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这卑鄙的罪人

边荀带领的这支团队里,琼斯是最无用、也最无可替代的,他的本领不常使用,却无人可以替代。

人类的大脑就像浩瀚的海洋,每一段记忆犹如一滴滴海水,而人类对这片海洋的理解,仅仅止于“大海是蓝色”这个表象。研究失忆药物,他们不仅从海马体下手,还会从心理学方面切入。

失忆能是药物作用,也能是心理作用。边荀最开始的研究方向,是偏向于心理学的,于是有了据说能催眠任何人的琼斯的加入。奇迹似的,琼斯能令催眠者回忆起三岁时发生的任何一件事中的任何细节。

威廉斯教授说,琼斯认为解药研究进程太慢,便大胆提出要催眠王淮,进入他的潜意识,挖掘海面下更大体积的冰山,回溯到他失忆的前一刻,下一个心理暗示,告诉他失忆是假的,真实的他并没有失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No,no,no.”边荀马上否认这个荒唐的想法,激动地比着毫无章法的手势,“琼斯不仅手段下作,还是个滥用公权的贪/官!如果按照他的做法,只会让王淮以为失忆是假的,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而那些记忆也不会回到他大脑里。琼斯心术不正,老师,但愿您能明察!”

最后一句话,说得可一点也不委婉。

老教授耐心地等他说完,拉了身边的椅子给他。边荀自己搬了一把,他可不想和琼斯来个屁股接触。

“你不能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上来。”老教授叹口气,“依我看,他的办法可行。如果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失忆,那么,他会去寻找自我。”

听这老头的语气,琼斯已经得到对王淮催眠的许可了。边荀刚坐下,又激动地站起来,无礼地大声吼叫:“我会帮他寻找自我,我能帮他!不需要琼斯这个垃圾!”

“好孩子,快坐下,快坐下。”老教授也站起来,但他行动不便,差点又跌坐回去,“你听我说完。”

“老师,您说,但我绝不答应!”边荀为了照顾他老人家,只能坐下。

“琼斯来访之前,有一个我们无法反抗的人来找我,他只给我三天时间,解药再不研究出来,上面的人会撤资,我是不介意,但他们会带走王淮。就算是我在科学界的声誉,也无法让你这样再消耗下去了。”

边荀说:“凭什么!”

威廉姆知道他质问的为什么那些人要带走王淮,而不是撤资。他悲伤地说:“我们不是在搞慈善,边,你要明白这一点,虽然我很想帮助那个孩子,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可是上面的人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再无法研究出解药,他会被带到别的研究所,做你任何不敢做的实验。”

“那跟我没关系!老师,您答应过我的,不会把他写在报告上!”边荀怒道:“您怎么能不讲信用!早知道是这样,我死也不会带他来的,任何人意图带他走,我都会和他拼命,包括您——威廉姆教授。”

“孩子……”威廉姆教授的眼里浮起泪花。

“解药我会做出来的,但请你们不要拿他的性命要挟我。”边荀说,“我爱了他十年,今天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了好多话,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再有一次机会,能和他成为朋友,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情愿每天解剖一百只老鼠,也无法把那些危险的药剂打进他体内。”

威廉姆教授拄着拐杖站起来,用左手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上帝会原谅所有善良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边荀感到深深的绝望,因为他悲哀地意识到,就算是给他三十天,他也无法研究出解药。

威廉姆教授说:“你一直都是最希望他恢复记忆的,边,不要忘了你带他来这里的初衷。”

边荀没有忘记,初衷是赎边虞犯下的罪,可是今天他才发现,他已经不能不爱王淮了,他怎么忍心看王淮承受痛苦,而他自己——边荀,则是扮演施加痛苦的角色!

“你答应过他兄长的,一年后要把那个孩子送回去,虽然一年还未过去,但你要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威廉姆说,“琼斯是风流,但他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他和你不一样,他是现实、理智的科研人员。听我的话,孩子,如果王淮能在睡梦中被治愈,你也能解脱,大家都不会有事。”

边荀被说动了,但他还有隐隐感到不安。他为自己的冲动失礼道歉,扶着老师坐下。

“我……我得和琼斯谈谈。”

.

布里·琼斯不在实验室,他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来到这个从未对他开放的、神秘的伊甸园。

中年人用形状奇特的手表扫描门上的高级智能锁,这扇只对边荀授权的门便不由自主打开了。

两人都被房内奢华的装潢惊讶到了,琼斯忍不住小声赞道:“豪华的皇家宫殿!看来边荀只是脑袋呆瓜,其实很有品位。”

躺在床上安眠的王淮不知道,两个人形阴影已经笼罩在床头。

中年人轻蔑地笑了一下:“他?一个大学生,迈克老头(威廉姆教授)竟然这么护着他。”

“嘘!”琼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淮平时都冷着一张脸,此刻他侧躺着,微陷在柔软浅灰色枕头上,下巴抵着棉被,那双如同覆盖着冰霜的湖水的眼睛闭着,使他看起来毫无防备,裸/露地张扬着诱人的气息。

琼斯当然要生气,这个不懂风情的阳/痿老男人竟然说话这么大声,吵醒了睡美人,他会无法忍受的!

