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去对付陈家!”
岳是非忽然说道,眼神里并无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变得冷了些。
“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会阻止你。”亮出手中景震剑,已是一种警告,对刚才还惹人怜爱的小姑娘的警告。
小飞雪冷厉的笑道:“你就是骗子,你说你不会干预我的选择,现在却要帮那恶人?分明是收了他钱财,要做这败良心的事。”
“枉你自称玄门正宗,要做替天行道的事。”
“这便是天吗?”
“还是你口中的道呢?”
倒也想不到,刚才还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说的小姑娘,现在变得牙尖嘴利。释放了自己最真实,最想说的话。
听她静静的发泄完,岳是非淡淡的说出自己的理由:“老樟树临终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九樟尽亡,群邪将至。他们被镇压日久,彼时会重新回到镇压他们的这里。凭我一人之力很难阻止群邪,我需要村里镇上的人帮忙。远近威望最高的就是陈家,如果没有他们帮助,会被害死更多人。”
虽觉得可惜,但若是眼前小姑娘执意如此,岳是非也会真的狠下杀手,不会让其打乱这大局。
“为了此地百姓着想,放过他们家……”岳是非略作停顿,又补充道:“或者等这件事结束,你再想找陈家麻烦,我就不会再拦你。”
其实这也算缓兵之计,小飞雪现在意识神智尚在。还算不上真正的厉鬼,尚有拉回正道的可能。
说出口的,都不是岳是非的借口。虽说收了陈家的钱,可是知晓陈家的种种作为后,岳是非根本不在乎他们家会不会全家灭门。
至少有句话是对的,谁知道小飞雪会不会就是他们陈家的报应?
但这样很不值,对小飞雪很不值,谁管陈家的死活?但是如果有更好的去处,何必要为了这点仇怨葬送一切?
提议说出口,似乎真的让小飞雪又陷入思索中。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像人生气的时候,如果一直顶在气头上,那就会生气很久。但若是注意力转移,过段时间回头去看,很多事便会觉得并不值得。
人的心是念念相续的,所谓性识无定。玄门认为,愤怒与欢喜都是自心中过剩的欲而来,嗔怒若是被截断了中途形成的过程,念头就会消失,所以重点是打消小飞雪的念头,稳住她。
所以岳是非继续道:“如果你担心你家人,我可以答应你,想办法去警告陈家。让他们不要对你弟弟和母亲有什么侵害,让你能放、心……放心离去,不再漂泊于归途。”
宣哲润在旁养伤,相比白果和岳是非,他还真插不上话。不仅插不上话,就连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岳是非为何突然与“遁甲兵”争执了起来?
明明自己与遁甲兵打了那么久,似乎也没这么听话,哪里能料到现在的遁甲兵已然换了个主人。
依旧沉默着,小飞雪一句话都没说,陷入深思之中。
但凡还有思虑都是好事,没有思虑,彻底的混乱只会被操控利用的更重。所以岳是非希望她思考,想清楚自己的未来。
是永远都牵绊在这件事上,沦落到阴间受审,甚至被打入地狱中。还是此刻便“回头是岸”?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和陈家有什么关系?小飞雪你告诉舅舅,发生什么事了?”白果不懂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太懂岳是非与小飞雪争执的核心点。但他有一点是看得出来的,才刚一起出来的搭档,突然就变成敌人了。
白果不懂,他的愿望纯粹而朴素:“飞雪,回家吧,你妈妈想见见你……就算最后再见见也好啊,别整什么啦。”
无论是小姑娘还是岳是非,都守住了秘密,没有透露给白果。所以他只是以为现在的小飞雪对陈家有某些执念,却不知道陈家做下了何等恶事。
听他愿意劝,岳是非的希望更大了些。对亲人的牵绊实际上也是一种执念,这种执念能善能恶,但在当下,是维系飞雪人性尚存的风筝线,若是连这根线都断了,风筝便远走高飞,再寻不回来。
遁甲兵转动头颅,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岳是非瞧了瞧,又朝白果看看。
突然悲恸的喊起来:“道士,你能保证吗?我走了,你也走了以后,保证他们不会对我们家动手吗?我要你证盟发誓,否则我不答应。”
证盟!在玄门是极严苛重要的法度,或是对雷部证盟,或是对东岳证盟。无论哪者,若有违背,必有极刑,不讲丝毫情面。所谓“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多数时候是在师徒传法时,要求弟子证盟发誓,法不轻传,没有弟子的盟誓,师父也不愿传授至道。
《玉枢宝经》说:“至士授经,皆当剸金置币,盟天以传。”所以玄门经法多不显露于世,相比起佛家大乘要普传经法是不同的。
沉默半晌,岳是非摇摇头:“不行,我不能为此与你证盟起誓。”
“果然是事不轮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小姑娘的语气尖锐,充满讥讽。
虽然劝她,但岳是非心里很清楚,自己没办法承诺说陈家一定不会动手。如果陈全宝的父母知道这事,为了保护儿子,小飞雪的母亲和弟弟都是他们心头的刺,指不定哪天就想起来要拔了这根刺。
凭陈家在本地的势力,想要铲除掉一家小小的农户又有何难?岳是非毕竟不是神仙,不可能在这保护他们家一辈子。未来的事难以预料,他怎么可能为此证盟起誓?
但是对于岳是非来说,可以站在第三者的谈因果报应。因为就算是陈家真的害死了小姑娘的母亲和弟弟,也不过是觉得遗憾罢了。而对于眼前小姑娘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甚至愿意承受一切苦楚与灾难,和岳是非根本是不同的。
终于,最后一根弦绷断了!
“啊!”
遁甲兵仰头,发出尖利的惨叫,寒气成倍的卷积,自她为中心向外扩散,仿佛暴风雪般捶打着三个人,本就阴寒冰冷的地面,开始飞快的凝绝霜雪,挂在所有石阶上,肉眼可见的白色迅速弥漫扩散而出。
宣哲润早已发觉此处的矛盾,他心里的赌气此刻不敢再提,悄悄的已经靠了过来。还没靠近,心里猛然有股哀伤无故出现,仿佛将痛苦强行塞入他心里,全家灭门的惨况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仿佛又看见自己父亲高举菜刀,要砍死自己和母亲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