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手机甩桌子上的声音在饭厅回荡。
纵使在学校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文期还是难以抑制地心口泛酸。
抬手抹了抹眼角,起身将桌上的菜倒到垃圾桶里。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文期走路的声音在回响,手机在下一秒发出震动声。
文期拿起手机提着垃圾往院子里走。
一接通,她就开始说话,有些咄咄逼人,“我知道我会的我也答应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总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文期的脸色略微好转,丢了垃圾后在院子里的吊椅上坐着。
秋天的晚风不似夏天的粘稠,带着点湿润,吹在人的身上略感凉爽。
电话另一头的人还在讲话,文期一言不发,抬头望着夜空,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没事,”
“知道了,”
“你自己小心。”
“拜拜。”
挂了电话,文期进屋,和每天傍晚放学回家的流程一样,洗漱护肤睡觉。
-
第二天早晨,文期因喉咙发干被渴醒,睡眼惺忪地走下楼梯,饭厅处传来刀具的碰撞声。
她的步子微顿,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下子睁大,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迟疑地迈出右脚。
陈潇从厨房出来,看见自己的女儿一脸警惕地站在楼梯上不动,有些好笑,“期期,你醒啦。”
“妈妈?”
文期大步往饭厅走,脸上的紧张被惊喜取代,“不是说今天还有手术要做吗?”
昨天还说要后天才会回,怎么一大早就在家。
陈潇端着早餐出来,向文期招呼着,“先去刷牙,正好一起吃早餐。”
文期飞快地哦了一声就回房洗漱,等再次下楼时,陈潇已经坐在饭桌上开始吃早餐了。
“妈妈,你今天怎么回家了?”
陈潇是一名外科大夫,又是住院医师,经常三班倒,住医院的时间反倒是比在家的长。
文期坐在陈潇对面,话语里不掩兴奋。
“手术换到下午了,就想着上午回来陪陪你,”陈潇笑着说,“好了,赶紧吃,不然都凉了。”
文期嗯了一声,“真好。”
陈潇的手术确实是换到下午,今天一上午都和文期一起待在客厅。
“你说你遇到江玖了?”
母女俩窝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对啊,”
陈潇点头,“听你爸爸说,江爷爷小儿子好像约过他吃饭,江玖爸爸就是江爷爷小儿子吧。”
文期听得一愣,她好像确实一直都不知道江玖的父亲在江爷爷的儿子辈中排第几。
江玖小时候一直都是住在京市的江家老宅,与文家毗邻。
直到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离开京市,两人彻底断了联系。
期间,她好像只见过江玖父亲几面,没什么印象。
“江玖父亲找爸爸有事吗?”文期扭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闻言,陈潇作势想了想,搂住文期的手臂,“好像是江家老爷子想见见你爸爸。”
“江爷爷?”
文期惊呼,江爷爷过来江市了,那江爷爷一直都知道江玖那小子变得不学无术了,江爷爷难道不会气得拿拐杖打他?
“嗯?”
“怎么这么吃惊?”
江老爷子与文老爷子关系好,但文朔与自己并不太回老宅,与江家并不是很熟悉。
文期扭头,又摇头,扯着嘴角应了声,“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见江爷爷有点想他了。”
“改日让你爸爸带着你去见见,”陈潇知道文期跟着文老爷子与江家走得近,笑着应道。
文期撇嘴,“爸爸每天都应酬得好晚,我睡了才回家,我去学校了他才刚起。”含着一肚子的委屈,苦水还没倒完,陈潇的手机响了。
“喂,”陈潇原先轻松的神色变得凝重,连连应了好几声好,“嗯。”
她松开搂着文期的手,从沙发上起身,动作极快地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期期,妈妈医院里有事,晚上可能不会回来,待会阿姨会过来,你记得好好吃饭啊。”
文期欲言又止了几次,又把自己未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
不到两分钟,陈潇就换好衣服拿上包往门口走,“好好做作业练钢琴写字吃饭,听见没?”