“舅舅,他是璀璨的宝石。”琼斯把手轻轻放在王淮微张的嘴唇上,眼睛蒙上一层情/欲,说,“吻醒他,比吵醒他更有趣,是不是?”

王淮在缺氧中醒来,迷迷糊糊看到一张逆着光、距离非常近的脸,他第一反应是边荀,因为只有边荀进入过这个房间。正要问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把他吓得彻底清醒了。

琼斯离开他的嘴唇,呵呵笑道:“纯洁的公主,你终于来迎接我了。”

王淮瞪大眼睛,看着骑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又看他在舔了一下带着水光嘴唇,听到他说“真美味”“你太性感”,这才后知后觉去摸自己的嘴唇,摸到一片湿润。

“你——”王淮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被人压着,坐不起来,抬手要打人,双手莫名其妙被按住了。

还有人?!

中年人坐在床头,轻而易举按住王淮的手,把他的挣扎视为踩中捕鼠夹的老鼠。

“宝贝,你太迷人了,我一直想这么做。”琼斯说完,拿出实验服口袋里的眼罩给王淮戴上。

“是威廉姆教授授权我来帮助你的,边荀也知道这件事,否则我怎么可能进入你的房间,你说是吧。我是科学家,来帮你恢复记忆,王淮,没有人要伤害你,安静一点,相信威廉姆教授,也相信边荀。”

王淮使劲蹬腿,却是无用功,“滚开——不可能!”

中年人朝琼斯递了个“你能行吗”的眼神。

“相信我,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哦,我的灵魂快要沸腾了。”琼斯大力扯开棉被,疯狂地大笑道,“一想到要制服你,我就高兴得失控了!来吧,让我们一起度过这美丽的圣诞节,MerryChristmas!”

窗帘被放下,黑暗中,唯有圣诞树上的星星,隐隐闪着些许微光,似是不忍照亮肮脏的世界,它再不负以往明亮。

.

边荀和琼斯充其量只是同事,他去实验室扑了个空,不知道那家伙会去哪里,只能带着一身戾气去王淮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等待面部识别,却看到显示屏跳出个红色的“×”。

“怎么会……”边荀调出指令,重新输入,试图用最直接粗暴的解密的方法直接开锁,可结果依旧是PasswordError。

有人重置密码,进去过这扇门,摘走了他的心脏。

他对着隔音效果良好的门大声喊叫,喊王淮的名字。明知房里的人听不到,他还是吼得声嘶力竭。

早上王淮才对他敞开心扉,幸福来得突然,砸得边荀不知所措,可此时关闭的门却宣布了那只是一场梦。如同被冷黏的蛇爬过心脏,空气都变得稀薄,他对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曾经他和王淮是朋友,因为边虞的出现,他们成了无法确定关系的陌生人,直到如今。

他一直在这种痛苦中度过,只有今天短暂的午餐时间,是他这27年的人生中唯一光彩靓丽的一笔。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门,几乎要跪倒下去,朝所有能记得住的神明求救,求不要对他这么残忍……

威廉姆教授关闭走廊的监视器,他看过录像,知道房里有琼斯,还有他们无法反抗的“上头的人”。

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虔诚地祷告。

.

黄昏时分,研究基地被铺上一层金光,同事们有说有笑离开实验室,讨论晚餐吃什么。

王淮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远离实验室,没人看到站在门口、如同一座雕像的边荀。

下班的高潮一过,走廊顿时鸦雀无声,声控灯熄灭,长廊如通往地狱的甬道,阴森可怖。

门“滴”一声开了,走廊的声控灯亮起来,边荀抬起早已握紧的拳头直接揍过去。

“Fuck.”

“Whoareyou”

边荀才揍了两拳,就被另一个人从身后锁住脖子。平日里待人温和,不争功夺利的工程师,此刻面目狰狞地用尽全力去踢地上已经爬起来的琼斯,大声骂道:“Fuckyou,youshamelessthief!(我.操.你妈,无耻的小偷!)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敢动他一下,我杀了你,我现在就杀了你!”

