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熙的行李并不是最多的,还有很多人比她的还要多,最夸张的有人带了六包行李,这样看来,张宝熙的行李虽也多但还算过得去。
管理人员开始催促知青上车,张宝熙即使是知道自己前路在哪里,也忍不住哭出来。她这一哭王来弟也哭了,开始吵着不让她去了,让她姐去。
还好站台上送别人都在哭声音大,也没人顾得上听她说的什么。不然,免不了一番事端。
张宝熙流着泪抱了抱王来弟,和她说,“我不你身边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也对我姐好点吧。”惹得王来弟哭着喊我的宝,我苦命的宝,你怎么怎么狠心。
最后的鸣笛声响起,张宝熙抱了抱张芮兮,“你枕头里留下的东西,省着点用,留个心眼。照顾好爸妈,要记得注意大哥。”
张芮兮被抱的浑身不自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想着赶快让她回去洗澡,一身臭汗。周边吵吵闹闹的,就听到句枕头,其他,她就没听清了。
身为大家长的张强国没有哭,不过,眼眶子也红了,冲张宝熙点点头,挥挥手,让她赶快坐好。
张建伟与张富伟同她感情好,哽咽地说他们会想她,会常给她写信的让她注意回信,缺什么就来信说一声,家里给她寄。
火车呜鸣声响起,带走了张宝熙,她开始了她与上一辈子不一样的人生轨迹。
一家人,回去时都有些垂头丧气。不过,除了张芮兮外,他们都是因为张宝熙的离开而丧气。
张芮兮正因为火车站人挤人乱糟糟的,即便她这身子是不出汗的玉体质也免不了沾惹一身汗津味,出来经风吹过后气味并不可循,可她不仅五官俏丽就连五感都是强于常人,这味道在她闻来是熏得她难受发愁又丧气。
要说来这里这么多天什么是她最难忍受的,那绝对是洗澡高高挂在第一位,这里没有她那全功能按摩大浴缸,没有草木香味儿的沐浴露,就连独立的洗浴间都没有,这么多天以来,她也就能拿毛巾擦擦身子缓解缓解。
刚从火车站出来,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从头到脚把自己洗刷一遍!温泉馆没有澡堂子总该有吧,澡堂子啊澡堂子你到底藏在哪里了?快出来吧快出来,该临幸你了。
这几天来去匆匆,她都没能好好看看这个时代的街道。趁回去路途还轻松些,她扭头四处看看。
水泥路很宽,最高的楼才五层,入眼,到处都是灰色,灰色的墙灰色的衣,连店铺招牌都是素颜色,彩色也就能在姑娘头花上看到。或许是因为上班时间,街上骑二八大杠的不多,每个都是神气洋洋的。
哟,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坐得起四轮汽车,蛮稀奇的,吸引的张芮兮一直盯着看。
你在车外看车当风景,车内人在看你,拿你当风景。
张芮兮她是不知道的,虽然同样都是蓝色衣服灰裤子加一双布鞋,但穿在她身上,就是给人以不一样的感觉,有种散漫亲近又疏离的气质感。
她从开放平等物资丰富的未来来到这里,灵魂里刻着的就是自信张扬,她看这里的一切,都是好奇又漫不经心的态度。
即使她有努力掩饰想要融入,还是会在细微之处流露出刻在骨子里的高傲,更何况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坐在车后座的虞御景透过车窗玻璃,盯着张芮兮看。在车刚驶入这条街时,他就一眼注意到她。
看穿着是随大流的普通人家,看个头样貌也像是没有张开的小孩子,可给他的感觉就是她和整条街的人都不一样,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有一种独特感。
车驶近,凑近仔细看去越发觉得不同,她,与这环境是格格不入的,她不应该属于这里。
尤其是当他同张芮兮对视那一眼时,张芮兮作为只颜狗,心里感叹一句,这人长得是她来这里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
倒是虞御景被她晃了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见钟情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他想要把眼前甚至称不上是女人,太过瘦弱只能得到一句姑娘的人藏在自己身边。
嗯,她还需要长高些,想要长个子要多喝牛奶,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喝惯鲜牛奶,不然再准备些奶粉,是准备花国得好还是和国的好......
车缓缓驶向前方,即便虞御景头扭到270度也不再能看到张芮兮。
自从虞御景开始紧盯张芮兮看,前方的司机就一直紧绷着身体,生怕后面这位少爷一个发疯干出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比如说绑架???
