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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师徒四人从东土长安出发,一路向西。他们的目的地是去西天取经,所谓西天就是天竺国,也就是今天的印度。他们一路上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才能取得真经。因为这些灾难都是佛主对他们的考验。”在香港开往越南的轮船上,卢思言绘声绘色的给艾德雷讲述着中国古老的神话故事。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去印度取经?难道你们没有自己的圣经吗?”艾德雷不解的问。

“是佛经,奥利弗,不是圣经。”卢思言解释道:“你知道,中国不是一个基督教国家,我们的佛教是从印度传过来的。中国自己的传统宗教是道教,非常古老且充满超凡的智慧。唐僧是和尚,信奉佛教,当然就是取佛经了。”

“什么是和尚?”

“相当于基督教的神父。”

“好吧,后来都发生了什么?”艾德雷很期待的看着卢思言。

“后来的发生了很多精彩的故事。师父唐僧是一个心地善良而虔诚的人,但有时候会犯糊涂,善恶不分。大徒弟孙悟空能力最强,常常自作主张,有时会冒犯到师父。二师兄猪八戒贪吃好色,是个机会主义者。三师弟沙僧最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师徒四人一路除妖仙魔,在经历无数的苦难后,最后他们终于取得了成功。”卢思言看着身着神父袍服的艾德雷,微笑着结束了故事。

“太有趣了。然后呢?”

卢思言一耸肩,“没有然后了,他们成功的取到了真经,回到了长安受到了皇帝的表彰。”

艾德雷心有不甘的说:“可是你只讲了个梗概,故事还没有开始,你不能就这样结束了吧?”艾德雷突然像想到了什么,“等等,卢卡斯。”

“有什么不对吗,奥利弗?”卢思言问。

“你们中国有五千年的悠久历史文化,你为什么偏偏讲这个神话故事?你不会觉得我就是那个常犯糊涂的和尚唐僧,你们就是那三个徒弟吧?”艾德雷指着自己身上的神父的服装问。

在香港规划返渝路线时,为安全起见,老猫安排艾德雷扮成神父,他们三人充当艾德雷的随从。他们先从香港前往越南,然后从那里进入云南境内。这一路上,他们都称呼艾德雷为神父。

卢思言一下没忍住,笑喷了出来,“你不觉得这个故事跟我们现在情况很贴合吗?再说,在中国,师父的地位是非常高的,排名仅次于父母。”

艾德雷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花猫回来了,他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堆放着几个餐盘和食物。老猫跟在他身后,在进入舱房的时候,警觉的向四周张望了一圈,进屋后锁紧了舱门。

花猫放下托盘,莫名其妙的看到大笑不止的俩人,“什么事那么高兴?快过来吃饭吧,神父。”

听到花猫的招呼,卢思言又忍不住大笑起来,艾德雷忍住笑,说:“好吧,我就是师父了。那你们谁是大师兄,谁是二师兄呢?”

老猫问他们咋回事?卢思言把刚才跟艾德雷讲的故事大概给老猫和花猫描述了一遍。

老猫指着卢思言说:“那只有你是二师兄了。”

“我可以是大师兄啊,你或者花猫都可以是二师兄。”卢思言突然发现自己被自己套进去。底气有点不足了。

“我才不要当二师兄,如果论年龄,你正好是老二。”花猫对卢思言说。

艾德雷十分不解的问:“为什么你们都不想当二师兄?就因为他贪吃好色吗?”

“不完全。”老猫坏笑着说:“因为二师兄是猪。”

艾德雷感到不可思议摇摇头,“看来这个故事在你们中国是家喻户晓的吗?卢卡斯,快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他们围坐到临时充当餐桌的茶几边,卢思言端起碗,边吃边给艾德雷解释道:“二师兄猪八戒原来也不是猪,他曾经是天庭的天蓬元帅,这是个不小的官职。在一次宴会上他喝醉了酒,调戏了王母娘娘身边的宫女,于是被王母娘娘流放到人间。实际上就是罚他到人间投胎成为凡人。结果他走错了路,投错了胎,投到了一口母猪的肚子里,于是就成了一头猪。后来成了唐僧的徒弟,师父就给他起了个新名字——猪八戒。”

艾德雷听完卢思言的讲述,笑德差点没把饭喷出来,他称这是他听到的最有趣的神话故事。他希望卢思言多给他讲一些这样的故事。

从河内海防港出来,‘神父’艾德雷走在一行人的前面,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真的神父一样,把悲悯的目光投向周围的贫民。

老猫已经早于他们先下了船,他需要在对周围的环境进行一番侦查。他不确定日本人对艾德雷此行是否有所了解,如果他们知道这位美国的‘密码之父’要来中国帮助我们破译他们的密码的话,那日本军方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的。因此,老猫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他在港口四周快速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他心想,越南是法殖民地,日本人大概率是不会在这里出手的,最大的可能是在进入中国镜内之后。

老猫躲在人群中,密切的关注着艾得雷一行人的行动。他注意到,卢思言和花猫已经走在了艾德雷的左右两旁,把‘神父’夹在了中间。老猫跟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身后,提防着有人突然冲出来。越南对枪支管控是非常严格的,如果有人发动袭击,也一定是动刀。所以老猫不担心远距离狙击的可能。好在他观察到,艾德雷一行人没有引起周围人任何注意,因为来往行人中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一两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神父。老猫突然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下一步的安全措施。

