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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走廊上真的有了轻轻的脚步声,卢思言马上立直了身体——他不确定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脚步声到门口停住了,卢思言扑到门边,静静的等待着。门上传来敲门声,这是真的,卢思言很确信是真的敲门声。

“谁?”卢思言警觉的问。

“我”是老猫的声音。卢思言扭开门锁,迅速的打开了房门。没等卢思言看清外面的情况,老猫跟花猫已经敏捷的闪身进了房内。

卢思言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把门锁好后,惊喜的对老猫说,“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没事的。”

“你没事吧?我还怕你傻乎乎的回去,被鬼子撞见。”花猫回头看着卢思言问。“哎,小七呢?”

“我在这儿呢。”小七听见动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你们可回来了。少爷就说你们会没事的。我在弄吃的,一会儿就好。”说完又回到厨房。

卢思言见老猫进屋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坐到老猫身边,不安的问道,“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我们不是一直都隐蔽得很好吗?鬼子怎么找上门的?”

“我也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我们都没有暴露身份,鬼子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呢?没道理啊。如果一定要想一个理由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我们组织内部出了问题。”老猫从沉思中抬起头说。

“可是我们来东北,并没有和当地的任何小组有过横向联系啊,他们很可能都不知道有我们的存在。……会是重庆那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事就太大了,知道我们情报组的就那么几个人啊。”卢思言有点吃惊的望着老猫。

“我看就是你那个娜塔莎,”花猫一脸鄙夷的撇了撇嘴说,“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在她家喝多了,枕头风一吹,被她问出来了。”。

“胡说什么呢,绝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老猫瞪了花猫一眼,“没大没小。那个娜塔莎就是个交际花,她也很讨厌日本人的。再说,我也没和她睡过,退一万步,就算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不会主动出卖我。”

“你看,你看,还死不认账,中毒太深。”花猫仍然撇着嘴。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了。”卢思言缓缓的说。

“什么可能?”两只猫一起问。

“这里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想啊,军统里面见过你的人不少吧,你在特训班那么有名。假如这些人中间,有人碰巧被派到了东北,而他又在组织被破坏时被日本人抓了,并且投降了,如果他在一个社交场合不经意间见到了你,会是什么结果?”

“我不会连有没有尾巴都不知道吧,那我还当什么教官啊。”老猫有点不服气地昂着头说。

“可能你是没有带尾巴回来,但他可以通过各种渠道打听你啊。”

“对,对,有这个可能性,哎,人怕出名猪怕壮啊,你说你要是平时低调点也不至于哈。”花猫在一旁使劲的敲着边鼓点头。

老猫看着俩人一唱一和的,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这是要造反啊,越来越没规矩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长官啊”。

“我们只是就事论事好吗,再大的长官也要以理服人吧”。卢思言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小七把晚饭端了出来,一股面条香味混合着煤油炉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开,这时大家才感到了饥饿。

“花哥,你和老板是怎么跑出来的?我们离开的时候,已经看见一队鬼子在砸门了”。小七好奇的问。

“多亏老板早有准备,我们是从暗道里跑出来的“花猫得意的笑着说,”我们把该烧的东西烧了,该毁的毁了,我还把我们都钱一分不少都带了出来“。

“真的?”小七惊异地看着老猫。

“那个院子后面本来就有一条暗道,一直通到后街的客栈的柴房。我就是重新修缮了一下,以防万一嘛,看来还真用上了”。老猫不以为意的说。

“那电台呢?”卢思言低声问。

花猫侧头悄声回答,“带不走,被我扔井里了。”

卢思言知道老猫做事的风格——未雨绸缪,谋定后动。用他的话说,就是干我们这一行,要想活得久,总要多留N个后手。卢思言觉得自己需要跟老猫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而且这些都是在训练班课堂上学不到到。

“不过也真够悬的,我们刚进暗道,鬼子就已经进院子了“。花猫不禁咋舌道。

“还不是你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小财迷,非要把所有的钱都带走,耽误了那么多时间。”

“当然不能留给鬼子啊,再说了,我们气壮的争辩说。

“说到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还是按既定计划执行吗?”卢思言看向老猫问道。

老猫放下碗筷,深吸了一口气,“计划肯定要变。”