也不怪司机会有这样猜测,实在是虞御景的精神状态称不上好。这怪不得他,就算是大人从那个折磨疯狂时期过来,都或多或少会留下些后遗症,何况他这样一个年纪不大又经历比大人还多的未成年呢。
是虞御景父母照顾不周,他们也想不到虞御景的姑姑会如此疯狂,为了一个渣男居然要报复自己家族,将虞御景抱走折磨至十岁才被他的父母寻到接回。
十岁的虞御景瘦弱得像是六七岁的孩子,他看人的眼神中充满了阴郁与漠视,黑洞洞的看着有窒息感与流泪的冲动,令千里迢迢前来接他的父母感到心惊心疼。
或许是受到刻在骨子里的家族基因影响,虞御景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起步比同龄人晚,但经过专人辅导他的学习进程迅速赶超了同龄人,何况那个年代哪里有从小教育这个意识,同龄人大多也都是半吊子水平。
经专人辅导六年,虞父虞明心与虞母吴湘看着自己儿子一天天变好,眼中也渐渐有了温暖,认为可以送他去学校上学让他多接触些同龄人。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人越怕来什么偏就越会来什么。
在家时还算正常只是眼神冷漠不爱说话的虞御景,刚到学校一天就为了他的笔袋和人争斗起来。
同班同学小胖子看上吴湘从香江给他带来的笔袋,笔袋圆筒状质感上层通体军绿色,上绣有他强烈要求的“YYJ”,那是他名字虞御景的缩写,笔袋一看就是独家定制款。
自从他回到家中,他对自己的物品看得格外重,就像是小狗撒尿占地盘一样,他要求给自己的衣物用品都绣上刻上“YYJ”表示这是独属于他的,旁人未经他的允许轻易碰不得,就算是虞父虞母也不可以。
小胖子未经他的允许随意拿起他的笔袋,更是仗着他那担任肉联厂厂长的父亲,想要霸占这个笔袋,小孩子也懂得趋炎附势,尤其是经历动荡的小孩子。
从穿着打扮上能看出虞御景的家境优越,可他们还是不敢随意得罪能大口吃肉的小胖子,以前有过这类事情发生,仗势欺人被这小胖子发挥得淋漓尽致,得罪他的那家人从此不得被肉联厂录取,就连买肉也是净给些边角料精瘦肉,他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办成这样大的事情,可架不住他有一个溺爱儿子的妈。
旁边冷嘲热讽叽叽喳喳不停的众人,肥胖嘴脸的小胖子,都在挑战虞御景自从踏进校园就紧绷着的神经线,小胖子见虞御景紧握双手成拳低头不言不语,开始上前推搡,就在他要碰到虞御景衣服时被虞御景一凳子打的开了瓢,还好不重连缝针都用不上,只是流血多了些看着吓人。
等吴湘急忙赶到时,小胖子血已经止住也收拾干净了,倒是虞御景浑身上下挂着彩看上去有些不好。
这些彩倒不是小胖子打的,他也没那个能耐,是小胖子的妈带着正好在自己家的自家兄弟摁住虞御景打的,在旁的老师有试图阻拦,却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小胖子是受害者被开了瓢,再加上他也不想得罪肉联厂厂长夫人只能漠视视而不见。
他想不到小胖子的爸不好惹,虞御景的爸更不好惹,就连虞御景他妈都不是一个肉联厂厂长能得罪的起的。
本来受害者被开瓢是有理的一方,吴湘听到消息时还想着要尽力赔偿这家人损失。当她看到自己被打的惨不忍睹的儿子,眼泪都快涌上来了,赔偿?损失?那是什么,不折腾这家人已经是她大度讲道理了。
自从六年前儿子回到家,就没有再受过这么重的伤,不要提是这么重的伤了,儿子完全是没有受过任何伤,连家务活她都舍不得让儿子做,现在倒好。
小胖子他妈眼瞅着吴湘穿着打扮不似普通人,身边更是跟了一位壮年男子落后她一步,这架势她也就跟着自己老公凑热闹看国际友人时见到过,不自禁的腿开始打颤,她知道自己怕是捅了马蜂窝惹到不能惹的人了。
虞御景看到自己母亲来了,不曾像小胖子一样大哭冲向母亲求抱求安慰,他的眼神重回冷漠,里面像是有千年积雪融化不得,看陌生人的眼光盯着吴湘,看的吴湘实在忍不住直接哭了出来。
吴湘想,哪怕是怨她也好,是她这个当母亲的没有做好没能保护得了他,明明答应了儿子再也不让他受伤害,还是令他受到毒打。
最终这事以虞御景退学,肉联厂厂长查出贪污撤职而散场。
离开这所学校,虞御景再次抗拒踏进校园接触同龄人,这段时间他正是需要家人温暖陪伴的时候,虞父虞母却又正值工作繁忙期,不得已之下,只能向处在京都的老爷子坦白寻求帮助。
早就想要见小孙子的虞老爷子虞精忠早早的开始布置小孙子房间,迎接十六年未曾谋面受尽折磨的小孙子。至于他儿子儿媳提起的给小孙子找学校这事,仅是听他们描述和医生的诊断,他就不抱有希望,人老了心思也就变了,人还好好的就好其他慢慢来吧。
使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回将会是虞御景主动要求去上学。
“张苪兮,乌龟都比你走得快。”张富伟在前面扭头朝她大吼。
吼声太大,大到车速不快却也是在渐行渐远的虞御景都听到了,他低喃,“张苪兮,刻上YY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