艾德雷在卢思言和花猫的保护下坐上一辆三轮摩托出租车进入河内市区,住进了一家法国人开的小酒店。老猫目送他们进了酒店后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从河内到距离中国最近的边界老街每天只有一班客车,上午8点发车。老猫到售票处一问,明天的车票没剩几张了。于是老猫把剩下的几张车票都买了下来。从车站售票处出来,老猫没有马上离开,他在一个凉茶摊坐了下来。眼睛却一直留意着进出车站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老猫已经喝了三碗凉茶,他用眼睛也迎来送往了好几拨兴冲冲进去,又失望出来的人了。老猫似乎没有等到他想要等的人。他起身付了帐,正准备回酒店,这时他看见两个欧洲人急匆匆的进了售票处。他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不一会,那两个人出来了,看来他们也是没有买到车票,老猫心里一笑,跟了上去。

“先生,请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俩人回头看了看老猫,老猫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

那两人见老猫穿着体面,不像是坏人,也放下了戒心,“我们去老街,可惜没有车票买完了。”

“哦,我这里正好多出了几张票,如果你们要的话,我可以买给你们,放心,我不卖高价。”老猫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张车票。

两人对望了一眼,点点头,要了车票。老猫收了钱后说了声谢谢后便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老猫一行人准时来到车站。今天艾德雷没有再穿成神父的样子,而是按照老猫要求,穿了套亚麻面料的西装,戴了顶圆边凉帽——这是老猫观察了当地法国人的穿衣风格后给出的建议。他们三人则扮做商行职员和随从人员跟在艾德雷身边。

乘客们陆陆续续开始上车了,这是一辆法国老式的雷诺长途客车,能够乘坐二十多人,中间过道两旁各两个座位。卢思言在靠车窗的位置坐下,他让艾德雷坐他身旁,艾德雷会意的点点头。老猫和花猫坐在他们后面。昨天那两个欧洲人上车了,他们一眼看见老猫,双方友好的点了点头。老猫从这两人的装束来判断,他们很可能是记者,或者是旅行爱好者,其中一人还挎着一部相机。他们两也注意到了仅一个过道之隔的艾德雷。很明显的能感到他们有点意外的兴奋。

“嗨,”艾德雷主动的向他们打了招呼。

“嗨,美国人?”俩人中稍微年轻一点的人问道。

“是的,奥利弗,你们?”艾德雷笑着介绍着自己。

“我们是法国人,我叫马修,认识你很高兴。”马修用英语说道,并伸出手来。

年龄大一点的越过马修,向艾德雷伸过手,“弗兰克,认识你很高兴。先生。”

艾德雷微笑着分别和他们握了手。这时,汽车开动了。巨大发动机轰鸣声响彻了车厢,马修调整了一下坐姿,没有跟艾德雷继续交谈,看来法国人对这个美国人没有什么兴趣。

老猫在后排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前排和四周的情况,他们这一路至少要坐八个小时的车,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老猫在上车前就已经做好了分工,大家轮流休息,随时保持警惕。尽管老猫耍了个小计谋,如果不是运气好,昨天正好遇上两个洋人要买车票。那这多买几张票的钱就算白花了。但多两个洋人同行,无论如何也可以起到一点掩护的作用。

艾德雷看到卢思言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他小声说道:“放松点,卢卡斯。你太紧张了。”

“有吗,我表现的很紧张吗?”卢思言故作轻松的歪着头瞄了艾德雷一眼说。

“是的。”

“好吧。”卢思言一耸肩,“不过,老艾,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们的对手。”

“我现在叫奥利弗。顺便说一下,我跟日本人打交道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艾德雷说完,得意的把头朝向了一边。

中午时分,汽车驶进一个小镇,停在一个客栈门口。司机用越南话对车内喊了几句后,自己跳下了汽车,进了客栈。老猫他们都知道这是通知乘客下车休息,解手,吃饭。因为这是他们第二次走这条路线了。

老艾做了个手势,请两个法国人先下,对方说了声“谢谢”,也没有客气。艾德雷等人跟在他们身后也下车进了客栈。为了不引人注意,老猫特意让卢思言和老艾一组,自己跟花猫一组。他们相互不打招呼,但暗自照应。

与其说是小镇,其实就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因为有公路交通,这里的商业气息比一般的村子要浓厚一些。不少附近的农民会把当地出产的水果和土特产运到这里来卖。卢思言和艾德雷从客栈的小饭馆出来,老艾仍对刚才的饭菜赞不绝口。卢思言告诉他,中国菜比这个好吃十倍,艾德雷觉得完全不可以思议,艾德雷说那个什么‘过桥米线’比他吃过的任何面条都要美味。卢思言说,关于这个‘过桥米线’的来历,还有着一个美好的传说。艾德雷感兴趣的问:“什么样的传说,跟‘师父’没关系吧?”

“当然,一会在车上讲给你听。”卢思言笑了起来。

这时,他看见马修和弗兰克正站在旁边的茶摊上抽烟聊天。

“老艾,马修他们在议论你,他们在猜你的职业。”

艾德雷惊讶的问:“你还听得懂法语?”

“你不要告诉我你听不懂啊,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卢思言顽皮的一咧嘴,“顺便说一句,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说着,拖着艾德雷去到一个水果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