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群架还报警的结果就是一伙人被整齐划一地带到了警察局。
“叔叔,明明是他们先打人还出言不逊的,我报了警而且有录音作证。为什么我们这些受害人还要被喊家长。”
文期拧着眉委屈地站在警察面前,泫然欲泣地开口。
“这是规定,你们未成年是要监护人才能领走的。”警察叹了口气,“小同学,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就行,我们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
干这一行,见过太多背着家长干坏事的孩子。
他们习以为常,倒也不会多嘴什么。
文期见欲说无果,坐回原来的审讯位。
说是审讯位,其实就是靠里的一排木沙发。
江玖、文期和司文坐在这,而那群人蹲在另一边的角落里。
“怎么办,去哪找人领我们啊。”文期有些沮丧,没什么精神似地开口。
她扭头看了眼司文,叹了口气。又朝江玖看过去,又叹了口气。
司文家肯定不行,江玖家的人都还在江市呢。
她想了想自己爸妈,不对,想了也没用。
又想了想爷爷奶奶。摇了摇头,摒除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们好像没人领哦。”
文期的声音有些唏嘘,分不清是悲是喜。
其他两人没说话,文期左戳戳,右按按,“你们说句话啊。”
“没话说,大不了在这呆24小时好了。”司文前些年来警察局就和家常便饭似的,早就摸清了警察局的规则。吊儿郎当的,唇角上抹了药,一说话就扯得有点变形,“看不出来,你还挺能打?”
眼神越过文期,朝江玖看去。
“?”
这是彻底把警察局当酒店了?还闲聊起来了。
不等江玖说话,文期先拍了拍他的肩,对着司文嗯哼一句。
“江玖是坏学生,他打架不厉害谁厉害?”
江·坏学生·玖:“……”
司文听见这话,有点好奇,“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
“年级倒数第一的学渣,老师都不敢管的刺头,打架打到飞起的太子爷,就这个意思。”
文期像是很自豪,一句话说得与有荣焉,甚至还朝司文张扬地挑了挑眉。
司文朝江玖望了两眼,“还真没看出来,大侄子这么牛逼。”
没有在警察局的拘束,他像是坐在自己家沙发里似的,整个身子瘫在木椅子上,坐形都没个正经。
说完伸出个手,呈握手状,“认识一下,我司文。”
文期:“?”
什么情况。
这是打架打出感情来了?
她有些紧张,顺着司文递出去的手望了眼江玖,江玖没动静。
下意识地,文期就在背后拍了下他,微笑地看着他,眼神朝司文的手示意。
江玖也很从容,丝毫不见即将要在警察局待一整天的不耐。
按理来说,江玖应该是第一次来警察局的,怎么整得和司文这三天两头打架的小痞子一样。
文期想了想,可能对江玖来说,在警察局坐一整天和在教室坐一天没区别。
他伸出手,握住司文的手。
语气依旧略显平淡,“江玖。”
看着这两只交叠的手,文期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项无与伦比艰巨的任务。
像是看着两个闹脾气的小孩,歪打正着地和解。
看着一触即分的两只手,文期立马抬手放在两人相握的上面,“我也认识一下,文期。”
在一边走过的警察看见他们这样,没忍住停了下来劝告道。
“小同学,我们不会和你们家长告状的,就是签个字领你们走人。”
三人朝他望了眼,文期摇了摇头。
“我们家里人都不在京市,”有点委屈,还有点感慨,紧接着像是如释重负,“不过没事,我们在这里呆一天就好了。”
要是告诉她爷爷奶奶,就等同于告诉她爸妈,到时候又会惹出一堆不好解释的事,耳提面命,还不如在这里待一天算了。
好心劝告的警察:“……”
另一群人瞅见了,冷哼了一声。
文期视线晃过去,没什么表情。
只是有点可惜,竟然不能关他们几天。
现在还是下午,一整条木椅子被三人霸占着。
过了会,有个人模狗样的人进来把那伙人领走。警察局里除了警察,就剩下他们三个无关人士。
文期看着他们趾高气昂离开的背影,没忍住说了声。
“合着我报警是为了关我们自己?”
怎么搞的啊?!
