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凛冬初飞雪

“飞雪,你这是……做什么呀!”

白果不懂她的哀伤从何而来,但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悲恸与痛苦,是那么真切的直接出现在心底,如果不是飞雪有意遮掩,就在这一刻,便会感受到小姑娘在那时遭遇的全部的痛与绝望。

感同身受的只有岳是非,他的眼前闪过两幅画面,一个是小姑娘在死前遭遇的羞辱与恐惧,不论怎么叫唤也无人救她。

人看人总以为是人,谁知还有披着人皮的禽兽?

还有幅画面,是自己抱着师父,站在被屠戮的村庄中。绝望,愤怒,同样是充斥着痛苦。已经忘记那时是否落雪,江南地方,茅山边地,何时有那般大的雪?只是眼前的画面,站在落雪中,天上地下无比寂寥,洁白下,掩藏着猩红。

其实就是一晃而过,岳是非已然收敛心神。他不是没对付过厉鬼,但是因为自己的缘由,造就出的厉鬼,倒是岳是非没有过的。他与眼前小姑娘的因果承负也算是结下了,不算完全的局外人。

举起景震剑,岳是非的眼神坚定:“最后说一次,我会阻止你,但我不想伤害你,回头是岸。”

“岸?已是游魂野鬼,何来的岸?”

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已不是从眼前的遁甲兵身上发出。遁甲兵黑色的斗篷恍然变作白色,原来是有细密的雪花覆盖其上,远远看就像变成了白色的斗篷。

岳是非察觉到眼前的遁甲兵已经有离去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她只有一个地方要去,他是要去陈家屠戮人家满门的。

“天阙有常,北极自当,七星元照,无殃不降,无厄不解,祈福福生,禳灾灾亡。”

景震剑上,七星放光,魁罡之正气所指,剑锋似乎都变得长了些,锐利无匹,岳是非一个闪身便朝遁甲兵身躯而去。

等白果意识到要去抓住岳是非时,留下的只是残影,人都没拽住。

“道长,别,那是我外甥女,你别伤害她。”白果胸口的伤再次炸裂开。厉鬼是极阴之物,阴邪之气本就排斥生机,连白果伤口的正常愈合也受到了影响,血再次涌出,痛的他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若是别处,或许厉鬼初成还没这般厉害。此地不同在于,九樟树镇守多年,此处洁净清白,连杂气鬼神都不曾侵犯。越是这样,实则邪气暗涌,就像被大坝阻隔的流水,其势更加汹涌澎湃。

小姑娘又是得了九樟树最后的力量,再加上那具特殊的身躯,连岳是非都不知道她会成长为何等的邪物,出手就毫无保留,杀意毕露。

挥动景震剑,就仿佛天阙北极帝座以斗为指,指四方则四季常轮,有无穷神威,司万灵之命数。

剑气汹涌,尚未接近遁甲兵的身躯,就猝然炸开,将其大袍撕成两半。其势不减,向遁甲兵木制的手臂连接处斩去。

若是单以剑身来斩,是伤不到小姑娘魂神的。上附北斗星光时,自有正气内蕴其间,对厉鬼杀伤力巨大。

遁甲兵的身躯猛然转了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手上的刀刃向岳是非的景震剑接过来。

双腿还在向前跑,头也正视前方,只有腰部往上的身躯扭转了过来,看着很是怪异,根本不是人的身躯能做出的动作,遁甲兵的机动性远比正常的人要灵活许多,尤其关节等部位,人的关节转动有极限的角度,它却完全没有。

小飞雪的思维是完整的,对这具躯体的掌握犹胜石头心的遁甲兵,与岳是非再次缠斗起来,仅凭两手的锋利刀刃就架住了岳是非的景震剑。

“宣哲润,拦住她,决不能让她离开。”头也不回,岳是非喊道。

和刚才还算游刃有余不同,现在的岳是非是真的没心思与宣哲润赌气。每当景震剑磕在遁甲兵双手剑刃上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有股寒意从剑上丝丝渗入。

能抵住景震剑上七星的威力,也更说明现在小姑娘体内的阴气有多强。完全是怨气所化,直如无穷无尽,无歇无止。

但是同样,每次受岳是非景震剑所砍,她也会被七星光芒的罡气所震。两方交手,看似只是刀剑相交,金铁鸣声,实则内在也是一种斗法,所以此刻岳是非没有闲工夫来进一步阻止小姑娘离开的脚步。

钟乳石洞中,本就积水满地,潮湿异常。现在遇到凛冽的寒气,更是被冻成了寒冰,又冷又滑。遁甲兵的脚下似乎也镶嵌了刀刃,在冰面上走反而更加稳妥,而岳是非虽然凭借身法勉强还能站住甚至追逐眼前的人,但也要提起十二分的注意,不然随时会摔倒。

“再等等,等群邪过境,我就不再阻你。愿意怎么对陈家都是你的自由。”

岳是非再次规劝,这已算不得缓兵之计,是真的不想和眼前的小姑娘起冲突。若是遇到激烈死板点的道士,看着眼前的厉鬼成型,必然是要“替天行道”收了她才是。但岳是非不这么认为。

一是陈家确实过分,所作所为就该有点下场,否则谁还会遵守规矩?二者,既然化身厉鬼是眼前小姑娘自己的选择,岳是非也愿意尊重她的选择。连岳是非自己都是天下玄门追杀的对象,有什么立场对付她?

但是自己答应过老樟树要帮他抵御群邪,何况不在这里抵御群邪,怕是也很难去老樟树说的那个地方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必须要有陈家的支持,只是这里面公心和私心各占多少,怕是连岳是非自己也说不清。

但是他的话,没有被小飞雪理会,不是没听到,就是不想理会。

宣哲润迟迟没来,岳是非甚至没有时间回头看一眼。他现在只担心小飞雪若是用出刚才遁甲兵那一招,凭他自己还真不好招架秽气和烈焰的侵袭,若是给了她机会,出了洞子,就真的难阻挡她。

焦躁下,一手还是以景震剑与之相抗,另一只手伸入兜中,想要去摸符。

动作立马就被看穿,这时小姑娘阴恻恻的笑:“道长,你要不要看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