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言没有挣扎反抗,只是惊恐的睁大眼睛。对方的力量很大,勒得他有点透不过气来。虽然他在军统特训班的时候有过搏击训练,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学习练过几招拳击,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随便展露身手。
“嘘,别叫喊,也别说话。”对方说得是德语。卢思言点了点头,他心里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对方松开了卢思言。卢思言扭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他的情报教官冯德里希。他突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跟自己的教官说。
“现在没有时间说话,你必须马上逃命。你难道以为日本人会放你离开这里吗?”冯德里希好像看出了卢思言的心思,压低了声音说。
“谢谢你教官,我当然知道日本人要对我做什么。我正在想办法。”
“你先把这套衣服换上,快。”冯地里希把一堆衣服塞到卢思言手里。卢思言一看,是一套日军的军装,还是呢料的。这时他看见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躺在离他不远的地上,白色的兜裆布在黑夜里十分刺眼。卢思言知道他手里的日军军服一定就是躺在地上那个倒霉家伙的。卢思言不再多言,迅速换上了日军军服,然后背好挎包,把随身的几份文件贴身揣好。
“他死了吗?”卢思言轻声问。
“没有,只是昏迷,不过没有几个小时他醒不过来。来帮我一下。”俩人把那个日本军人手脚捆绑结实,又把他的袜子塞进他嘴里。然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冯德里希还找来一张废弃的帆布和一些树枝,仔细到做了伪装。只要这个日本军人在两个小时内不被发现,我就有可能逃出去,卢思言心里想道。
他们猫着身子回到暗处。“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祝你好运,卢卡斯。”冯德里希灰蓝色的眼眸里闪着智慧光芒,这仍是卢思言所熟悉的眼神。他在卢思言的胳臂拍了两下,然后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卢思言拉低帽檐,沿着军营中间的大路往外走去。日军的巡逻队不时的从他身边走过,他身穿的军服上挂的是中尉军衔,看来那个倒霉的家伙应该是个作战参谋。探照灯的光柱所到之处被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卢思言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快步朝停放车辆的营地走去。他需要搞到一辆汽车,然后开车逃离。他在心里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当他走到军营门口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旁边的两个帐篷敞开着门帘,里面灯光通明。几个戴着医护兵袖套的人在里面忙碌着什么,不远处还停着两辆军用卡车。卢思言马上明白了,他们在转移从作战前线下来的伤员。卢思言迅速闪身躲进路边帐篷间的通道里,这里是探照灯的死角。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心里立刻有了一个行动计划。
他顺着帐篷与帐篷之间的空隙,慢慢的向医院帐篷慢慢靠拢过去。在医院帐篷的后面,他发现了一个堆放医疗废品的垃圾堆,里面有不少是伤员换下来带血的纱布和绷带。卢思言马上蹲了下来,从垃圾堆翻出一些带血的肮脏的纱布和绷带。然后把它们缠在自己的胳臂和头上,他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身负重伤的中尉军官。他还找来一个拐杖,一瘸一拐的向汽车走去。
“喂,你是那个部队的?”卢思言刚刚靠近卡车,一个端着三八式步枪的士兵走过来问道。
“我是23师团的,你没看见我受伤了吗,你这个蠢货。”卢思言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粗哑一些。
“是,长官。对不起。”士兵看到了卢思言军服上的军衔,马上变了态度。“我来扶你上车吧。”
卢思言在士兵的搀扶下,爬上了卡车。车厢里已经躺满了缺胳膊断腿的重伤员。卢思言刚从哈拉哈河前沿阵地下来,对日军参加作战的部队番号非常熟悉,他知道这些在最近一次战斗中的伤员,基本来自驻海拉尔的23师团。卢思言找了个空位躺了下来,外面还没有什么动静,说明那个昏迷的中尉还没有醒过来。但他还是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小林。如果小林见他长时间不回去,也许会去找他。如果那样的话,小林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会议室帐篷。不过他猜测小林第一判断一定会认为他们在路上错过了,但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卢思言心里焦急的等待卡车开动,每多等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大约十多分钟后,大概重伤员们都已经被装上了车,卡车终于启动了,车子慢慢的开出了军营大门,卢思言从车厢的缝隙中能看到哨兵移开路障,等车辆通过后又恢复到原状。车厢里伤员的哼唧声随着汽车的颠簸此起彼伏响起,卢思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躺在车上,就像睡在摇篮里一样左右摇晃着,很快也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了。车还在缓慢的前行,像是在山路上行驶。卢思言心里猜想,这一定不是回新京的路。他又从车厢缝隙向外看出去,公路两边的景象跟他来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他在心里冷静的分析着;从逻辑上讲,日军应该就近安排有条件的医院收治危重伤员,以避免长途颠簸,从而争取最佳的救治时间。因此,这两辆车的伤员不会长途跋涉的直接回新京,最有可能的是会被送到日军在齐齐哈尔的野战医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需要另外想办法回新京。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卢思言所面临的危险也会越来越大。日本人发现他失踪了的话,只要稍加分析就可以轻易锁定昨晚离开二道沟的道路。在方圆几公里没有人烟的地方,他是不可能步行逃离的,只能选择交通工具。卢思言会日语,可以非常方便的掩护身份。一种可能是偷车逃跑,这只要查看离开营地的车辆记录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卢思言逃离的路线。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隐藏在伤员中间,坐上运送伤员的车辆离开。对于这两种可能,日军只需要派几辆摩托车分别追赶,很快就可以沿途追上。想到这里,卢思言不觉冷汗直冒。他似乎都已经听到了后面追赶的摩托车发出的轰鸣声,他甚至可以想像出小林气急败坏,一改往日的温良友善,而是面目狰狞的用枪顶着他脑袋的样子。不行,必须马上想办法摆脱危险。他小心的爬到车厢的后档板处,小心的向后面看去。他十分庆幸他所在的这辆车是整个车队中最后的一辆。卡车费力的在山路上缓慢爬行,车速不超过每小时二十公里速度。卢思言回头看了看车里的伤员,也许是止痛麻醉剂仍在发挥作用,他们都还在昏睡之中。这是一个跳车的绝好的机会,卢思言迅速的在大脑里权衡着——选择跳下去,前路未知,但大概率可以摆脱日军的追击,——如果存在这个追击的话。第二个选择是继续留在车上,如果没有日军的追击,他可以顺利的混进日军医院,伺机逃离。但卢思言相信日本人不会那么傻,他们只要发现自己失踪就一定会派兵追击,毕竟他掌握了那么多的军事机密。以日军摩托车的速度,很可能还没等到他逃脱就已经被日本人抓住了。卢思言不再犹豫,他翻身跃过挡板,跳下卡车,轻巧的落在在铺满碎石的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