司文瞥她一眼,解释了句,“那两个畜生十七岁,未成年。”
“……”
文期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像是有点悔恨,整个人垂头丧气地仰坐在椅子上。
三个人就这样在警察局待到了晚上八点,警察轮岗的时间。
“警察都换班了,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走。”
椅子有点硬,坐得她都疼死了。
文期站起身,在江玖和司文面前来回走。
“还有19个小时。”
江玖睁开眼,望了眼文期,桃花眼一掀一合,带着股厌倦。
“还有,你别在我面前晃,看得头疼。”
文期停在原地看着他,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发少爷脾气。结果他站起身,往饮水机走,倒了三杯水,一人一杯。
还挺从容,像是在自家招待客人一样。
文期接过,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警察局响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对着其中一个警察开口,“叔叔,我去旁边接个电话。”
来电人是她爷爷。
哎。
“喂,爷爷。”
“啊……对。”
“对,不回去了。”
“啊,江玖也在呢。”
“都不回。”
“我没接到妈妈的电话,”
“好,我待会回她。”
“嗯,拜拜。”
“……”
在原地站了许久,文期点开微信看了眼,果然有一个视频电话没接到。
看着那边发过来的消息,文期直接将期末成绩的文档发了过去。呼出口气,文期才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走到木椅旁边,伸脚碰了碰江玖,居高俯下闷声道,“我和爷爷说今天在司文家里住,不回去了。”
“嗯,”江玖像是也不舒服似的,没什么精气神地回了句。
文期站在一边,看着无精打采的江玖和司文,心里有点过不去。
早知道就不报警了。
“我点外卖,你们要吃什么?”
警察局里只有几个值夜班的警察,整个大厅安静得只剩下鼠标按键的声音。大门一开,夹卷着一阵寒风涌进。
文期的声音一出,还未等江玖和司文朝她看过去,离她最近的那个警察倒先给了她一个眼神。
“哥哥,我们只是不能走,没说不让吃晚饭吧。”
看过来的这个警察年纪不大,文期觉得应该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文期耸了下肩,坐回木椅上。
“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她拉了拉江玖的袖子,又戳了戳司文的胳膊。
“没胃口,不想吃。”
江玖闭着眼,长腿伸直拦在过道里,说话时也没睁开眼。不像是被关在警察局里,倒像是在这坐一会休息,好像马上就能离开的样子。
她又看向司文,司文这厮翘着二郎腿。脚踝搁在另一只腿的大腿上,双手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按,“我也吃不下。”
说话时连眼都没抬,优哉游哉的。
三个人里面好像就她一个人有不适感。
既然都不吃,那就不吃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司文和江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文期在局里走来走去,看着坐在木椅子上一副大少爷做派的两人,觉得男生之间的友谊来得莫名其妙。
一整个下午加晚上,三人蜗居在这个木椅周边。
到了凌晨,整个大厅一点声音都无。
文期坐得屁股疼,走得腿又酸,胃里的空腹感异常强烈。
看了眼时间,已经00:51。
她蹲在他们俩面前,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嗓音,“你们想不想吃饭啊。”
江玖和司文两个人坐在一起,打游戏。
全然不见今天之前的针锋相对,好得像是兄弟一样,还时不时往对方手机屏幕望一眼。
“……”
没人说话。
不,还是说了话的。
司文时不时卧槽几句。
文期盯着他们看了几秒,还是觉得江玖比较顺眼。
不说粗话才是好孩子。
她看着两个坐在一起肩挨肩,全副身心都放在手机屏幕上面的少年,在心底感慨了一句。
男生的心,海底针——善变。
前一秒还是你不理我我看不惯你,下一秒就是勾肩搭背打游戏的大猪蹄子。
没人回她,文期面无表情地起身。
最后站到那个小哥哥身边,蹲下身可怜巴巴地开口,“哥哥,你有没有吃的啊,我要饿晕过去了。”
现在这个点,想点外卖都没有外卖了。
等文期泡了一桶方便面,方便面的香味在角落里弥漫开,江玖和司文倒是齐齐抬起了头。
“文期,你哪来的?”
