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医院的门诊总是挤满了人。因为这里几乎是新京城里唯一一家综合性医院。
安琪从自己的诊室出来,伸展了一下久坐后发酸的后背。这时一个前台的护士迎面朝她跑来,护士说有一个小男孩有急事找她。安琪愣了一下,她实在想不出有谁家的孩子会到医院来找她,她问,那个小男孩在哪里?
“就在门诊大门口,那孩子都要急哭了。”护士说。
安琪急忙朝门诊大门跑去。这时她看见一个身穿校服的男孩焦急向她这边望着。安琪并不认识他,但他显然是知道安琪的,他急忙迎了上来,拉着安琪的衣袖哭着说:“快救救我哥吧?罗校长让我来找你的。”
“别急,你慢慢说,你哥哥怎么了?”虽然安琪并不知道这个小男孩的哥哥是谁,但可以肯定是,他一定是我们自己的同志。
“我哥哥受伤了,现在在城外,他的朋友在医院外面等你,罗校长说只有你能救我哥。”小男孩低声说。
安琪心里明白,小男孩嘴里的罗校长正是安琪的上线罗丹,他的掩护身份是一个小学校的老师兼任校长。罗丹能违背组织原则直接派人来医院,可见事情的紧迫。
“你去外面等我,我马上就来。”安琪对男孩说,然后急忙回诊室拿了医疗急救箱,对值班护士说了声她要出一趟诊,便匆匆来到医院大院门外。她看见那个小男孩在一辆带车蓬的马车前等她。安琪什么也没有问,直接和男孩迅速上了马车。赶车的是一个身材很壮实的小伙子,他长鞭一挥,一声吆喝,拉车的马就在路上奔跑起来。出城后,赶车的小伙子才告诉安琪,受伤的人是东北局工委的人,叫许晓阳,而自己是他的助手,叫马剑。他们是在给抗联运送药品的时候,遭遇了日本鬼子的巡逻队。许晓阳为了掩护药品,主动暴露自己,引开了鬼子。马剑把药品交给抗联接货人之后,独自回来寻找许晓阳。最后在一个悬崖家里。马剑在东北军的时候,学过一点战场急救知识,他为许晓阳做了止血包扎,然后迅速赶上这位表亲家的马车,进城寻求组织的帮助。安琪记得好像听罗丹说起过这个许晓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隐藏在木头帮里的同志。
许晓阳的伤势十分严重,左肺部被子弹穿过,虽然没有伤到主动脉,但仍然失血过多。安琪在简陋的土屋里处理完许晓阳的伤口,刚一出屋,马剑急忙迎了上来焦急的问,“晓阳怎么样?”安琪摘下口罩,摇了摇头,说:“他子弹头是取出来了,但他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可现在上哪去找匹配的血源呢。”
“抽我的血吧!安大夫,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我们组织不能没有他啊。”马剑红着眼睛恳求着。
“还有我,可以抽我的血。”站在马剑身边的小男孩坚定的说。在来的路上,安琪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许晓亮。
“在不知道你们血型的情况下我不能随便给他输血。”安琪坚决的回答。
这时的安琪,内心十分焦急,可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现在要不把许晓阳送进城,我怕他撑不到天亮。可现在城里已经宵禁了,遇上日本人就更遭了。”安琪紧皱眉头说。
马剑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我的血是万能的。在东北军的时候,我记得军医说过我是什么型来着,他说反正就是万能的那种。”
“O型血?”安琪兴奋的问。
“对,就是O型血。”马剑肯定说。
“你跟我进来。”安琪二话不说,让马剑撸起袖子,开始抽血。输了400CC血后,许晓阳的脸色渐渐好转。
“安大夫,他是我哥哥,我的血可以用吗?”许晓亮用企盼的眼神看着安琪。
安琪能深切的体会到许晓亮此时的心情,她轻轻的拍了拍许晓亮的肩膀,说:“亲兄弟的血型也不一定是相同的,你要相信你哥哥,他一定能挺过来。”
安琪端起油灯,再一次检查了许晓阳的伤势。除了枪伤外,他还有一处腿部骨折。安琪用木棍做了简易的固定,但她心里很清楚,许晓阳的伤势还必须做进一步的处理,否则败血症会要了他的命的。
“这里安全吗?”安琪问马剑。
面色发白的马剑显得有些虚弱,正闭目靠在墙边休息。他睁开眼睛,他不敢肯定这里一定是安全的,离这里十多里地的公路上有一个伪军的哨卡,而且如果村子里有人发现了许晓阳的枪伤,也难免他们会给那些二鬼子报信。
马剑说,他们所在的这个屋子是马剑的一个表亲的。他叫马斗财,曾经跟自己一起在东北军里当过兵。东北军撤到关内后,马斗财脱离了部队,在新京的一个警察所里谋了个差事。现在吃住都没在家里。马斗财大概是知道马剑身份的,但他也没挑明,甚至还在暗中提供一些帮助。因为他自己的父母和妻子都死于日本人的轰炸,心里对日本鬼子也充满了仇恨,马剑可以肯定,一般情况下,马斗财是不会出卖自己的。
“我只能说暂时是安全的,村里如果有人发现晓阳是枪伤,那就难说了。”
安琪稍加思索,然后对马剑说:“我必须回去取些药品和血浆过来。许晓阳还没有脱离危险,后半夜可能会发烧。一会儿他要是醒了,就把这个药给他喂了。记住,每隔四个小时喂一次药。”说着把一瓶药交给马剑。“我会尽快赶过来的。你也需要好好休息,最好喝点淡盐水。”
马剑挣扎着站起来说,“我送你们吧,这里回城路长着呢。”
“不用,你不能离开这里,而且半夜里驾车容易引起怀疑。你不用管我们。晓亮,我们走。”安琪坚定的说。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许晓亮说。
“我知道你担心你哥哥,这里有你马剑哥。再说我现在也需要你,懂吗?”安琪不容商量的看着许晓亮说。许晓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马剑看看天色,然后嘱咐“你们从村子的后面出去,朝北走,那里有一片树林,你们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再绕到西边的公路。但有一个伪军的哨卡是绕不过去的,你就说去的是马家屯马斗财家,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安琪点了点头,说,“明白了。我们会小心的。”
马剑送安琪和许晓亮出门,再一次叮嘱“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也是。”安琪说完带着许晓亮消失在村庄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