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仿佛被禁锢住,所有人都朝卢松望过去。
像是过了许久,又好似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杜啸手里的话筒蹭地落地，安静的包厢里发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卢松没反应过来，手指在自己的裤腿边上擦了擦，“你们都看我干什么，主人公是文期姐。”
被看得有点心虚,以至于话说得也没有多大底气。
但他的话说完,其他人确实是将目光移向了文期。
文期拧着眉,声音有一点点嫌弃,“怎、么、可、能？”
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她往后坐下,“先不说我没早恋,要是早恋,我的男朋友必须脑子比我好使。”说完看向江玖坐着的方向,文期摇了摇头,“江玖不行。”
包厢里的灯不知道被谁调成了KTV模式,灯光五彩斑斓,落在人的脸上,看不清确切的表情。
江玖还没反应,卢松的心先凉了半截。
他有些惋惜地看向江玖,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安慰他江哥几句。
一下子没人说了话，场面显得有些静谧,外加一些尴尬。
杜啸捡起话筒，“行了行了，胖子就是脑子有点蠢，文期切蛋糕，有谁要和我一起唱歌？”
大大咧咧的，但气氛总算是又活络了起来。
文期跃跃欲试地起身，“大家吃蛋糕。”
然后拿起另一个话筒，开始和杜啸唱串烧。
又唱又吃，到了晚上九点，一伙人才稍稍散场。
六月的风，已经带上了夏季的湿热。
两人走在热闹的人行道上，江玖拉了一把走在外边的文期，避开对面来的自行车。
位置宽敞了些，江玖松开手，略显闲散地问了一句。
“刚刚为什么骗胖子？”
“？”
她骗胖子什么了？
“什么骗胖子？”
文期是真不明白江玖这句话的意思。
江玖望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熟稔和一丝鄙夷，“比起脑子，你明明更在乎脸。”
文期：“……”
虽然是实话，但并不好听。
她嘟了下嘴，“你不懂，我喜欢鱼与熊掌兼得。”说完顿了顿，她侧头抬眸看向江玖，“我就喜欢又有脑子又有颜的人，比如说……”故意停了停，她才接着说完那句话，“简、年。”
说完自己偷笑，不知道在脑补什么。
江玖睨她一眼，突然有些觉得自己刚刚问了废话。
“去打车，回家。”
“？”
刚谁说的先散散步消消食。
“不是你……”文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玖打开车门塞进了后座。
好吧，太子爷说回家，那就回家。
-
江北私立中学的寒暑假没有强制性补课，期末考完，高中生就迎来了暑假。
文期收拾着行李，打算先把东西搬回自己家。
陈潇在半个月前已经回了江市，也说了让她回家住，但文期嫌麻烦，直接在江家住到了学期结束。
“订的什么时候的票？”
江玖从门口进来，看见房间里凌乱的衣物时，微微皱眉。
文期没回头，干着自己的事，“后天的票，不过明天我就走。”顿了顿，她扭头看着走进来的江玖，“你要送我。”
不是询问语气，是陈述。
“我欠了你？”
江玖微微低嗤了声，每次喊他帮忙就和他欠了她百八十万似的。
仔细算一算，从小到大，文期欠他的账都不知道要记多少本本子。
但文期显然没有这个自知之明。
她停下手里的活望着江玖，脸上像是写了“你竟然才知道”几个字，“过年那会我帮你算命，顺便算了下我们的前世今生。”说到这，停了停，文期卖弄玄虚地问，“想不想知道？”
“说来听听。”他还不信她能说出朵花来。
事实证明，文期真能说出朵花来。
“前世你乃一寒门书生，我乃一仗义侠女。书生进京赴考之时，偶遇劫匪，我拔刀相助，却还是晚了一步。你身中数刀，却不忘我之恩情。在临死之际，系着一口气对我道……”
她没说完，江玖截了话，“以身相许？”
尾音上挑，明明是疑问句，生生被他那鄙夷的表情搞得像是陈述句语气。
“我呸，”文期瞪了他一眼，“对我说，来世必报。”
说完冲他张扬地眨了眨眼，“你欠我的可是一条命，搬个行李算什么。”
江玖：“……”
他就是脑子犯抽，才会和文期在这讲废话。
东西其实并不多，就三个行李箱。
江玖一手一个，文期拉了一个。
江爷爷送他们俩到门口，“期期以后要是想爷爷了，就常来这边吃饭。”
“好，以后我一定会经常来这边看爷爷。”
文期伸手抱了抱江老爷子，表情有些失落，“江爷爷，我以后要是总来，你别嫌我烦。”
江老爷子笑了笑，慈祥地嗯了声，“不嫌，巴不得你多来。”
一老一小缠缠绵绵得不行，江玖看着，插了一句，“行了，走吧，待会太阳大。”
