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樱桃看着项志,桃花眸子闪着熠熠的光芒:“先生,妾身可否吟错?”
项志尴尬地陪着笑容:“夫人记忆甚好怎能吟错。只是,令晚生有些意外,晚生胡乱之作,竟会传到襄国来!”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中,项志抄袭的诗,哪里会流传到异国他乡,显然是郑樱桃特意派人去了解项志的所作所为!
郑樱桃脸色微红,有一种心思被洞穿地感觉,不自然地伸手将被风吹得有些微乱的秀发捋到耳后,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轻声道:“先生诗才冠绝北地,上元节上一首《叹元夕》已是前无古人!”
项志拱手道:“夫人谬赞,晚生实不敢当!”
郑樱桃再一次听到项志以晚生自称,心中有些莫名地气恼,微嗔道:“妾身只是痴长先生几岁而已,为何先生总是以晚辈自居,是何道理?”
项志一愣,随即笑道:“项志本一介草民,负伤后有幸被弘武将军救下,得以苟活于世。而弘武将军待晚生情如兄弟,弘武将军又是中山公爷的义子,所以草民在夫人面前理当以晚辈自处!”
郑樱桃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项志,扭头看向亭外逐渐变大的落雪,项志也不再说话,面带笑容陪着她一起欣赏雪景。
凉亭外的雪越下越大,远处的屋顶、干枯的树木已经落上了一层银装,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童儿在这广阔的天地间肆意粉刷着白色的漆料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而过,项郑二人都没有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一个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亭中,微微欠身恭敬道:“夫人,天凉了,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莫要令公爷担心!”
项志冷眼看着浑身已经被积雪浸透的丫环鸣儿,知道她也是石虎身边的奸细,而且不是监视他,很可能是监视郑樱桃的。
一声娇斥传来:“放肆!”
项志看向满脸怒容的女主人,郑樱桃柳眉倒竖,呵斥道:“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安排起妾身来了,你是想用公爷来压妾身吗?狗奴婢的舌头是不想要了吗?”
“噗通”,鸣儿应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用头撞击地面,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身上落着的积雪随着她身体地抖动,缓缓落到地上,形成一个滑稽的印子……
小丫环害怕地颤抖着,轻声求饶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鸣儿心中有些发慌,她知道女主人并不是在说笑,自己的舌头很有可能会被拔掉!
几个月以前,一个同屋的小丫环因为不小心将女主人洗脸用的铜盆摔落在地上,被心情欠佳的女主人当场砍去了双臂,而那名可怜的丫环一日后便死掉了,成为后院中那棵桃树的肥料!
这名女主子是个情绪化且暴虐的性子,根本无法揣测她地喜怒哀乐,前一刻还开心的和你说着心事儿,下一刻就有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郑樱桃的性子与其年幼时悲惨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早年不完整的家庭和后来被人当货物一样地买卖,甚至随意凌辱践踏,造就了她有些扭曲的性格。
今天,因为项志的一句话,令得她有些生气,又打心里不愿意将邪火撒到项志的身上。这个时候,丫环鸣儿不开眼地撞上枪口,便形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项志有些惊讶于郑樱桃的暴虐,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有些习惯于她的温柔娇羞。心中略一思量,不禁恍然,这才与历史上那个妖后的身影慢慢重合起来。
项志不想这名石虎派来的奸细,在这种情况下受到郑樱桃的刑罚。这样一来,石虎回来后肯定不会怪罪他的宠妾,只会把这笔烂账算在自己的脑袋上,是以他轻咳一声:“夫人,莫要因为这混账奴婢,气伤了自己的身子,这样反而不美!”
郑樱桃美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项志转头对着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环呵斥道:“你这混账东西,还不快滚,赖在这里还要惹夫人生气吗?”
丫环鸣儿并没有动作,只是将头与地面贴得更紧了一些。
郑樱桃叹了一口气,对着地上丫环说道:“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今天且饶过你!”
鸣儿不住地磕头,发出“咚咚”的响声,带着哭腔道:“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郑樱桃冷哼了一声:“你要谢过项先生!”
“谢谢项先生,谢谢项先生!”
“还不快滚!”
鸣儿低着头站起身,对着郑樱桃又是一躬,然后感激地看了一眼项志,快步退出凉亭,很快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之中。
鸣儿临离去时,她的眼泪冲刷着脸上的血污,这一幕令项志有些无力地伤感。
亭中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雪落下来,发出“噗簌簌”的响声……
项志看着对面将头扭向一侧的妖媚女子,知道她的这股无明业火,一方面是鸣儿这个时候提到了石虎,令她心中产生了异样地情绪,有内疚也有愤怒。而另一方面则是项志那“晚生”的称谓,令她感到与项志之间无形的隔阂,这是她潜意识中不愿意去面对的。
项志心中叹息一声,起身轻步到郑樱桃的身后,脱下身上黑色的轻裘,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项志并没有说话,转身负手站在凉亭的边缘,任由风雪将他青色的儒士长袍吹得猎猎作响。
单薄的儒士长袍随风飘摆,显得他修长的身躯更加俊逸脱俗……
项志看着漫天的白色,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伤感,这一刹那,他想到在另一个世界的妻子和女儿。如电影幕布般,那场如今天一样的大雪中,他陪着妻子和女儿堆雪人的场景,小女儿脸冻得如红苹果般可爱。
不知道自己死后,他们过得可还好,还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这个已经来到另一个时空的丈夫和父亲。
不知不觉中,泪水噙满了项志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