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子弹从后脑勺穿过魏涛眉心的一刹那,魏红彻底石化住了,她感觉她度过了人生最为漫长的半分钟,那一刻大脑CPU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法计算的领域。
但多年的社会经验并没有让她达到无法应对的程度。
她把对讲机放到牛仔裤右口袋里面,为了保险起见,她甚至把手持电台后面的挂片挂在了裤子上,她现在来不及想怎么向家族元老交代的问题。
她现在需要想的是怎么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对面的仰西山是一个圈套,那么萨利姆家族府邸会不会也是圈套?
到底是谁泄露了秘密?
魏红低头看了手持电台还有两格半电,从某个角度来讲,这也许是她最后一张底牌了。
魏红大喊一声“快快快,拿枪!拿枪!人分散找掩体!”,手下分别从车上取出各式的长短枪,她的贴身保镖拿出一件防弹衣给魏红穿上,可以看到魏红的十几个随行者把一些冷兵器放到了身体上某个随时可以拿取的地方。
熟练的手下们,迅速上车把车头调转到下山方向,等待着魏红的下一步指示。
张浩然和徐江也假模假样的拿起两部猎枪,一看两个人就是没真刀真枪干过的,在发现对方有狙击手的情况下,这种时候短距离的猎枪几乎是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的。
魏红面部的肌肉冷峻得像一尊雕塑,她知道这周围的人都等待着自己的下一步命令,但是,她清楚地知道,不需要下达命令了,敌人马上就要上来了。
原来早在魏红一行人上山之前,萨利姆就带人在这座山上了,多年后当地的老人用缅文把这里称呼为“落日山”,意味着“战争的一方失败了,日落西山,不会再照常升起了。”
随着萨利姆拿着狙击枪点射掉进攻方的猛将魏涛,萨利姆埋伏在山腰的人马,也发起了总攻,枪身即信号,星光映衬下,山腰处突然涌出无数黑影,他们像是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冲向了毫无防备的魏红一行人。
一时间,落日山上也是枪声四起,月光下的防弹衣折射出银色的光芒,每一次吞吐的火舌、每一次呼啸的子弹就意味着一个身影倒下,并且会出现因为剧烈疼痛而呼喊的惨叫。
萨利姆埋伏的人马,在第一波悄无声息用冷兵器解决掉魏红山腰的近三十人之后,仅遭遇短暂的抵抗便全部控制了山腰。
此刻萨利姆想到中国《三国演义》中有一个著名的桥段,就是马谡守街亭孤山,今天自己只有挥泪斩魏红了,想到这里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得意。
魏红在落日山上的实力大大下降,此刻只有山峰上的十来人。
萨利姆把魏红围在了落日山的山顶平台,从远处的人影来看,只有不到二十人守在她身边,甚至有两个傻子拿了两把猎枪,不知道在等什么,也许是在等死。
解决掉山腰魏红的人马后,萨利姆手下一时间也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对手就在山顶,但在这种仰坡上自己冲上去无非就是别人的活靶子,他们磨磨蹭蹭地愣在原地,试图用还没有下达指令,来延迟进攻,谁也不想不想第一个冲上去被爆头。
仰西山的民兵营其实是一座空营,萨利姆只放了少数的老弱病残在里面,并且这些人是心甘情愿赴死的,萨利姆以黄金许诺给他们,如果他们战死,他们的家人会得到这笔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萨利姆的老弱病残居然在本次战斗中爆发出了超越了一般武装的战斗力,老头们眼睛里冒着精光,瘦弱的在愤怒的加持下也变得力重千钧起来,腿上有伤的,有病有残的,竟然在角落里架起班用机枪疯狂扫射。
魏涛当场死亡后,跟在其身后的突击手。也被角落里隐藏的火蛇所吞没,纷纷倒下。这些老弱病残其实被骗了,他们不会得到任何的酬劳,也不会有任何的重赏。
政治家的残忍和高明,往往在于你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而他对你的心理却拿捏得尤为准确。他们死后,谁又会知道这发生了一场战争呢?远在天涯海角的家人。还是他们彼此相互认识,在战争中已经死亡的战友?
黄金并不会在仓库里有所移动,但他们的尸体,会被抬到一个大坑里面,伴随着浓烈而炽热的火焰而不复存在,而湮灭,在黑暗中游走而犯罪的人,谁又会在乎道德的约束呢?白起当年不也坑杀了赵国40万俘虏吗?没有粮食不杀,难道等着被杀吗?
