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谁的梦 我不变

之所以敢如此,倒不是岳是非胆大包天。虽然他也确实够胆大,否则也不敢以凡人之躯,跟凶煞这样的存在杠上。

但是他站在白先生面前问出问题时,是因为天仙之所以为天仙,非是因为其有无上法力,更核心在于,其近乎于道。

大道者,不因你卑下祈求而多赐,亦不因你倨傲侮辱而反夺。人之福,皆人修来。人之祸,皆自招来。谦虚受益,是人顺于道的规则而受益。所以要礼拜神祇,不是神仙真的需要人礼拜,实教化也。

因此,白先生若是真仙,甚至不会对岳是非的态度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既不会高看一眼卑躬屈膝的解梦阳,也不会低看一眼岳是非。

“你很不满?很气愤?”白先生依旧只是笑了笑。

“如果天道快速彰人之善恶,岂不是有为于世间,而非无为?”

“若是天道有为,则世人行善,便是功利而非真心,功利则多巧诈,有违天道之德。”

“世人行善作恶,得福得祸,皆人自为。非天道有意,无为而无不为,方为天道之本。”白先生缓缓说道。

“所以,你出现在这做什么?岂不违背你的原则?”岳是非算是平静下来,刚才有一瞬的情绪波动。

这种平复,岳是非也分不清是真的自己平复下来,还是白先生动了手脚,只是让自己以为是自然而然。

白先生还是摇了摇头,这次似乎连他要想想要如何开口。

仙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合乎天道,法乎自然。既是自然,就不该有迟疑,所以突如其来的迟疑,反而让岳是非有些胆战心惊,连白先生都要迟疑,说明什么?他不能轻易开口,他的开口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那只盒子,你在逍遥游世界里得到的盒子。”

终于,白先生犹豫之后开口。但他点到为止,没有继续提里面是什么,而是侧面的问道:“你知道是谁将盒子放进去的吗?”

“是谁?”

白先生提起后,岳是非又想起了之前的梦,似乎在梦里,他曾见白先生在种树时,与一人交谈,但他没有见到交谈者是谁。

随着岳是非起心动念,白先生也察觉到他的心思。接话道:“你想的没错,这个梦所见,是过去时,曾真实发生过的,就是祂放入的盒子。”

“梦是你当时给我的?”

“不是!”

白先生说:“涉及凶煞的事,事关重大,我既已不属三界中,便不该随意干涉。所以如你所说,我本是不该来此。”

“但你还是来了!”岳是非的态度似乎放松了点:“为众生计吗?倒也不枉世人礼拜。”

然而白先生还是摇头,道:“其实不是我,是将盒子放入的人。你已经打开过盒子,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能留下盒子中东西的人,显然并不是我。”

“到底是谁?能不能不要总卖关子?”岳是非都有些恼怒起来,心里猫挠一样。

连白先生的脸都变得肃穆端正起来,似乎提到这人时,不能用原本玩世不恭的模样来说。

“上古之时,太上患人间苦楚。幽暗无光,浑浑噩噩不知前路。曾分身降世,传经五千文,使天下始见道光。至此,世人才有道德之语。”

只是说到这,白先生止住:“就像你看到的盒子里的东西,你知道不到时候是不能说的。我也只能点到为止,有些事我不能说,也不该我说。但你我心里清楚即可。”

深吸口气,岳是非已经领会了白先生的意思。

仰头望天,心绪有丝丝波澜,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沉默良久,最终突然俯身下拜,不是拜白先生,而是望空参拜,口中念道:“大道慈悲,终不曾舍一众生!”

知道岳是非已经明白,白先生露出笑来:“你能明白,我就没有白来一趟。不过这只是第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是什么?还请白先生告知。”

知晓白先生来此的目的后,岳是非收起倨傲。并非他真的对白先生不敬,刚才的不满,是一种发泄。就像家里晚辈对长辈一些行为的不满的和发泄,需要一个突破口让他来说。

所以在解开误会之后,岳是非重新恢复恭敬的态度,不论怎么说,白先生也是得道的仙真。能有此成就,不光在世修行,也得有极高的功德,当得起礼敬。

“你在盒子里找到的东西,是不完整的。想要真正制止凶煞,使其重回沉睡,你还需要找到更多的盒子。在这世上,还有几只。”白先生说道。

其实在白先生说之前,岳是非就有猜测。但当时他还有些把不准,现在白先生亲临,也算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岳是非,你让他做选择。可是你自己可曾坚定当下的选择?”白先生忽然问道,岔开话题,更像某种私人的问询。

“我的选择,从未改变。”岳是非很坚定的答道。

对此回答,白先生很满意,不过还是说道:“丹心长老跟你说过,如果你继续坚持,将来的痛苦或许比今日更大,你真的做好准备迎接更痛苦的未来吗?何况就算你要坚持,前路依旧渺茫。”

“我这么说是希望你不要误会,误以为我的出现代表什么。大道无为,你的成败也并无注定的结果。于大道而言,这世间是成是灭,就如昼夜的轮转一般,本就不过是变化之一。你明白我的意思?”白先生继续强调,更像是某种敲打。

但这当然不会动摇岳是非早已下定的决心,只听他道:“我对丹心长老的回答,对您的回答,对任何人的回答都是如此。我并不在乎有没有注定的结果,有也好,没有也好,我只知道我要做这件事。”

“您可能觉得我狂悖不堪,也可能觉得我执拗,但我还是要说。”

当着白先生的面,岳是非也依然不动摇的道:“我就要做这件事,哪怕真正是与大道作对,也不改其志。”

如此嚣张的话,白先生却并没呵斥,也只是笑笑。

“再说,我知道您出现在这不代表什么。可您还是出现在这不是吗?无论是您,还是不可说的那位,都出现了不是吗?若是没有你们,我便真正成了螳臂当车,不是吗?”

岳是非也笑了,气氛反而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