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廖科夫将身体摆出一个“大”字,躺在“新京大酒店”豪华套房的大床上。尽情的享受着松软床铺带给他的舒适和惬意。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虽然没有入睡,但闭上眼睛,也能感到身体在放松——几天来,谢廖科夫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叛变,这在任何阵营里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叛逃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在苏军军事情报中心从事远东情报工作八年了,他手里掌握的秘密足可以把整个远东地区搅个天翻地覆,但也足可以把他自己送下地狱。
三年前,他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休假时被日军方秘密特工用美人计策反。之后便他利用职位之便,为日本方面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军事情报。从前线反馈回来的作战情况表明,自己提供的情报起到了作用。他在欣喜之余,也非常害怕。该死的日本人几乎毫不在意暴露情报来源。于是他更加小心谨慎,有时甚至还提供点是是而非或者假情报。尽管如此,他还是在苏军反间谍机构设下的一个陷阱中留下了蛛丝马迹。他们很快就锁定了谢廖科夫。但遗憾的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谢廖科夫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他深知苏联内务部特工和苏军反间谍机构的厉害。为了保命,他只能选择叛逃。自己利用自己在伊尔库斯克出差的机会,一路狂奔,冒险通过边境线,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幸运。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谢廖科夫坐起来,走到门口,“谁?”
“我,中村。”答话的是负责谢廖科夫安全工作的中村龙介。
谢廖科夫开了门,他看到中村推了一个酒店送餐的小推车。
“请进。”谢廖科夫侧身把中村让进了房间。
“这是你的晚餐,请用餐吧。”中村把餐车推到客厅中间的茶几旁,“出于安全考虑,你的一日三餐都由我来送,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其他任何人也不能进入这个房间”。中村说一口流利的俄语,虽然语音不够标准,但一般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谢廖科夫揭开餐盘上的盖子,一碗酱汤。
“希望你能喜欢,这是全新京最好的日本料理了”。中村说着准备离开房间。
“请等等。”谢廖科夫叫住了中村,“我不在乎吃什么,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饭的。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去关东军司令部?”
“我们会尽快安排的,请先吃饭吧,一会我来收盘子。”中村没有理会谢廖科夫不满的态度,开门出去了。
谢廖科夫十分愤懑的坐到沙发上,他并没有指望日本人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欢迎他,但至少也不能对他如此轻慢吧。从叛逃的那一刻起,他几乎每一分钟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他心里很清楚,苏军情报部门、内务部特工、还有共产国际组织,以及中共现在都已经行动起来了,他们结成了联盟,一致的目标就是将自己消灭。说不定此时此刻,他们就在门外。又或者有一支狙击步枪正对准了他的窗户。他只想尽快的将手里的情报换一个好价格,然后他就可以跑得远远的,到欧洲、美洲甚至更远的地方躲起来,好好的享受生活。昨天,他从哈尔滨被护送到了新京,住进了这个据说是新京最好的酒店。可是一天过去了,这些可恶的日本人完全没有立刻接见他的打算。他感到每多待一天,危险就增加一分,只是日本人自信的认为他们可以为自己提供安全保证。鬼才知道他们那里来的自信。
谢廖科夫的猜想没错,此时的确有一支苏制的莫辛纳甘M91狙击步枪在距离他800米的一个楼顶瞄准了他的窗户。
马剑刚拿到这支枪的时候,兴奋的不住摸挲着枪面。他很早就知道这款名枪,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款枪来完成一项远程狙击任务。在抗联的时候,他曾经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他做梦都想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狙击步枪。可是这一梦想一直到他离开抗联也没有能够实现。按计划,原本执行这次狙击任务的是一名苏军狙击手,他授命于苏联内务部。但在过境的时候遇上了点麻烦,还没从伊尔库斯克开往哈尔滨的国际列车上出站,就被日本人以护照问题给遣返了。如果另外选派,时间已然来不及了,因此共产国际方面希望由中国同志来执行这项任务。
马剑接到这个任务后既兴奋又紧张,他从共产国际的一位联络员那里拿到了这支狙击步枪后,马上到荒郊野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进行了校枪,并且对800米外的目标开始射击练习,他要让自己尽快形成一击必中的能力。
许晓阳坐在“新京酒店”街对面的一个烟摊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酒店的大门。酒店的门前面站着几个持枪的日本士兵,这应该是临时增加的兵力。许晓阳清楚,他的任务是观察谢廖科夫的动向,随时通过旁边的公共电话亭向罗丹报告。
天黑的时候,电话亭响起了铃声,许晓阳一瘸一拐的走进电话亭,拿起了电话。电话的另一头是罗丹的声音,“老姑捎信来了,说老姑父生病了,正在找郎中呢。”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语,意思是暂无动静,留意信号。许晓阳放下电话,没有马上回到烟摊,而是沿街边走了一段距离后,用手电筒给趴在高处的马剑发了暗号。入夜后,他需要在自己的狙击位上更加聚精会神的注意目标,寻找机会。
谢廖科夫草草的吃了点饭,就躺到了床上。百无聊赖中,心中的欲望开始萌动,他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他渐渐升腾的欲火,可是该死的日本人像关囚犯一样把他关在这里,他哪也去不了。他好像听到了楼下歌舞厅里传来的音乐声,噢,真是太好了。他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走进盥洗室,洗了个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狭长的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须,发青的眼圈说明这两天睡眠不足。不过这不影响他英俊的面容。他拉开房门,一个日本士兵站在门口。谢廖科夫示意自己要去楼下,无法用语言交流的士兵伸手挡在他面前,拒绝了他的要求。谢廖科夫愤怒的推开了日本士兵,大步朝楼梯走去。身后传来拉动枪栓的声音,士兵举枪对着谢廖科夫的后背。谢廖科夫停下了脚步,尽管他坚信日本士兵是不会真正朝他开枪,但很难保证枪不会走火。他转过身,面对士兵摊开双手,耸着肩问道,“难道我没有自由了吗?我是囚犯吗?为什么你不允许我下楼?”那个士兵一脸茫然的看着谢廖科夫。
这时,中村从隔壁的房间走了出来,看到这个情形,他命令士兵放下枪,走到谢廖科夫身前,“你是我们的客人,不是囚犯。谢廖科夫先生,情况特殊,为了你的安全,请你一定要配合我们。”
“中村先生,我已经很配合了,我今天一天都没有离开过这个该死的房间,我就是想要下去放松一下,喝杯酒,怎么样,可以吗?”谢廖科夫激动的涨红了脸。
“对不起,谢廖科夫先生,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不可以。”中村仍然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示意士兵把谢廖科夫送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