三层高混凝土建筑的地基到。也许是战场的火药味太过于浓重,以至于他们都认为,一股硫磺味,是很正常的战场气味。
这些炸药是萨利姆找到专业的军事人员指导而埋下的,它的埋藏和位置。经过严格的把控,地面上的火星和烈焰,并不会轻易引起它的爆炸。
进攻的山坡上面,一个中年男子逆着进攻的队伍朝山下跑去,在仰西山上,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他的表情很像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所画《呐喊》里面那个扭曲而喊着而惊吓的人。
在仰西山上的人,看着这个疯老头疯疯癫癫地跑出去,难道不是找死吗?虽然敌人大部分已经进了营地,但是现在跑出去,无非是测试对方的某个枪手的准星罢了,找死!
魏红的人马一时间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准头脑,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从山上跑下来,而且脸上充满了惊恐?魏涛的死亡并不能阻滞他们进攻的锋芒,为什么要停下来?难道战争仅仅因为死掉一个指挥官就放弃吗?
武装的分队长从电台里收到的是魏红的指令,他们的指挥官还在附近,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彻底攻下仰西山民兵营,在魏红疯狂的洗脑和情绪的感染下,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认为仰西山上住了一群傻呗,拿着一些破烂的步枪只会威胁当地的老百姓。
而自己的老板则是做国际大业务的,并且是缅北赫赫有名的魏氏家族派过来的。
魏红的背景现在变成的这些武装的背景,犹如一颗精神强力助推器,刺激着这些人的神经。一霎那的恍惚,中年男子钻入丛林而销声匿迹。
子弹依旧像雨点一样砸向民兵营的阵地,墙壁、沙包、汽油桶、土地都会子弹打得面目全非,枪手们躲在掩体后面,准备再次发起攻击,魏红手下一个分组长收起步枪,操起手枪,直扑对面的一个机枪阵地,就在他即将闯入的时候。
他听到了耳麦中的声音“仰西山撤退!撤撤退!”,巨大的浓雾和火焰扑灭而来,藏在地下的炸药爆炸了,从微观世界来看分组长的白骨在一瞬间亦变成了焦黑的粉末。
火焰和浓烟直冲云霄,整个仰西山仿佛进入了修罗的炼狱,强烈的光线和冲击波瞬间摧毁了周围的一切,人们被震得短暂地失去了应该有的意识,耳朵里响起嗡嗡的声音,像是丧钟,也像悲歌,空气中的硫磺和火药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曾经是战场上无所畏惧的人,此刻也被恐惧感所包围,眼中除了炽热的火光迎面而来之外,还有一种他们从未有过的绝望。
烈火焚烧着仰西山上魏红犯罪集团和萨利姆的老弱病残军,一个小小的蘑菇云从仰西山上升腾而起。
萨利姆自信自己已经获得这场战争天平的绝对性倾斜,魏红的大部分人马都会被炸死在仰西山上,而家族府邸下埋得是同样的培养和剂量。
那个跑出来的中年男子,被人们认为是疯疯癫癫的老头,就是仰西山的引爆者。他点燃了不同路线的7条引线,并且出来的时候锁上了门,他只有90秒的时间,所以跑起来才会像一个疯子,一个向死而生的人难道不疯吗?
魏红看到仰西山上的爆炸,小蘑菇云升腾起来的时候,她已经陷入绝境了。毋庸置疑,萨利姆家族的府邸肯定也是一个精心设计过的圈套,今天萨利姆给自己唱了一出请君入瓮的戏份。
狡猾的萨利姆只用了几吨炸药,就消灭了自己几乎全部的武装力量,不愧是议员先生亲自培养的人才,其奸狡黠滑、心机谋略不下于议员年轻的时候的本体,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议员先生要力排众议要让萨利姆进入自己权力核心圈的原因吧。
萨利姆今天穿的并不是往常所穿的白色长衫,以前跟随议员先生的时候,他往往都是白色和灰色的长衫换着穿,长衫的风格既有中东富豪的宽松,又有中国20世纪30年代那种严肃。
他没有拿起架在地上的狙击步枪,他从口袋里面缓缓地掏出一块小小的方块一样的东西然后又从方块一样的东西里面拿出一个更小的东西,类似于一个片。他又从这个片里面取出了更小的一个片。
当他把“片”放在口中咀嚼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了,他在嚼口香糖。
萨利姆是小勐拉毋庸置疑的是一个青年才俊,在议员先生类似于“如来佛”光环般的庇护下,可谓是“少年得志”、“青年得意”、“壮年得权”。