江玖拧着眉,不知道是嫌弃还是其他意思。
“那个哥哥给我的。”文期闻着方便面的香气,第一次感觉泡面也这么好吃。她掀开盖子,吃了一口,特地强调了一句,“没有了,这是那个哥哥最后一桶。”
江玖和司文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这一夜凌晨,窗外漆黑,厅里敞亮。
三个人坐在一张废弃的桌子上低头吃面。桌上是各种各样凌乱的书和材料,叠放在一起,有半米高。三个人勉强收拾出一点余地,放着三桶方便面。头一低下去,从书桌另一边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文期从桶装面里抬起头,看着其他两个人埋头吃面的身影,突然笑了几声。“你们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共患难。”
不等他们说话,她又飞快地说了句,“诶,等一下。”
她快步走到那个小哥哥面前,“哥哥,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们拍张照啊。”
说得很突兀,但在这个寂静又无人的夜晚,平白地增添了几分乐趣。
“就在这里拍好了。”环顾四周,文期指着这个角落朝那个警察小哥乖巧道。
这个角度既能拍到警察局的全景,又能将他们几个人拍进去。
她兴致勃勃地往回走,冲着坐在位子上的两人笑,“我们假装吃面,拍自然点,留着以后当回忆。”
等她刚走到桌子边上。
警察小哥就出了声:“可以拍了吗?”
司文抢先应了声,“可以。”
话音一落,他一手搭上江玖的肩,一手扯了把文期。一瞬间的事,照片将此时此刻的他们定格在这一秒。
少女站在桌子边上,似是还没准备好,身体被人扯得往一边倒,惊讶之下抬眸朝镜头看去,前面是一桶还冒着热气的方便面。两个少年勾肩搭背地坐在椅子上,一个笑得痞里痞气,眼神吊儿郎当地望着镜头。另一个单手放在桌面上,脑袋微微向另一个少年身上倾斜,大半张侧脸对着镜头,依稀能从他微弯的嘴角看出点笑。
警察小哥看了眼手机,走上前将手机递给文期,下一秒安静的大厅里就响起一声暴喝,“干什么呢干什么,他们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是一个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中年女警察,脸色不善。
“小刘,去把这份报告整理出来。”说完转身,又对着正在吃方便面的三人,“警察局不是你们随便玩的地方,小王,等他们吃完把她们关到审讯室去。”
“……”
然后,在这一天的凌晨,他们从木椅子转移阵地,关进了一个密闭的小房间。
那个叫小王的同志对着他们笑了笑,“这个房间还好点,没有外边冷。”像是说不下去了,说了一句结尾话后退出房间,“有事你们喊我。”
司文看着这个房间,耸了下肩,“确实挺好的,还能趴在桌子上睡一觉。”
“……”
不得不说,司文这心态不错。
但一整夜过去。
三个人里只有他一个人睡着了。
等睡醒后看见另外两个人一脸烦闷的神色时,还臭不要脸地来了句,“都是惯出来的病。”
江玖:“……”
文期:“……”
好在第二天上午,她们被放出来了。
因为警察要用审讯室。
进来的人是昨天把他们领回警局的警察,看见他们还惊讶了一下。
“你们还没走?”
这个警察是一个年纪大约四五十的中年大叔,但身材保持的不错,看着有点显年轻。
文期一夜没睡,眼睛睁都睁不开,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点头,“叔叔,我们三个家里人都不在京市,没人能来签字。”
事实上证明,卖可怜并没有用。
警察只是把他们又赶去那个木沙发边上,他们依旧等到了下午三点才正式从警察局离开。
出来时,看见外边的日光,三个人齐齐抬起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像是三个久不见日光的流浪汉,出了天桥底下突然就不适应起外边的车水马龙。
文期扶着江玖的胳膊,“突然觉得我们好可怜,明……”
说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闭上嘴不再开口。
江玖眯了眯眼,余光似是瞟到了什么,突然眯眼朝警察局对面的那个小巷子里看去。
“江玖,江玖,”文期拿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次,江玖才慢了两拍地回过头,“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整晚没睡觉,声音有点涩。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刚刚喊你几声都没反应。”
文期拧着眉看着他,“不是吧,熬一个晚上你就傻了?”
她顺着江玖的视线往那个巷子口看,一个人也没有。
“你刚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