“知道了,妈妈再见。”文期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懂事地答应着。
送陈潇到门口,看着陈潇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屋里。
抬眸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才上午十点半。
电视里还在播放刚刚她们一起看的电视剧,文期走过去一把关掉,又觉得房子里安静得可怕。
文期:【起床了吗?姐姐请你吃午饭。笑脸.jpg】
另一边秒回。
憨憨:【姐,是不是有事啊……瑟瑟发抖.jpg】
文期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卢松本人站在自己面前说这话的画面,被他这语气逗得一笑。
文期:【之前不是说和姐姐一起去陪一朋友嘛,顺便请你吃个中午饭】
憨憨:【哦哦,好的,可以。】
过了两秒,又有消息传来。
憨憨:【文期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
她是真不想要这个朋友。
文期:【十一点在学校门口见?】
憨憨:【好的】
沟通好,文期开始上楼去换衣服,衣服换到一半,又有电话打进来。
唔,她今天可真是太忙了。
文期往手机界面一瞟,上眼皮微掀,似是没想到他会打电话过来。
“对方已拒绝与你通话,并向你丢了一个大西瓜,”文期捏着嗓子,也不管衣服穿没穿好,拿腔作势道。
“你真是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还有本事嫌弃她?
屏幕另一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文期的狐狸眼睁得大大的,有些气愤,“你怎么知道?”
文期说完,立马反应过来是卢松那小子打小报告。
“胖子是不是就听你的话,连他文期姐的报告都敢打。”
……
“你又不去,我就喊憨憨去咯。”
“你去不去?”文期试图吸引他,又一次遭到了残忍的拒绝。
她想起陈潇之前说的话,压抑着好奇,“听说江爷爷来江市了?”
如果江爷爷来江市了,那也难怪他之前想都没想就拒绝自己。
文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今天晚上她一定要等到爸爸回来,然后让他去见江爷爷的时候带着自己。
文期还没想完,屏幕那边传来声音,文期哼了一句,义正言辞地开口,“小九子,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走回镜子前,将之前挑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拿着放身上比。
-
刚在学校门口下车,文期就看见叛军卢松,“好你个小憨憨,还敢背着姐姐打小报告?”
“?”
“姐,我打谁的小报告啊。”
卢松看着文期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突然想起文期拽着那女生过肩摔的视频,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几步,异常艰辛地咽了咽口水。
“你还真是个憨憨,”文期看着他这副怂样,恨其不争地道。
“走,姐姐请你吃饭。”
两人沿着学校门口的大路走,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只剩下无人问津的店面。
“姐,你什么朋友啊?”
卢松拿着刚刚买的烤玉米,边啃边问。
闻言,文期认真地想了一想,总结道,“一个爱好相似但性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朋友。”
卢松啃玉米的嘴一顿,没忍住又问了一句,“是男的还是女的?”
文期似乎没听出什么别的意思,随口应道,“男的,比我小几个月,你可以把他当弟弟。”
嘴里的玉米突然没了味,卢松咀嚼几口,有点责怪江哥为什么不一起来。
“姐,那我们是不是得赶紧了,还要去机场呢,”卢松打算好好观察下那男生,可别是一个对江哥有威胁的人。
文期走得慢悠悠的,声音也慢吞吞的,“不要紧,让他等等也没事。”
等文期吃完饭,时针已经划过一点。
卢松等得心焦体闷,“姐,赶紧走吧,不然让你朋友等我们就不好了。”
文期看卢松这个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见他媳妇。
“憨憨,别着急,因为你着急也没用,”文期安抚他,安得他恨不得一口吐血。
江哥狠,文期姐更狠,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卢松脑子里忽然窜出这句话。
吃完饭,坐上出租,等到了机场停车场,又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刚刚下车,文期的手机就响起铃声,对着卢松比了一个安静的姿势,她开始接电话。
“到了,”
“就两分钟,”
“拜拜。”
“别着急,他才刚下飞机,拿了行李出来还要好久,”文期对着卢松说。
“姐,他帅吗?”两人走进机场,往接机的地方走,卢松的心情在此时达到一个制高点,紧张好奇又有点担忧,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
文期仔细想了下,摇头。
要是说真话,江玖那厮才是她见过的人里边最精致的男孩子,特别是耳边的那颗小红痣,活生生是来吸人精血的。
卢松见她摇头松了口气,心底也安慰了自己一把,江哥虽然没什么突出的优点,但好在脸长得很不错。
两人站在接机口,文期还特自豪地说了声,“我说了不会晚到吧,”边说边向卢松抛了一个wink。
卢松的脸微微烧红,他文期姐也就比江哥多了一个学习好的优点,没别的。
在卢松失神这片刻,要接的人终于到了。
“别,”文期略带嫌弃的声音把卢松从自己的臆想中拉了出来。
卢松转过身,文期身边站着一个与江哥差不多高的少年,一手拉着个箱子,另一只手像是要去拉文期姐的手。
“你干什么?”
他走上前,挡在文期与那男生中间,眼睛瞪大,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凶一些,也给自己一些底气。
可文期站在他身后,清楚地看到胖子的膝盖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