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是非全神贯注,至心如一,等清醒过来时,手中宁月的身体,竟然已消失不见。愕然之下,急忙想去寻找。
易府的花园中,松、竹茂盛,郁郁葱葱,岳是非站起身,恍惚就他一人站在原地。宁月不见了,老村长也不见了。
岳是非双瞳收缩,以他多年的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当下的境况。
“阴阳渡口……”
怎么会这时候出现阴阳渡口?完全不合道理,不是在逍遥游的世界中吗?岳是非一直怀疑逍遥游的世界是否足够完整,如今看到冥途竟扩散至此,终于确定,这是个完整的世界。
恍兮惚兮间,他看到林间深处,有一蓝衣女子,巧笑盈盈,缓缓往林子的更深处迈步。
心里疏的一动,女子正是宁月。当下的她洗干净了脸颊,浑身洁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美的不可形容,犹如聚敛天光于一身,更似映于山林间的一汪清泉,纯洁干净。
“桥哥,我走了!”
林深处,传来她的声音,亲和温柔,至此别过,再不复见。
“你……”岳是非不知该说什么,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心里的想法?要不要说出她父亲的真实身份?
思前想后,有些事或许不适合说,说也没用。到了真正别离之时,上面那些问题都变得不再是问题,也没有任何意义。
仔细往宁月身边看,她周身有团青气缭绕,裹着她的身体,引导着她往前而去。
“桥哥,你想说的,我都知道。父亲……”
宁月犹豫了,正当她还想坚持片刻时。感受到身体前方莫名传来召唤。不是有谁在跟她说话,也不是真的有人催促她什么,就是纯粹的有股感觉在引导着她的前行,提醒她时间到了。
无常大鬼,不期而至,生死迅速,忽然而已。谁又能拒绝?
无奈,她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岳是非,道:“小心父亲身边的人,是他在唆使父亲做出不好的事……”
一句话未尽,已说不下去,她的眼前一团迷雾,隔开了和岳是非的距离。如阴阳相分,已是陌路两端。
“易老板身边人?”岳是非察觉到宁月话中的话,想上前追问,亲眼看着宁月消失在林间,空空荡荡的小路,什么也没有。
空寂,绝尘埃!
倒是明白过来,时间已到,宁月怕是已经离开了。她周身缭绕的青气,应该是救苦天尊垂慈悲救护,护身妙经有言:“若有众生为七祖九先,门人同学,夫妻男女,身殁之后,流滞寒庭,未得托生,但当存思念诵圣号,自然出离阴境,便得生天。”
天尊大愿救拔,纵使岳是非未及设科,也有拔度之力。
至于宁月到底去了哪里,就不是岳是非所知道的。也许他有机会见到白先生,能问问他这个问题。
既然能得天尊摄受引导,宁月在生也没做恶事,想必将来的去处必不会差。也是件好事。
宁月刚走,小路淡入烟尘间,岳是非回首一望,又回到了妖气冲天,乌云弥漫的易府之中。
同样空无一人,老村长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地上静静躺着宁月的身躯,魂神已去,徒留肉皮囊。
道家其实很重视肉身,但重视的是作生机承载的这个主体,追求的是肉身合乎于至道而得长生。若是人已经死了,对于这身体,道家反而不是那么在乎。
从不愿接受到接受宁月的去世,岳是非也算醒悟过来,他站到一旁捡起地上白先生的印,老村长试图捡起时,他虽没插话,却也全程看着老村长的动作,知道这枚印只有自己能拿起。
拾到手上时,老村长明明听不见,他还是自顾自的道:“没让老混蛋吞了宁月的身体,这就很值,仙家宝贝又如何?入了人世,就有人世的变迁,成住坏灭,天道之常尔。”
说罢,将印章丢入自己的兜里。右手凌空虚画,气喘吁吁之前写出一道丙丁火符,对着宁月身躯轻推了下,口中诵咒道:“丙丁之精,元炁阳明,神朱赫赫,光耀太微。我今所化,万恶皆摧。三炁成火,七炁成台,急急起离真。”
火光骤起,直接从宁月身体上熊熊燃烧。这是自内而外的纯阳之火,妖邪之气也被逐散不少,火光通明,天地间一时明朗。
眼看着宁月身体渐化于火海中,岳是非环顾四周,看着熟悉的建筑,心里五味杂陈。首先还是愤怒的情绪,真想直接把丙丁火引到房屋上,看着殿宇屋舍,皆被焚烧一白。
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害死宁月的不是这些房子。作孽的是易老板这个老混蛋,冤有头债有主,把自己脾气发泄给不相关的人或事,都是无能的表现。
抬腿往院子深处走,他不是没看见老村长消失的方向。进去有一阵了,现在还没出来,倒是显得老村长不够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在叙旧。反正看老村长对付张员外时,那般举重若轻,轻轻松松就把张员外化作了飞灰。
想的挺好,但是真到了庭院中时,眼前景象远出乎岳是非的预料。
一路走来强大的老村长,现在垂着手,靠在院墙上。眼神中透着沉寂的灰暗,身躯四周还透着隐隐的灰色气息。
中招了?老村长?怎么可能?
连岳是非都不信,易老板怎么可能有如此力量?
庭院中心,一个披发散于肩上,嘴唇上有两抹小胡子的男人就站在庭院的中央,看着地上的老村长。待岳是非进门,又转眼看了下岳是非。
极尽讽刺的说道:“呦呦,我说是谁来了呢?这不是我的好女婿?今个怎么有空到我这岳父的家里来转转?”
“宁月死了!”岳是非沉静的对他说道,但是语气和眼神,藏不住的愤怒,死死盯着眼前的小胡子男人,如果给他机会,他必会暴起杀了眼前人。
本就是他做的,岳是非陈述时,他当然不会有任何奇怪,连惋惜都没有。反而在仔细分析岳是非脸之后,略感奇怪的问岳是非:“怎么?我的女儿,为我做出自己最后的贡献,有你什么事?这都是我家的事,倒是你们,来我家里做什么?”
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岳是非心头的怒意更甚。
“来你家,杀你!”
岳是非不加掩饰,直白的道。他甚至忽略了躺在地上的老村长,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如果连这个易老板都不能消灭,自己谈什么对付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