琼斯抹去嘴角的鲜血,呸呸吐掉几口血,关上门,防止接下来的对话吵到里面沉睡的美人。

“呵呵……我没想到,我有幸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哦,你真残暴,打人可真痛,你这样的人,穿什么白大褂,拳击手更适合你。”琼斯呵呵笑道:“别这么生气地瞪着我,我只玩这一次,下不为例。”

边荀奋力挣扎,却被钳制得更加牢固:“混、蛋——”

“唉……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个更不可爱的事实。”琼斯收敛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煞有介事地皱起眉,说:“你的失忆药物是彻底失败的,根本没有让人失去记忆的药,你看到的,只不过是被别人洗脑后的傀儡。”

边荀的怒火瞬间被密封的真空箱子收拢起来,他问道:“你说什么……”

“你的实验是失败的,他不是被你的药物洗脑,而是被下了心理暗示,坚定地认为‘我失忆了’。这是一种催眠,懂了吗?”

“你胡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是天才,能发明震惊世界的选择性失忆药物?呵呵……亲爱的边荀,你是失败者,还是个自恋的失败者。你一定很困惑,为什么用同样的药物,除了王淮,别人都没失忆,难道他是外星人不成?哦,这当然不可能。”琼斯笑完,语气突然变得很悲伤,“他亲口告诉我,被锁在特制的床上,无法动弹,被剥夺感识,整整十天……有个人,如恶魔般在他耳边低吟,引导他迷失了自我。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你我都很熟悉的,曾经我去到中国,有幸与他见过一面,他是位伟大的学家,是如陨落流星般短命的天才,是你的哥哥——边虞。”

边荀仿佛瞬间丧失悲伤和愤怒的能力,脑海一片空白。

琼斯叹口气,“你学识渊博,一定听说过剥夺感官实验,那个可怕的实验,被剥夺一切感知的自愿者们,没有一个能坚持三天,他们有的出现幻听幻觉、认知障碍、精神崩溃……可是他被剥夺了整整十天……呵呵,太有趣了,他不疯掉已经是奇迹了。你哥把他折磨地半死,又一直给他洗脑,精神和心理都已经极为脆弱的人,怎么可能招架得住心理学家有意的攻击?我们现在看到的他,是被你哥玩坏的玩具。信不信由你,反正等你见到他,就会相信这个不可爱的事实。”琼斯转身打开门,“放开他吧舅舅,我想他应该没什么心思多给我一拳了。”

边荀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冲进房间,看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的王淮,王淮也看见他,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只这一个眼神,边荀就绝望地明白了——王淮已经恢复记忆了。

“我……”边荀不敢上前,站在床位面露愧色看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王淮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扣腿上的棉被。

边荀:“我……我去准备晚饭。”

“嗯。”王淮还是没看他,等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他才下床来,站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头发长度刚好,人看起来气色不错,衣服也很干净,房内温度适宜,灯光柔和。

他被照顾得很好。这个认知让王淮有点反感。被讨厌的人施以善意,这是一种变相羞辱,尤其是想起被剥夺感官的那十天,他更加憎恨边荀,恨他和边虞一模一样的眼睛、恨他每次以负罪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恨他那些夜里低语的告白、恨他跟个傻子一样十年来都未曾放下的爱意。

过去王淮还能纯粹的只是厌恶他,可是现在,不单单只是厌恶了,王淮感觉到比之更强烈的痛苦,比把遗忘的悲惨记忆以不可抗力地强硬塞进脑中痛苦百倍。

王淮没想哭的,镜子中的人却面无表情流下眼泪,他抚摸着镜子,替那人擦去眼泪,把愿意和边荀共进午餐的那个人,留在镜子里。

.

充斥着古典浪漫气息的巴洛克风房间没有时钟,没有日历,因为装扮它的主人不想让时间流逝。

边荀靠在走廊墙壁上,从口袋里摸出御守,泪水模糊了视线,眼泪滴在御守上绣着的“淮”字上。

力气仿佛被流失的泪水带走,他背抵着墙,缓缓滑下去,坐在漆黑的走廊。

他这么难过,连放声大哭的胆子都没有,只把要冲出喉咙的哭声锁在牙关里,忽视被高高抛上云颠又碎成粉碎的心脏,祈求随便哪一位神明原谅他——他这个卑鄙的罪人,刚刚竟然幻想把王淮永远关在这里。

.

一个小时后,边荀把煮烂的面条端上桌,然后才反应过来——面条因为煮太久,糊了。他尴尬地想撤回,却被王淮抬手阻止了。

金黄色的面条上窝着个煎蛋,洒了葱花,看起来挺诱人的,其实王淮看不出异样,是边荀自己蠢得不打自招,不想让他吃糊掉的面,才说面糊了的。

王淮站在他身边,垂眉敛目。

边荀根本没心情吃饭,他做饭时在出神,才把面煮糊了。

“我还是再去做一份……”边荀转身走了。

王淮没拦他,坐下来吃面。边荀端着完美的面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不知为何又有想哭的冲动。

