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该做不该做

走近些看,他似乎并没有在种植农作物,而是在扶正一颗小树苗。

岳是非不是精通作物农桑的人,认不出他种下的树苗是什么树,只是有股隐约的感觉,在这种下的,是不是就是樟树?眼前的老农,是否就是当年种下九棵樟树的人?

还只是猜想,岳是非也不敢肯定自己想的到底对不对,只得继续看。

“你呀,要好好长大,在这浑浊世界里,保护好无助的人。”

老农轻笑着,对地上的树苗说话,神情安然的像是跟一个老朋友聊天。小树苗没有动静,作为一棵树,他能听懂老农的话吗?显然不能。但老农自顾自的在说。

“你能保护此地多久呢?人始终是要自己面对世上灾难的。”忽然有人说道。

岳是非转身环顾四周,不曾见到一个人影,像是刻意隐去自己身形似地。一般来说,要不就是这梦境显不出那人样貌,要不就是这人才是岳是非梦境的由来。

闻声,老农愣了下。原本他种下树苗后,用手撑在地上,就地坐下,也不顾地上的泥土脏,十分随意的撑在地上,闲适潇洒。

直到听见声音,急忙爬起身,非常恭敬的朝岳是非的方向就要下跪。或者说是往声音的来源处下跪,但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身体,声音又道:“你可知道,你现在保护的多好,将来人们见识到灾厄后,反而有多恨你?”

“恨吗?”老农苦笑,却是有些无奈。

“是啊,会恨。他们不知道平安并非常态,以为是谁的过错害了他们。”声音又道:“实则,祸福并存,才是人间常道。”

此话一出,岳是非心底咯噔一下。就像有人用东西砸在他心坎上,浑身一阵颤栗,口中呢喃:“祸福并存,才是人间常道。”

“或许吧,我太愚钝,没有大智慧。”老农仍自苦笑:“但我就是看不下去,我管不得后世怨不怨我,就知道想改变,尽我所能罢。”

声音似乎也笑了:“南方有鸟,其名曰凤,凤鸟之文,戴圣婴仁。”

“人间有祸福是常,有恶人是常,有大志大勇者亦是常。”说话的人似乎不再劝导老农反而道:“将来,你完成后,有件东西我想借放在你那。”

“您还要借放在我这里?我何德何能?”老农惊诧于说话的人,可见在他看来,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极为不得了,所以听闻此语时,非常惊讶。

一直平和的声音主人,出现了一丝波动,被岳是非敏锐的察觉到了:“虽然你可能以为我是他,但其实我并不是,我只是个有些事要做的普通人。”

没有完全听懂这句话,但是有那么一瞬,岳是非听出来了。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自己应该是在哪里听到过才是,但到底是在哪听到过?岳是非又想不出来。

当说完这句话后,似墨入水,渲染的模糊,整个场景都开始变得不再清晰,仍然是梦境中,但岳是非的意识渐渐维持不住,落入黑暗的深渊中,沉沉的睡去。

等他醒过来,精神头几乎已经恢复。梦里的场景仍然清晰可见,他几乎能回忆起每一处细节,包括那颗小树苗的全部纹理。再仔细想想,与自己在洞窟里见到的老樟树,应该如出一辙,只是有老幼的区别而已。

所以岳是非见到的场景,确实如他所料。是当年种下九棵老樟树的人过往的经历,那位老农就是九樟的建立者,他当年留下这九樟,就是为了要建立起一个漫长的阵法,维护此地的安稳。

与他对话的声音却不知是谁,但是定然是位高人。

想要建立九樟来庇佑此地数百年,能完成这等创举的人,本身就极为不简单。至少岳是非自问还做不到,而且说不好听点,他甚至认为,现在的显宗宗师也还做不到这一点。

以那位老农的不简单,都要对声音的主人下跪磕头。再结合最后的话,想来声音的主人并非凡人,至于是哪位祖师或仙圣,就不好说了,应该是化身下界,与老农有过一番谈话,给他昭示了未来的命运。

时至今日,九棵樟树已逝,群邪复来,人们确实有怨气。但人们大多数并不知道老农的事,连发泄都不知道朝着谁去。

或许当日就是听了声音主人的建议,老农干脆隐去自己的姓名,只是留了后人来维系,甚至越到后来,知道他的人也就越少。

《道德经》里说“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如果做完了该做的事,就隐去自己的姓名。固然少了名利与恭敬,却能额外得份安宁。

要名利富贵,还是要安宁?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就像有能力的人会做什么,也有各自不同的选择,不可强求和量化。

岳是非走出门去,门外的人们还聚集在广场上或坐或站,也有照顾自己孩童的母亲,艰难在寒冷天气里瑟瑟发抖的老人,这还是有岳是非留下的一些昨日画的符的结果,因为有那些符,有人借着这些符回去取了东西。

好在这个时候没人先偷了符回家去,都只是临时借符回去取来物品,甚至互相之间还有分享,才让很多人还有被褥,棉衣可以取暖,有食物可以果腹,不至于太难过。

这些都是刚出门时,丹去伤告诉岳是非的。他的奇门遁甲确实精到,居然准确算出岳是非什么时候醒,所以在岳是非刚出门时,就迎在了门口。

下午时分,岳是非的时间很紧,几乎不敢多休息,就开始在桌前画符,加上桌上剩的符,还是需要不少,分发出去,今晚便可将那些返回来的群邪一网打尽,就是不知已经逃走不再回来的又有多少。

“兄弟,今日有个人来找你。被我打发走了。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告诉你一声。”丹去伤看岳是非站在桌前画了镇子符,逮着休息的空隙,对岳是非说道。

略感诧异,因为丹去伤居然刚才没有说,现在才告诉自己,想来他是有些为难?得是什么事让他如此为难:“你说,谁来找我?”

“是陈家的人,陈老爷派来的人。他说陈老爷请您一定要去他们家救救他,他们家损失惨重……”

“损失惨重?他昨日不是派人找我取了两道符?还有个道长在家里保护他们家,有什么损失惨重的?”听闻此话,岳是非是真的有些不解,虽然他很不满陈家的作为,却真不信陈家遭了什么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