然而这类人物往往会得一种通病,那就是骄傲,该骄傲的时候骄傲自然是一份得天独厚的荣光,而在不该骄傲的骄傲,则是轻蔑和疏忽的代名词。
萨利姆手中拿着一把大马士革刀,看来他并不想用枪械来解决最后的战斗,回头来看,如果用热火力解决战斗,也许事情会很快结束,战争的结果也会一目了然。
萨利姆现在五倍于魏红在落日山上仅剩下的人马,月光此刻变得更加的亮堂,像是一个安静、漂亮的姑娘欣赏着人间的闹剧。
不知道魏红哪根儿筋不对,竟然也放下手中的枪械,拿起一把匕首来,如果现在喊了“追加”,那么自己会平白无故多给200万美金,也就是1400万人M币,魏红不是爱钱,也不是节约钱,她现在依旧没有喊的原因是“她告诉自己‘我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相反她现在反而轻松了,无论今晚对面的仰西山如何,亦或者萨利姆家族的府邸如何,归根结底这场战斗是她和萨利姆之间的战斗。
而此刻,萨利姆站在她的面前,吊儿郎当地拿着一把东亚那边的长刀,嘴里咀嚼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口香糖,吐出泡泡的样子令人恶心至极。
今晚的战斗会随着他和萨利姆之间中的一个人的倒下而结束,魏红心中想着对面死去的弟兄,此刻自己俨然也成为了一个亡魂。
双方的队伍距离越来越近,手下们也都看出来,首领决斗的战意,很自觉地退出了一定的范围,张浩然和徐江两个人端这个猎枪,跟伪军没什么两样,张浩然是加入有些念头的伪军,看起来勉强还像个样子,徐江则完全是刚加入的伪军,叉叉地站在,叉叉地拿着猎枪。
魏红紧握着匕首,眼中闪耀着决绝的光芒,与萨利姆相对而立。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错重叠,仿佛是生与死的较量。
萨利姆率先发起了攻击,大马士革刀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他身形矫健,如同猎豹一般迅猛,不断逼近魏红。魏红灵活躲闪,匕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她瞅准机会,反手一击,直取萨利姆的胸膛。
两人的刀战愈发激烈,刀光剑影中,仿佛能听到心跳的鼓点。每一次刀锋相撞,都激起火星四溅,每一次躲避攻击,都伴随着紧张的呼吸。
魏红与萨利姆的决斗愈发激烈。尺寸交锋之中,彼此间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醉里挑灯看剑,兵器果然是一寸长而一寸强,魏红的匕首的劣势渐渐显露出来。
再加上魏红本身是女性,在力量对抗上逊色于男性,被萨利姆逼到悬崖方向,魏红的贴身保镖见事态不对,纷纷拿出腰间的冷兵器准备参战,而就在他们准备上去帮助魏红的时候,耳畔听到的是更多刀出鞘的声音,萨利姆养的这些打手,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
双方的人马很快就缠斗起来,手上的家伙事也是各式各样,三棱军刺、弯刀、匕首等等,这些人常年在三不管的地带出生入死,到了以命相搏的时候自然不会含情脉脉,他们的眼神中都是你死我活的残忍和恐怖。
金属的碰撞声清脆悦耳,一招一式都是突击与闪避,如果不是人为地解读,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两队人马居然是缅北小勐拉这个落后地区的产物,这也证明英国前殖民时代一个通用的道理,什么道理呢?“总是先进的、发达的统治落后的、不发达的!”
魏红被逼到了绝壁,身前是无尽的深渊。萨利姆的大马士革刀划破空气,带着致命的威胁逼近魏红。魏红紧握匕首,眼中闪耀着决绝的光芒,她瞅准机会,竭尽全力向萨利姆发起反击。
魏红的嘴角已经渗出了献血,因为身体机能的极速调动,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白皙的额头上还粘着几颗汗珠,人到中年的魏红不得不向岁月低头,当年在金三角一对十五的巅峰不复存在了,此刻心中仅剩的骄傲是她油尽灯枯前最后的希望。
对讲机被萨利姆鸡贼地用刀斩断,魏红的心中告诉自己“不需要了,自己如果不能独自战胜他,就算借助外力干掉萨利姆,自己也是个永远只会倚靠别人的人!”
“才不是!”魏红心中呐喊,准备挥出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击。
然而一个叫声打断了这个进程。
“喂!”没有什么反应!
