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如此精彩的一幕,她是没有办法见到了。
林芫啧啧两声,将瓷瓶收回包袱,紧着着悄声离开了古月轩。
回到西苑,她就去到了厨房,给庄嬷嬷端上了一碗炖得软烂的猪蹄花生红枣汤,奶白的汤汁偎着酥软的蹄花,一见便知是慢炖了好些时辰,“嬷嬷,我明日就要离开王府了,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庄嬷嬷受宠若惊地道,“我这老婆子哪能劳动姑娘你的侍候?”
说是这样说,但庄嬷嬷一闻见肉香,立马就坐了下来,用汤勺赶忙夹着一块筋肉吃,入口即化,齿颊留香,不多时一碗肉汤便就见底了,“林姑娘,你待老身亲厚,老身也送你一句话:太子多情也薄情,不似我们王爷薄情却深情,你勿要对太子抱有太大期望,万莫仗着宠爱得罪太子妃,否则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事不用庄嬷嬷说,经过昨日,林芫自也明白了这一点,只是就昨日太子妃看她那眼神,只怕早就将她得罪光了。
她去到东宫,太子妃还不知怎么折腾她呢。
有那么一个刹那,林芫甚至在想,若不然一把火烧了东宫吧,也算是替世珍她们报仇了。
但一想到自己还要去西夏寻亲,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去厨房又盛了一碗蹄花汤,递给庄嬷嬷时,顺道问道:“嬷嬷,怎么听你这般说起来,咱们晋王殿下还是个痴情种?”
庄嬷嬷左右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捂着嘴悄声道:“我们爷如今虽已是弱冠之年,但身边除了一个近身侍候的容凌,便再也没有其他女子,虽则如今容凌还没有名分,但大伙儿私底下都在传,一旦王爷娶了王妃,便会给容凌位份,毕竟容凌是从冷宫就开始侍候咱们王爷的。”
说道这里,她又压低了半分声音,“而且,前院有人传出来消息,说是王爷之所以迟迟不曾成婚,乃是为了找一个宽厚的王妃,好容忍性子不好的容凌。”
这样啊?
林芫倒是没想到,看起来冰山一样的晋王,竟然会有如此深情的一面,她突然有些好奇,那个容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嬷嬷,我来王府也几日了,怎地没见过容凌啊?”
庄嬷嬷道:“容凌姑娘,半个月前去了报国寺替王爷祈福,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意思是现在不在王府了?
林芫突然想到,若是陆湛等下子药性上来,他的房里人不在,他这是要找谁去泻火啊,“嬷嬷,王爷该不会就容凌这一个房中人吧?”
庄嬷嬷道:“那不然你以为呢,我们王爷可不像太子,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
林芫突然有些后悔给他加了太多的浴炉散了,如今容凌不在王府,为了解毒他势必是要收用其他女人的,这可就有些对不住那个容凌姑娘了。
不过,这样的愧意只存在了那么一小会儿,她如今自身尚且难保,才没那么多心神伤春悲秋旁人的事情。
她想报仇,想得都快疯了,可从明日开始,却不得不在仇人手中讨生活,这种感觉和认贼作父也差不离了。
林芫叹息一声。
庄嬷嬷咬了一口酱瓜,嘎嘣脆,闻声问道:“姑娘不高兴吗?”
林芫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哪能不高兴呢,我可终于要去东宫当主子了呢,能不高兴吗?”
古月轩的书房内,陆湛正青灯作伴执卷夜读,他子夜般黑不见底的冷瞳眸渐渐浮上一层雾气,凤眸上扬的眼尾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潮红。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领口第一个扣子,已然还是觉得闷热,于是起身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这壶茶水也就小安子刚拎进来时,他用了一小口,如今已彻底凉了。
他捏着壶柄,将茶水倒满了一个宽口水蓝冰裂纹瓷杯,仰面一饮而尽,待他坐回圈椅中,又要继续读书,书卷上的字分明都认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身上的燥意却是更甚几分。
陆湛又替自己满了一杯茶,这一杯冷茶一入肚,陆湛立马觉察出了身子某处的异样,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捏着瓷杯,手腕上的青筋几欲要胀开,喉咙间的呼吸越发粗重……
他眼尾泛红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紫砂茶壶,冷厉地吩咐道:“朱时茂,宣孙太医。”
半个时辰后,朱时茂提着灯笼,往西苑走去。
小安子佝偻着身子紧跟着,“朱爷爷,我真不知道为何那茶壶里有媚药,你要相信我。”
朱时茂没好气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等王爷解毒后自己同王爷解释!为今之计,是先给王爷找到解药才是正事。”
小安子想着戴罪立功,是以特别积极地出谋划策,“爷爷,你看兰英怎么样?兰英毕竟是孙大将军府送过来的,她亲姐姐还是孙小将军府妾室,自己的兄弟大小也是有官职在身,兰英生得也是眉目如画,也不算辱没了王爷。”
朱时茂没好气道:“小安子,我知道你平时收了兰英不少好处,但是如今不是你夹带私货的时候。兰英此人太过市侩,成日里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怎么配侍候殿下呢?”