如果眼前这个人是失忆后的王淮,他会鼓起勇气去坐在他身边,可是现在,他不确定王淮是否愿意和他共进晚餐,他怕遭到拒绝,于是体面地退却:“我……我出去吃吧。”

王淮停下筷子,盯着汤汁,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

边荀蹲在走廊吃面,房间密码被琼斯身边那位中年人撤销了。边荀能和以前一样进出自如,但现在这个特权对他来说并不值得高兴。

吃完面,他进去收拾餐具,王淮坐在床头,看那本《红书》,这个小小的举动让边荀心情好了许多,他又觉得这样的王淮也挺好的。

想必威廉姆教授已经知道事实,边荀不想回实验室,洗好餐具,他又回到王淮的房间,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椅子看着他。

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看看书的人,倒是相安无事。边荀很贪恋这样的时光,他像一位艺术家,迷恋地看着出自他手的艺术品。

王淮翻一页书,突然说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我想……只要你想走,随时都可以。”

王淮合上书,下床去洗漱,回来躺下,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今天太晚了。”

边荀以为他要休息了,站起来,“窗帘要拉上吗?”

“请不要,除非你再表演一次烟花……”

边荀隐约有种奇怪的预感,但他不敢直接问出来,于是换了个方式说道:“你困了吗?”

“并不,我只是觉得,我只有这样……这样把自己藏起来,才有力气和你说话。”

王淮并不想睡觉,如果他困了的话,绝对不会回答刚刚的问题。边荀猜中了,激动了一下,很快就被他的话冰冻住。

边荀的眼神丝毫不掩饰他的爱意,“我很高兴,你还愿意与我说话。王淮,你别怕,在伤害你之前,我会先杀死我自己。”

“我不怕你,可是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你们的眼睛,那么的像……你仅仅只是站在我面前,就伤害了我……我……”王淮弓起身子,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他哽咽道:“我……”

他想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可是他发现,就算在心里想了无数次,他也无法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挺贱的,不是吗?

边荀一听到他哭,就忍不住朝他道歉,把“对不起”说得陌生了也无法停下。他一直无法消灭王淮心中的偏见。偏见是一直都存在的,不只是因为他和边虞一模一样的眼睛,还因为他爱着王淮,因为这份爱,他认为自己有义务把被边虞撕裂的王淮重新拼凑起来。

但王淮不需要被他拼凑。

“我太激动了,你不要在意。”王淮没办法说“我原谅你”,就只能停止哭泣,来让边荀停止道歉。“你别过来!别让我看到你的眼睛!”

边荀只好收回踏出去的那只脚,盯着地上的影子看。

“我还是很讨厌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就讨厌了,那天我哥……叶阳带我去考试,主任都不爱搭理我,你来了,他那么热情地朝你打招呼,明明是学渣,班主任还让我跟你同桌,你抄我的作业,还要拉我去吃饭……算了,你考上了Z大,也不是学渣,这么说不是夸你,是因为我也是Z大生,我不能骂我自己。大二我得了癔症,你把我困在走廊,引来好多人围观;我去你家那次,你……你换我衣服,我都被你看光了;还有,刚刚的面太难吃了,糊掉了!”

王淮试了试,还是无法把“恨”字说出来,只能沮丧地说:“你做了这么多,我还只是讨厌你。和你吃了一顿午饭,我现在知道了,我不能自私地、站在我的角度刻意丑化你、否认你。你和我成为同桌,故意做那些引起我注意的事,是因为想和我做朋友;把我困在走廊,是因为你想确定我是不是真得了癔症;脱我的衣服,是因为我发高烧,你为我挂水,送我回家;你把面煮糊了,是因为你……你可能不会煮面………”

边荀:“我——”

“你听我说!”王淮打断他的话,“我再蠢,也知道你做这些事的理由,但我现在还是没办法,因为你做这些事,就和你做朋友,那可能要过很久……嗯,很久……你可以说话了。”

“好的。我爱你,王淮。”

“……”王淮狠下心道:“我讨厌你!很讨厌!”

边荀想和以前一样,站在床边,吻他的额头,告诉他“我爱你”。可惜,现在他只能想了,只是为了克制这个想法,他就几乎要被痛苦撕扯成两半。

“没关系。你不敢面对我,我还是爱你;你要离开我了,我还是爱你;你说要过很久才能和我做朋友,我还是爱你。很久很久。”

王淮有种强烈的想翻身看他的欲望,他把被子扯到头顶,一点点地、僵硬地翻身,突然,腰上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连同被子被边荀抱起来!

边荀拿手挡住他的眼睛,飞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小偷得逞了,他偷走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是的,我爱你。”边荀把他的头按在肩上,紧紧抱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能这么冷静,他是真的……真的很想大哭一场啊!

王淮僵在他怀里,看着落地窗外的璀璨星空,半晌,抬起手,轻轻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