“喂!”依旧没什么反应。
前两次都是蛋糕说的。
“喂~~~!”和尚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在山峰上,穿透云霄,仰西山上的幸存者也听到了。
和尚和蛋糕两个人懒懒散散地出现在路上,月光照着二人的影子,就像是行走江湖的剑客,身材匀称协调,筋骨壮硕有力,黑色逐渐变亮,两人的脸庞逐渐清晰,一个神色严峻略显方正和黝黑,头上没有头发。
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头上的戒疤;一个皮肤白皙,神情透漏出一股子稚嫩,但这个小孩子右手提着一把西方的短剑,整个剑呈现一个狭长的三角形,从少年拿剑的姿势来看,应该不是生手。
“我没让你们来!”魏红停下来歇了一口气。
两个人并没有说话,像两位已经失去控制的黑武士一样,踏破月霄走来。
“我没让你们来,我不会给你们付钱的!”金三角地区,佣兵的桥段已经屡见不鲜了,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萨利姆内心没有过多的波澜,只是那个面色稚嫩的少年手握一把寒光短剑,在月色下确实让人有一点心悸。
“魏红阁下,我有必要帮您回忆一下,您的预付款是用于保护您的安全的,我想告诉您的是,您的安全对我们来说也许那么重要,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这群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上山,并且埋伏到等你过来!这可以说是我职业生涯的一个重大失误!”和尚不知道发得什么人来疯,在这里用低沉的话语,说一些“武士道”的话。
如果不是这么严肃的场面,蛋糕真的很想上去撕烂和尚的嘴。打架就打架,装起来了!
和尚的用意用意自然不是为了装呗,她是怕魏红为了自己的所谓的尊严,会不管不顾地与萨利姆殊死一搏。
一方面毕竟自己和蛋糕的300万美金任务是保护魏红,经纪人要知道自己任务失败了,估计很长时间不会给自己和蛋糕介绍相关的业务,那么什么香槟、美女、旅行、越野,又要说再见,修炼这么苦,怎么离得开这些东西啊!
只能说明,这是一个定力不足的和尚。
另一方面,和尚此时的讲话,可以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为他们两人迅速切入战斗做好铺垫。萨利姆此时也反应过来,两人也许是魏红早已埋伏好的高手,此时需要速战速决!
萨利姆手翻转180度,反手抓拿长刀,魏红察觉事态发展不对,迅速挥击匕首,然而,力量悬殊之下,魏红的攻击被萨利姆轻易化解,就在刀锋即将劈向魏红的一刹那,和尚和蛋糕二人们如同闪电一般冲向萨利姆。
二人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僵局。和尚挥舞拳头,拳风呼啸,威力惊人;蛋糕则以迅捷的身法绕着萨利姆转动,短剑不断刺出,令人眼花缭乱,如同毒蛇吐信,令人防不胜防。
萨利姆不到10招就落入下风,短剑往往是需要挥舞一下,自己则需要挥舞两下甚至是三下才可以抵挡,这说明对方的敏捷度远高于自己。
萨利姆的大马士革刀有什么用呢?每次都砍不中,就算碰到也会被和尚的拳侧击打回来,刚刚面对魏红还是一个不得了、了不得的人物,此刻变成了一个赤裸裸待宰的弱鸡。
魏红趁机脱离了战斗,退到一旁观战。此刻,她心中悬着的一根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些,胜负已经在不言之中了,此刻没有人可以救萨利姆了。
她的激动、失望、压抑、愤怒、不甘心,在此刻化为一股有温度的眼泪,从眼角落下,她双膝跪在地上,长发遮住了她布满泪痕的脸庞,她的手下不敢相信知道,山峰上这个跪在地上像一个女丧尸一样的人,就是她们的老大,魏氏家族的魏红!
蛋糕在战斗中展现出了不俗的敏捷,他的身影如鬼魅般在萨利姆身边穿梭短剑,闪烁着寒光,直取萨利姆的要害。
萨利姆在和尚和蛋糕的夹击下已经陷入了绝境,他挥舞大马士革刀的力道逐渐减弱,动作也变得笨拙起来。在一次猛烈的攻击中,他的刀被和尚一拳打偏,紧跟着蛋糕的短剑便刺入了他的胸膛。
“啊!”萨利姆发出一声惨叫,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和惊恐,鲜血从他的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议员先生的得意门生,萨利姆家族的如日中天的家主,缅北小勐拉的行政长官,地方武装的首领…………诸多的头衔在此刻全部都烟消云散了,日落了,落日山上落日了。
张浩然腿软了,整个人瘫痪在地上,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魏红的头突然抬起来,布满泪痕的脸上还闪烁着些许光芒,她直勾勾地看着张浩然,像看一个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