小安子又道:“那茹雪呢?茹雪姐姐的姑姑是皇后娘娘跟前的掌事姑姑,她来侍候王爷,相信皇后娘娘也是乐意的。”
朱时茂一听,眸色微闪,“小安子,就凭她同皇后娘娘这层关联,王爷就不可能收用她!更何况她还是西苑的管事,若是这些个女管事,各个都想着攀龙附凤,那谁还会安心做事?”
小安子摸了摸头,“那爷爷你说,叫谁去做解药啊?”
朱时茂目光落定在不远处林芫所居住的小院,语重声长地道:“林芫姑娘,风华正茂,人品贵重,当不会辱没殿下。”
小安子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到:自家王爷冰清玉洁,从不近女色,如今迫不得已方才要收用女子,这可是王爷的头一个女人,这份殊荣不可谓不高。今日之事,不论是谁有这个荣幸去侍候王爷,都是一个极其难得的上位机会。
小安子和林芫算是结仇了,怎可能让她有翻身凌驾于他之上的机会,更何况林芫还同小成子如此亲近,她若是能够上位,小成子更是要鸡犬升天了,当即就道:“爷爷,这个林芫,出身到底还是太低了些,更何况她还是太子爷要的人!”
朱时茂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安子,“小安子,你确定不是因为林芫同小成子交好,你才如此说?你就如此这般见不得小成子好?”
却原来,朱时茂也是因为昨日林芫对小成子的相护之情,才生出了帮助她的心思,更何况林芫若是能得宠,小成子也能早日回府,最重要的一点是——雪中送炭往往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恩。
而至于太子,却是不必担心,过段时间,等他的兴头过了,便不会想起林芫,从来皆是如此。
姜还是老的辣,朱时茂一语中的,小安子面色讪讪,有些心虚地道:“爷爷,我看起来像是这般小气的人吗?”
朱时茂不置可否,只提点道:“小安子,你和小成子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希望你们两个和平共处,而不是尔虞我诈。”
一席话听得小安子直冒冷汗,再也不敢劝阻。
朱时茂见到林芫时,林芫正一身雪白道袍,借着廊庑下的灯光,在看贾世珍那副画,这画上回浸了雨水,看着损坏极其严重,如今干透了再看,似乎也就还好,林芫想着或许可以找个行家来看看,是否可以修画。
毕竟,世珍说,这是一副老值钱的画了,去到东宫,直面太子妃这个仇人,想要报仇,怎么能没点银子使呢。
有钱才能使鬼推磨嘛!
朱时茂一进门就道:“林姑娘,洒家来给你道喜了。”
“什么喜?”林芫轻蹙眉,缓缓将画册收好,视线扫在小安子紧皱的一张脸上时,眉头一压,“我在你们晋王府,还能有什么喜事?”
等朱时茂快速讲明来意,需要她去给陆湛解毒时,林芫原本放松的脸颊顿时紧绷成了石头一般,她指了指自己鼻子,“朱总管,你确定没有弄错?王爷会愿意我去替他解毒?”
他不是嫌弃她身份低吗?他不是嫌弃她们这样出身的人脏吗?怎么肯纡尊降贵叫她去侍奉?
朱时茂见林芫这般反应,也拿不住林芫时愿意还是不愿意,就问:“那不知林姑娘你的意思?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私心讲,林芫是愿意的,靠着晋王去替世珍她们报仇,怎么看都比靠太子那个妻管严好多了。
然林芫听过陆湛对容凌的事以后,却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对不起容凌,毕竟以她的容色在,旁的女子哪里还能有宠爱。
林芫有些犹豫地道:“可是,朱总管,你怎不连夜去接回容姑娘啊?”
朱总管一听,方知林芫是听信了传闻,误会大了,于是笑着解释道:“容姑娘与我们王爷只有主仆之谊,不是林姑娘想的那般。如此,林姑娘可是愿意侍奉我们殿下?”
林芫心里恨不能立刻答应,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但张姨妈说了,女子要矜持,万不可太心思外露,于是她扭捏地往耳后抚了抚发丝,“小女不过蒲柳之姿,何能决定自己的去留,一切但凭公公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到文案,明天一定写到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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