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斗法 神威临

“没什么,只是太久不见,有些想你。”秦一恒也不尴尬,倒也坦然。她也没编造谎话,血缘至亲的思念,总是难以割舍的。不光她有,秦一志也同样有。

伴随年龄成长,岁月沉淀,人们习惯了深藏自己的心,表达前总要再三思量,要看是否合时宜。岳是非的法术,并非凭空造出的幻境来伤害秦一恒,而是勾出了她内心深处的羁绊和记忆。

“好好吃饭!”

本来还想继续训斥秦一恒,却被她的话弄的有些不知怎么回复。一向精明的秦一志却也语结,不知如何回复。训斥自己的妹妹吗?当着外人的面?

他已经察觉到,岳是非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就是不知是从外面听来的,还是看出的秦一恒身上的变化,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次饭局之后,要跟岳是非摊牌,问问他这个妹妹的事。

他不知自己的妹妹是否还那么执拗,但或许有机会,能洗却她浑身的邪术,让她重新开始。

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秦家人,是他秦一志的妹妹。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好好吃饭!”吃饭是天,一家人吃饭时,没有什么恩怨,只有一家人。

优雅的夹了几筷子菜之后,秦一恒站起身来,闲庭信步般走到岳是非的身后。

岳是非端身坐在凳子上,知道她走过来没安好心,只是没动,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既然不能下在食物中,秦一恒便站在岳是非的身后,莞尔一笑,抬起手往岳是非的肩上搭去。

怎么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岳是非也是一笑,身形同样没动,左手捻住护身罡,存思出头顶有七颗大星的斗光照覆,将其全身罩在其中,百邪不能得便。

一切的完成,都在秦一恒手落下的一瞬,岳是非周身已是铜墙铁壁。

终究秦一恒的手没有落下,倒不是她察觉了岳是非的准备就要收手,而是突如其来的存在,打破了静谧的宴会。

“隆隆隆!”

起先,大地震动,桌上酒水扑腾不停。四周点燃的烛火摇曳飘荡,屋子中似乎连人都站立不稳。

秦一恒心神被打断,收住手,往四周看去。眼神深邃怪异,似乎她预料到来的是什么。

是的,几乎同时,岳是非也察觉到这震动,并非真正的地动,而是有什么东西来了,其威势摧枯拉朽,令此处大地震动不止。

除了他们二人,秦一志与菘蓝只是凡人,菘蓝脸色大惊,有些不知所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秦一志还算镇定,他立马喊道:“是地动,快,先在墙旁躲避,稍稳些便逃出去。”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护住距离他最近的菘蓝姑娘,将她往桌旁夹角空隙躲去。不躲桌下,是因为万一上面横梁塌下,这桌子可未必支撑得住,直接压死在

但很快,他就发现秦一恒与岳是非都没有动,他们的目光都转向了空中,似乎在看外面。

心急如焚的秦一志,即使在这时也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冷静。他飞快思索之后,立马得出答案,这不是地动,应该是某些怪力乱神之事。

“孽障!”

炸雷般的声音,整间房子中萦绕着一个暴怒的声音,中气十足,如钟鸣鼓响,天雷轰鸣,让人双耳都震痛。

“可找见了你。”声音又响起,虚空中,一位身着铁甲,提着两杆铜锤的虚影出现,站立在空中。

只见他背后圆光照耀,淡白色的光晕盖过满屋所有的灯火,神光煜煜,天威降临。

不仅是岳是非与秦一恒,连秦一志与菘蓝姑娘,也看见了这惊人的一幕,一位站在半空的将军神人,神威赫赫,就这么凭空出现。

神目下注,盯着秦一恒,满面怒容。

“是,是将军神。”菘蓝刚去参加了庙会,在将军庙前拜谒了神祇,一眼便认出眼前神祇,此刻她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秦一志怀里,连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也顾不得,好在秦一志也是长辈,倒也不妨,也是吓坏了才如此。

“奸邪之徒,妄用邪术害人,栽赃本座,当本座不在吗?”

岳是非还算淡然,他也认出了是将军神。能这么突然出现,看来自己原本的猜测没错,黑袍人就是秦一恒,只是不知她当时为何是以男声出声,莫不是真的为了遮掩?

将军神会出现在这,倒也让岳是非吃了一惊。看来真是被秦一恒气得不轻,连一些规矩都不顾,便贸然前来。

正神不可附生人之身,未得上天之诏,也不可随意现身人前,避免使人间生乱。

大成至圣先师孔圣说过:“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说的是人间知智,要务实于民,对鬼神要敬,但不要依鬼神之力来干涉人间事。所谓圣人以神道设教。

就是说鬼神之事,藏于无形,冥冥中之暗用。若是直接凭空显现,以鬼神之威服人,有违天道。

圣人口含天宪,后世有两说,一说这是圣人出口所立的规则,故此后世皆循其例。一说这是圣人领会天道,将无形的天道以有形之言语表述出来,立的规矩本就是符合天理。

不论哪个说法,三教所传之经,可称为经的,或多或少与这天地间规则有关联。

所以无论以玄门天律,还是儒门规矩,这位将军神直接显灵在此,其实都不那么合乎规矩。

秦一恒对将军神先欠了欠身,道:“神灵见谅,小女子并无冒犯之意,还请神灵明察。”

“神目如电,休想瞒我。”将军神手持铜锤,当头就要朝秦一恒砸下来。

虽是修习蛊术,但秦一恒并非没有学过其他一些术法。此刻见说不通,也没打算就此认下,也要反抗一二。

直到她发现,自己甚至连诵咒的意志也提不起来,两只手被定在远处,身上寄居的那些蛊正惶惶不安,特别是她的本命蛊,传承自师父老妪的一点蛊心更是震颤不已。

原来人与神的差距如斯巨大,似乎连法脉传承的祖先也舍弃了她,不再庇佑她。

也许,只能就这么认了。她闭上了眼,彻底不再挣扎,山穷水尽,还能如何?

“滚开!”

秦一恒耳边,炸雷似的声音响起,将军神的铜锤停在半空中。一个淡薄的身影,遮在她面前。

斥责她,赶她走,将她从族谱上勾名而出,甚至不愿因为她的回家点亮一盏灯的兄长,哥哥,居然在此刻挡在她的身前,面对一尊凌空虚滞的神灵手中铜锤,毅然决然护着她这个不听话的妹妹。

这么多年,还真是个读死书的读书人、秦一恒想道:“他怎么仍是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