按照老猫原先的撤离计划,卢思言和花猫先坐火车到北平,然后到天津乘船至香港再转道回重庆。“现在看来坐火车不大可能了,日本人一定加大了各个车站出口的检查力度,我想,日本鬼子一定会把你的失踪和我们情报站被破坏的事情联系起来,接下来他们也会在城里展开大规模的搜查。”

“我们应该尽快离开新京城,然后再寻找其他的交通工具,我估计日本人一定在新京周边设立了很多检查站”卢思言考虑着是否可以向自己的组织寻求帮助,但他马上否定这个想法。

“你说得是一种办法。不过我们也可以暂时就地潜伏下来,这么大个新京城,要想抓住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吧。”花猫自信的说。

“不行,我们必须尽快的把情报送出去,这事不能耽误,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分批撤离,这样目标小一点。”老猫不容置疑的说。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安全快速的离开长春。

“也许我们可以化装,我们在特训班的时候学过化装易容技术的,现在不就用上来了。”卢思言看着沉思中的老猫问道。

“对,我们可以俩人分为一组,这样目标会小一点。”花猫应和道。

老猫慢慢抬起头,若有所思的说,“现在贸然出城风险太大。我估计鬼子一定在车站和所有的出城关口都增派了兵力,因为他们判断我们现在仍然还在城里,而且他们手里也一定有了我和黑猫的画像。”

也许木头帮可以帮到自己,老猫想。他们有运送木材进出城的大车,而且他们手里都有日本人颁发的通行证,不过木头帮里人员成分非常复杂,难保没有日本人的眼线。但无论如何都需要先探个究竟。

“小七,你明天和我一起去一趟四海商行。”老猫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小七说。他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行,这太冒险了。”花猫没等小七回应,马上反对道。

“那你去?可是木头帮的老大也不认识你啊。放心吧,这点小事还能难倒我吗?”

“俺有办法,”小七很自信地看着几个人说道。“我知道木头帮送木材的地方,我们去找他们,和他们一起出城,检查站的伪军和鬼子一般不检查木头帮的大车。”

“嗯,这个办法好啊,你怎么不早说呢”花猫拍了拍小七。

“俺也插不上话啊。”小七一脸无辜的样子说。几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出卖“猫影情报组”的人还真的如卢思言分析的那样,是军统的叛徒告的密。这个人叫张文才,东北人,26岁,曾经是军统临灃特训班的学员,毕业后被派回东北。日本人占领东三省以后,东北已不再是军统的重点地区域。只保留了很小一部分力量继续坚守。张文才的公开身份是新京市教育局的一名职员,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出入于各种风流场所。手里拿着大把的经费,又没有什么具体任务,这让张文才过得十分惬意。回到新京后不久,他喜欢上了“怡园”的一个叫“茉莉”的妓女。一次,他在赌场把原来答应给“茉莉”买珠宝的钱给输了个精光。珠宝没买成,茉莉因此十分不满。在向她的姐妹们抱怨的时候,不留神说漏了嘴。她知道张文才的工资根本不够他的花销,茉莉猜想张文才肯定还有其他经济来源,后来张文才喝醉了酒,被茉莉套出实情。他悄悄告诉了茉莉,他的真实身份是军统特工,而且手里还有军统给的活动经费。谁也没想到的是,茉莉的姐妹一个常客,这个人正好是新京警察局的一个科长。当这位科长了解到这个情况后,为了邀功,就到日军警备司令部特高课举报了张文才。张文才被抓捕后,还没等进刑讯室就招了。他虽然承认了自己的军统身份,但由于军统在东北的人员大部分已经撤走了,所以他也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日本人并不会轻易放过他。正当张文才焦头烂额之际,他偶然在一次新京商会的集会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代号老猫的军统高级特工。此人曾经担任过临灃特训班的教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他躲在角落里观察了许久,他可以确定这人正是老猫无疑。集会结束后,他没有贸然跟踪老猫,张文才很清楚,和老猫玩跟踪,那就是找死。他通过商会的关系终于还是打听到了,那位气宇轩昂的人正是“松源商行”的老板。顺着这个线索,张文才找到了这个“松源商行”,并且还在小七手里买过几样东西,但是却一直没有见到老猫本人。为了把情报坐实了再去报告,他带了人在周围观察了几次,终于在最后一次观察中发现老猫本人。张文才内心惊喜若狂,他很笃定这就是军统在新京的一个情报站,于是他马上向特高课报告了这个情况。可当日本宪兵赶到“松源商行”时,除了在密室里发现一盆纸灰外,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