气愤，三分怀疑还有三分困惑，他实在不明白丹心长老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能等今晚事毕，亲自登门问询。
“他不配成神，更不配受我的箓。”岳是非最后一次劝道。
若是柳大还是死不让步，那就是不死不休，岳是非真的会把这升神箓授给那条略有灵气的水蛇。哪怕他不成气候，反正受箓后也有天律冥条约束，加上岳是非要立观在此，也算有个约束调教。
从头教育，总比长大了再扭转观念容易的多。
“或许，但他是我弟弟。”柳大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并不愿意改变他的意志：“如果道长愿意给条生路，我可以带着弟弟离开，是否化龙成神，还有他法……”
“柳大，你是不是疯了？他箓文已成，上天已授，有没有他都不重要。我们合作冲上去撺掇这家伙的箓卷，填了箓卷，便可过江化龙，彼时便与过往再不相同。”柳三言语越发狂妄。
他是知道自己另一个头的实力，不光年岁上比他先睁眼看这个世界。开灵智也更早些，论修行也比自己强了很多。真正双头携手，他不认为打不过岳是非。
何况他们的目标只是坛上箓卷，如今授箓科因为无谁接箓。科仪未尽，岳是非其实限制极多，比如阵法就只能是丁山道人维系，此刻承受第二者的力量，本就有些危险。
决心上，闸北老农比观主大得多。危急时刻是他突然咬破中指，连带自身之气送入法阵中，否则要让千年异种的双头蛇低头，还真不容易。
见他如此做，观主一咬牙一跺脚，同样咬破中指灌血其上。
柳大展现出力量后，岳是非还是一口否决：“想走？进来就走不了。哪有只拿好处却完全不付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