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先生 入红尘

秦家,后厢房中,秦一志点着一盏灯正在读书,临睡前的看书已成了他这么多年来不变的习惯,雷打不动十几年,再忙他也会逼自己读一会书再睡。

今夜不同往常,他知道新来的两位道长正开坛行法。困扰他许久的闹鬼之事,或许很快就能解决。按说这是好事,可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的眼睛盯着前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终于,眼前书也看不下去,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向外看去。

窗外院落,静谧安宁,并没有闹出什么很大的动静。暗夜无声,他也不知是福是祸。抬头望空,他看见一轮圆月当空,银白的光辉洒落在地。

“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此情此景,秦一志看见便想起一首诗。不光想起诗,他还想作诗。只是不知从何处开口,反而李太白的这句诗,倒极为应景。

正苦思间,他忽地看见,不远处竟有一轮人影,借月色的清辉,出现在不远处的地上。

一如谪仙临凡,聚拢满月的光辉于周身。世上怎有这般人?只是站在庭院中,就仿佛成为庭院的中心。仿佛秦一志不是这家的主人,面前人才是这屋的主人。

但秦一志还不算迷糊,他惊艳过后,立马想起来。这可是自己家,自己家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出来一个人?这不对劲。

他刚要出声问询,那人似乎更快一步意识到。转过身,对他轻笑,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嘴边,示意他不要开口。说来也奇怪,他这么一做,秦一志竟真的下意识觉得,不出声为好,仿佛自己如果出声,就会破坏眼前曼妙和谐的景象。

“早些休息,今夜莫要出门。”年轻男子对他说道。

话音落,秦一志惊骇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失去了控制。莫名的向后自动走去,窗户也自然而然的关上,动作轻柔,不像被风吹上的,像是有小厮上前关上的窗。

等他回过神来,他握着拳的手心已经全部是汗,吓得不行。深呼吸几口气,努力镇定下来,他默默念起古文来:“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仿佛要借古仁人之正气,鼓舞起自己的勇气。

默诵一遍之后,他仿佛自己的勇气重新回到了身上,长吁一口。他没有躲回床上睡觉,他师法程朱理学,拜夫子,怎可被神鬼所惧?

刚才事发突然,一时慌了心神,现在恢复过来,他定要再去看看。

推开窗扉,外面的庭院中仍然静谧非常,空无一人,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他眼花产生的幻觉,并非真实。

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太劳累?秦一志很疑惑,琢磨不清。

下意识的,他抬头向天望去。骤然间发现,今夜乌云盖顶,天空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哪来的月光?何况今日连十五都不是,并非满月时,是不可能有明月当空的。

有些事,不敢多想!

岳是非三呼以后,假山上仍无动静。宣哲润一动不敢动,只敢呆呆的站在那,仍由岳是非摆布。不过他也能听出岳是非语气中的失望。

第三遍过后,岳是非确实很失望。请神仙降世不是摇人,又不是说喊的越多,对方就会来,喊的少了对方就听不见。对方来不来都自有天意,不来就是不会来,说明他岳是非不值得相助而已。

“白先生,你愿意出现一次,帮我们对付奇门阵,重立九樟村的灵木。说明你仍心系此方百姓,缘法未尽。”

“可若是我岳是非要做的事成功不了,凶煞入世,劫末将至。你的树护得住九樟村吗?既然已注定毁灭,你何必出手?”

只是失望,但谈不上气馁。有没有相助,他岳是非要做的事仍然会做,大不了另想法子,也不是没有白先生相助就不行。

对着夜空,岳是非没有用什么法。只是心头苦涩,眼下庭院中只有他们两人。宣哲润也是知情者,总算有一个人能和自己略做分享,实在忍不住,倾诉起来。

宣哲润听见了岳是非的话,他最懂此刻岳是非心里的难过。想上前拍拍岳是非的肩膀,路再难走,至少还有自己陪着他。

等他真的要上前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身子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定住,连出声喊岳是非也做不到。

法坛之前,岳是非身边,谁有这么大胆子来定住自己?宣哲润惊疑间,有人在他耳畔道:“允许吗?允许我借用你的身体吗?”

宣哲润说不出话,心里全是疑惑,也不知怎么回答。

那个人再次道:“你能体会他的痛苦,但你没有力量帮他。我却可以帮他,只是需要你允许。”

“你是白先生?”宣哲润心里问道,发不出声,但他能感觉到,好像说话者是能感受到自己心意的,所以直接在心里发问。

他不置可否,宣哲润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笑意。

“好,你来罢,我想帮他,我也想报仇。只要你能帮我们,要什么都可以。”宣哲润态度坚决,他本就没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可失去呢?

浑身冷战,宣哲润感觉有股力量自脊椎处往身体渗。有股凉意冲上头顶,又在头顶有一缕暖意与这凉意相冲。

一寒一热,爆发在头部,脑子变得混沌一片,刹那就失去了意识。

岳是非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宣哲润似乎有些不对。抬眼向他望去,正要出言问询时,宣哲润却先说起话:“你要寻我?”

几乎第一瞬,岳是非就认出了宣哲润的眼神不对。他立马抓住了景震剑的剑柄,警惕的盯着来人。

“你要请我,却如此警觉,不觉得矛盾吗?”宣哲润身上的家伙笑道,他也发现了岳是非的警惕。

“我要请的是白先生,你是白先生吗?”岳是非并没有放下警惕,仍然紧握着剑柄。来人给了他一种莫大的压力。或许是因为此时的他没有以前那么鼎盛的修为,连底气都变得不足起来。

宣哲润身上的家伙笑了笑:“你为何觉得我不是呢?”

“正神不附人身”岳是非道:“我茅山祖师传下此法时,说的是,此法可请仙神真身下降。即是真身,何需附身于他?”

“哦?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相信了我的话,种下楔子,使九樟村水龙脉复归于平和?”宣哲润也不生气,不紧不慢的道。

岳是非大受震惊:“之前给我们启示的,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