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芫还未从陆五就是太子的惊愕中回过神,就又听到一个晴天霹雳——晋王要杖毙小成子。
而小成子之所以受罚,却全是为了帮她,林芫自是不能坐视不理,当即双手合十于胸前,楚楚可怜地望着陆嵘,“陆五公子,不,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救我这个同乡,他这都是为了帮我。”
太子陆嵘最是个怜香惜玉的,否则便不会红粉遍天下,见林芫这般梨花带雨,当即就心软得一塌糊涂,瞥了眼冰块似的陆湛,以玩笑的口吻道:“小青莲,你别哭啊,我这四哥就是吓唬人的,他对下人最是豁达,又怎会活活将人打死。”
朱总管趁势也踢了一脚小成子,叫他生生跪在地上,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磕了个头,声泪俱下,“王爷息怒,小成子这是一时糊涂,还请王爷看见他从未犯过错的份儿上,原谅他这一回。”
小成子也保证道:“奴才知错了,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朱总管跟着附和道:“老奴也愿意替小成子作保,他下次若是再犯,老奴......”
林芫也想跪下求情,却被陆嵘摇摇头给拉住了。
陆湛淡淡瞥了一眼朱时茂,朱时茂当即闭了嘴,他视线再往左移,自垂首落泪的林芫到一旁抬手轻拍林芫薄肩以作安抚的陆嵘,最终落定在陆嵘担忧的神情上,他冷墨一般的眸子闪过一抹暗色,冷冷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便是皇上在此,小成子也非死不可。”
林芫一听,当即便摔了下去,她跪伏在地上,抬起楚楚动人的眼眸,些许失力地道:“难道连太子殿下也救不了小成子哥吗?”
陆嵘被如此一激,当即便转过身,面向陆湛:“四哥,你今日无论如何得卖皇弟一个面子。”
哪知陆湛是个油盐不进的,尤其当他看见陆嵘似老母鸡护崽子一样护在林芫身前,唇角溢出一声轻讽,“五弟,你别忘了,你今日能够提早解禁,还是本王在父皇面前替你作保。本王难道还不够给你面子?至于今日之事,乃是你皇兄的家事,你休要胡乱掺和进来。”
最终,小成子还是没有逃脱被行刑的命运。
两个壮汉将小成子死死摁住在条凳上,手腕粗的木棍结结实实地高高扬起,又重重地捶打在小成子原本就单薄的背脊上,尽管他已竭力咬牙忍住不出声,还是会不时从唇角溢出几声痛呼。
朱总管瞧见不过几下,他背上的衣裳便被打烂,终究还是心有不忍,开口替他想办法,“你是我带进王府的,我也不想看到你落到这个地步,只要你现在就去王爷面前说,是那个林芫逼迫于你,我再同你一起向王爷求情,你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又一棍子落在了小成子的背上,痛得小成子一个闷哼,“朱总管,我娘说做人不能撒谎,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将林姑娘带进王府是我心甘情愿,与林姑娘没有半分关系。”
一直在一旁抹眼泪的林芫,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上前去挡在小成子面前,“小成子哥,你怎么这么傻,你就和她们说,是我逼迫你好了。”
小成子摇了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早在带你入府时,我就想到了各种后果,只是没想到这后果会如此严重。”
小成子在王府五年,才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王爷也对他颇为倚重,上回王爷同朱总管去江南道巡防,甚至将整个王府交给他打理。本以为就着这份体面,安置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最多不过被斥责几句,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责罚。
他的确可以将所有的责任推在林芫身上,倘若林芫是个奸诈的小人,他定然会这样做,但她不是。相反,她还是个善良且有情有义的女子,他不能这么对她。
当杖棍再次落下,林芫闭上双眼,张开双臂挡在小成子身前,“你们要打,就将我一并打死。”
行刑之人知道他是太子看重的人,倒也不敢真的将杖棍对准她,只拿眼神询问一侧的朱时茂。
朱时茂眉头一压,呵斥道:“林姑娘,你在这里说这些漂亮话,假模假样地帮他挡棍子有什么用?你若是诚心想救他,现在就去王爷面前说,就说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林芫透过朱漆大门,瞥见晋王正同太子在庭院中大榕树下说着什么,便是对着太子,陆湛的脸依旧是万年不化的冰山,却是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朱总管见他这样,顿时翻了一个白眼,“姑娘既然没有诚心,又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继续行刑。”说罢,他对林芫道:“棍棒不长眼,林姑娘你可当心了。”
行刑的壮汉再度扬高杖棍,这一回他们毫不犹豫重重挥下,林芫要护着小成子也并非说说而已,坚硬似铁的棍棒当即就敲在林芫秀气的薄肩上,棍子上身的刹那,她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立时痛得摔在了地上,然而杖棍却并没有就此停下,林芫艰难地起身,蹒跚地行到在小成子面前,颤巍巍地举起双臂,“你们要打他,先将我打死好了。”
朱时茂登时就乐了,“你以为我们不敢?打,给我继续打,既然有人一心求死,那便成全她吧。”
朱时茂对太子知之甚深,太子其人,说好听点叫风流,往难听了说就是烂情。
别看现在似乎对林芫有那么几分真心,小青莲小青莲叫得热乎,但这份真心能维持多久,却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不出三个月,太子便会对着另一个女子,用同样的亲热劲儿叫着另外的女子。
朱时茂视小成子为子侄后辈,对林芫是极为怨愤的,自然不会对她手下留情,行刑的壮汉重新挥高杖棍,正要重重落下。
这时候,太子却出现了,她一听见林芫的痛呼,就跟了出来,原以为不过是这丫头没见过这阵仗给吓的,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挡在小成子身前替他受刑,当即三两步走了过去,对两个壮汉怒目而视,“有本宫在,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太子转头又对朱时茂道:“朱时茂,你胆子越发大了,连本宫的人也敢动!”
