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力有时穷

跟老猎户一同而来的,还有个满面皱纹,年纪轻轻就有明显白发的男子。皮肤粗糙,手上有厚厚的老茧,看得出是平时重体力活做的很多的那种人,他手里端着个碗,跟着老猎户从村里跑步而来。

“他是飞雪妹子的舅舅,听说你能用法术帮忙找人,就跟过来帮忙。”老猎户先介绍了来人,又把岳是非要的桑叶与牛血都递给岳是非,想看看他到底能干什么。

来人对岳是非明显不信,递给他牛血时,满脸质疑:“我外甥女真的还能找回来?”

“怎么,你不想找回来?”

“当然想找回来,只是……”

“那就别废话,别打扰我!”

右手接过牛血,岳是非左手碾碎桑叶,将桑叶的粉末拌入牛血,用空出来的左手掐了个古怪手诀,露出一根无名指,在牛血中搅拌,边搅拌还念诵着:“金头老祖赐我法,木头老祖赐我真,土河公公得此令,速速显出真实像,敢有遮藏隐邪恶,昭昭青天不容情。”

边念边搅,大概念了六七遍,新鲜的牛血混着桑叶,有些许发热的时候,岳是非沾着牛血围绕着大石头上的暗点开始画符,边画口中还诵念着什么。但这次他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人都听不清他在念诵什么。

符形不复杂,看着像是画了个凶恶中带着点喜感的鬼神的脸,然后张开大口,口中正好含住大石头上的暗色黑点。

说来也怪,正好小半碗牛血,几乎全部画完,剩下的都是血液凝固在碗里的血渍。一点不多,一点不少,看的两个村民也是惊诧不已。

“急急!”

收回手,岳是非音调提高,敕令道。

刚说完,那个牛血画出的鬼脸突然亮了起来,颜色越来越深,变作暗红色。隐隐有低沉的鸣动,就像声音都压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口的那种沉闷。

“退开。”

先行往后退,同时张开手,示意围着的几个人都让开一处空隙。

看见岳是非使出如此诡异的法术,老猎户和飞雪舅舅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连忙退开,想看看到底会有什么怪事发生。

刚留出空隙,鬼脸的红光便越来越旺盛,直到最后,朦朦胧胧的影子在石前晃荡,看得出是件破旧的衣服。

当下飞雪舅舅眼眶都红了:“是,小飞雪啊、你的魂来啦……”

才喊出声,就被岳是非制止:“不要打搅,这不是她的魂,是当日的残景。”

“啊,不是人、你这恶鬼……”

虚影在努力挣扎,她的衣衫也被撕破,撞在大石头上,这滴血便是当时留下。空中响起她的惨叫,她声嘶力竭的喊出来,语调恐惧惊惶,绝望异常,听得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后,虚影消失,牛血画的鬼脸红光也黯淡。如同烧灼过,牛血的颜色反而褪去很多,鬼脸的眼睛部位,岳是非点上去的两颗眼珠子此时恢复了流动,往山下的一个侧方流出几点血迹来。

听完声音后,最悲恸的就是飞雪的舅舅。壮实的小伙子眼角噙满泪,他态度恭敬许多:“大师,我外甥女这是遇到什么了?她真的还好吗?”

看完刚才景象,岳是非心情也沉重了很多,给不出答案:“现在还不好说,据我所知,一般精怪要不当场吸人精气,若是带走猎物,多是还有其他目的,正常来说短时间还不会害命。”

“那就好,那就好……”

飞雪舅舅和老猎户都露出庆幸的表情,只有岳是非的心反而更深沉。他说的是一般精怪,可是有种恶鬼做的事,可比精怪邪恶太多。此刻还拿不准,岳是非只能希望这小姑娘运气好,别真撞上这恶鬼。

“下去看看吧!”话是对宣哲润说的。

九樟湾下到山谷中,需要绕行很远的一段路。如果不想走那么远,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这里直接下去。

山坡陡峭,对普通人来说,难度很大,一不小心还可能受伤。但是对于岳是非这种修行人来说,不敢说如履平地,却也还算轻松。宣哲润本就练武,身手还好,现在修习三光采炼后,身体轻盈,也比普通人强许多。

说罢,岳是非便要下山。老猎户吓了一跳:“大师,你想做什么?这里下去不安全……”

“无妨,我有把握。倒是你们,下来不安全就在上面等着吧,我下去看看。”

带着宣哲润就要往下,刚才的虚影中,小女孩也是从这里下的山坡。所以从这里往下,应该能看到些绕道下去却看不到的线索。

“叔,我陪他们下去,您在这等。”飞雪舅舅知道老猎户年龄大,要是从这里下去,怕是大半条命就没了,他仗着自己年轻,小心的话应该能跟上岳是非他们。实在是他不愿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就这么死了。

虚影的尖声惨叫萦绕在他脑海中,他久久回不过劲来。又想起姐姐天天在家苦诉时的景象,忍不住,眼前两位神秘的道士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狠心咬牙,跟上岳是非他们的脚步。扶着沿途的树木,小心翼翼沿坡下行。

坡上有沉积的土壤,树木的根系形成拦阻,四肢用力,手抓腿蹬,龟速下行。

“跨嚓……”

无意间踩空,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站立不稳,差点便要摔下去。

手臂上传来股力量,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对上岳是非无奈的目光:“你下来做什么?”

相比起来,岳是非和宣哲润同样需要借助树木扶持,但是却可以稳稳的站在坡上,脚下犹如生根般牢靠,并不会因此向下滑落,甚至还能有余力拉着他。

“神、神仙……”

飞雪舅舅看着两人的身影,不知说什么,憋了半天喊出两个字来。听在岳是非耳中颇为好笑。叫他神仙的人不少,然而大多数都只是恭维,普通老百姓不懂怎么称呼修行人,平常点的,北方就称个“爷”,“道爷”,南方的就尊称个“公”,某某公。还有些干脆称神仙。

但在面前人的眼中,岳是非看到了虔诚,倒像真的见了神仙般。什么时候要求神仙?人力有时穷,就不得不求神拜佛。哪知自古仙佛圣人,都教人要自救。

“想来就跟我们来,保护好自己,会找到你外甥女的。”岳是非一把拉起他,毕竟是干活的人,肌肉有劲,很轻松就能拉住,也怕话说的太满,补充道:“活能见人,死能见尸。”

带着飞雪舅舅,下行速度慢了些。主要是岳是非在帮他,宣哲润自己走起来实则还有点摇摇欲坠,勉强保住自身就不错了。

正行走间,岳是非突然抱着一颗树的树干,停下脚步:“等等,有发现……”面容严肃了许多,这是他自接触陈全宝的事来,发现的最显著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