说罢,又低头去看林芫,见她肩上大块血迹渗出,在纯白的衣裳上格外显眼,不由得长眉一竖,“四哥,你这奴才好生猖狂,竟将本王的小青莲给打伤成这样。我不管,你今日必须得严惩他,小青莲吃的棍棒,本王要他十倍奉还。”
刚听到动静也跟了出来的陆湛,原就阴沉着一张脸,闻言眉眼更是深沉得能拧出水,“老五,你好大的口气,你自己东宫乌烟瘴气你不管,倒是到本王府里耍起了主子的威风。你要是在东宫有这威风,李芊芊至于猖狂至此?”
李芊芊正是太子妃。
一听李芊芊,太子便不是滋味,当即便悻悻道:“那母老虎威风不了多久了,本宫马上便要休了她。”
都说白气莫说人,晚上莫说鬼,说曹操曹操就到,“太子殿下,妾身到底哪里做错了,你竟是要休了妾身?”
太子一见太子妃,忙就退了一步,退至了林芫半步之后,他指着太子妃的头道:“你这个泼妇,你怎么连这里也跟着来了?本宫怎休你不得,你妒忌成性,将本宫的人卖去青楼,如此蛇蝎心肠,怎堪为本宫的正妻?”
太子妃强词夺理,“不是我妒忌,实则是她们三人一入京你就出事,实在是太不祥了,本宫也是怕她们克你,这才防范于未然。”
太子反驳道:“如果这也能怪她们,那你一嫁入东宫,本宫就各种不顺,岂非也都怪太子妃你?三条人命啊,你说卖就卖,你如此恶毒,本宫绝不会放任不管,你就等着收休书吧。”
李芊芊却丝毫不惧怕陆嵘的威胁,反而这时她注意到陆嵘身边小鸟依人的林芫,当即杏眸一眯,“这位便是那个漏网之鱼吧?怎么,你今日前来便是为了接她?”
早在李芊芊一出现,林芫的视线便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不得不说,李芊芊是一个极为贵气华美的女子,五官极其标致,然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怨气。
林芫是听说过太子风流多情的,设身处地,她可以理解李芊芊的疯狂,然理解归理解,却是永远无法原谅。
两条人命啊!
林芫抬起倔强的下颌,一瞬不瞬地盯着颐指气使的李芊芊,没有露出丝毫怯意。
身份高贵又如何,还不是个手中沾满鲜血的恶魔。总有一天,她要亲手将她所有的骄傲踩在地上。
林芫往后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陆嵘,终于是摇了摇头。太子此人,性子浮躁,不堪托付。
林芫的视线扫向李芊芊身侧的陆湛,但见他气定神闲,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亦然摇了摇头。晋王太过深沉,性子凉薄,想要接近亦是艰难。
陆嵘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吓得额间细汗冒出,他上前一步,将林芫护在身后,“李芊芊,我警告你,你别想再动她!”
李芊芊猖狂地笑了笑,而后笑容一顿,恐吓林芫道,“林姑娘,我想你是个聪明人,断然不会羊入虎口,任本宫磋磨的对吧?”
陆嵘一听,肺都快气炸了,他转头面向晋王,“四哥,你也看到了,太子妃实在太歹毒了,本宫不休不行。”
自打太子妃出现,便一直冷眼旁观的陆湛,这时候才淡漠地回了一句,“那是你的家务事,与本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