文期嘟着嘴睨他一眼，没听他的，反倒对着江老爷子吐槽了几句，“爷爷，江玖越大越讨人嫌哦。”
明明话是朝江老爷子说的，眼神却斜睨着江玖不放。
江老爷子瞧见了，也不免得笑。
“期期说得对，不过待会晒，爷爷也不拉着你说话，不过你记得以后要多来看看爷爷。”
文期点头，依依不舍地嗯了一声，“爷爷我走咯。”
江玖早在文期吐槽完就往院子里走，把行李箱往后备箱放。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赶着天气还没热起来早点搬完。
等到文期家时，时间也才八点多。
陈潇和文朔去上班，家里没人。
文期端了杯水递给江玖，“暑假打算干什么？”
“你呢？”
江玖没回，反倒是问了句文期。
不知道是不是家里不太有人住的原因，还是空调开得太低，文期有点冷。
她调高了点温度，摇了摇头，“应该就是搞一搞学习，练一练钢琴什么的。”
说到钢琴，文期解释了句，“其实我小时候学过钢琴，只不过中途断了几年，初中才捡起来。”
文期想起刚开学那会，江玖竟然不知道自己会弹钢琴。不过也对，小仙女才艺这么多，别人哪能都知道。
“你呢，你还没说要干什么呢？”
不等江玖说，文期又道，“要不你也回京市吧，我还能给你补课。”
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文期脸上带着雀跃。
江玖似是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半晌后点头，“那我和你一起回？”
一起？
那更好啊！
文期疯狂点头。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又一起踏上了回京市的飞机。
但这一次，司文没过来接他们，只在三个人的群里发了一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文期没眼看，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了句，“这欢迎词有点土。”
江玖回了江家老宅住，文期每天过去和他一起学习。等到了吃饭，两个人又跑回文家吃。
直到这一天，阚柔柔看着来回跑的两人，笑嘻嘻地对江玖说，“小玖干脆住过来，也省得这样来回跑。现在天这么热，多难受啊。”
“……”
文期咀嚼的动作慢了两拍，在阚柔柔开口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屏着一口气，生怕她奶奶说出些什么惊人的话。
不过，这个主意，确实也不错。
她侧头看向江玖，等着他的答案。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在暑假过去一个礼拜后，江玖受文奶奶邀请，住进了文家。
两个人又开始一个屋檐下的生活。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同居生活。
因为阚柔柔在江玖住进来的第二天，就以避暑的缘由，硬扯着文家老爷子飞去了南半球。家里名正言顺地只剩下文期和江玖两个人。
“文期，你奶奶怪怪的。”
江玖端着一杯牛奶，对着在阳台上浇花淋草的文期纳闷道。
闻言，文期倒水的手有一刹那的微顿，而后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反问了句，“怎么奇怪了？”
努力装作放松不在意的样子，好似只是顺着他的话反问一句而已。
“我感觉……”江玖走近了些，文期下意识地又往另一边移了几步。
“这感觉说不上来，就是有点奇怪。”
听到这，文期呼了口气。
声音有点大，被江玖听到了，“你怎么了？”
“啊？”
文期抬眸，眼神没敢往江玖脸上瞟，没有聚焦地应了声，“没什么没什么，突然想叹口气。”说完又觉反应不对，木着一张脸抬头，狐狸眼瞪着他，“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去学习？”
但是好像……
这反应貌似更不对劲。
江玖审视的眼神落在文期身上，不紧不慢地吐了几个字，“文期，你今天也有点奇怪。”
“？”
她哪里奇怪了。
她一把放下小水漏，扯着江玖的胳膊往回走，“哪里奇怪，我看你才奇怪。赶紧回去学习，马上都高二了，再不学习你就老大徒伤悲吧。”
江玖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好似只是顺口一提，没想问出个答案。
还没走回书房，文期的手机就响了。
是江妈妈……
“你先去学习，我下去喝口水。”
文期走下一楼，才点开江妈妈的微信。
自从加上了江妈妈微信，江妈妈就时不时给她发消息。一会儿说天气转凉了，要记得加衣；一会儿说学习别太累，要劳逸结合；再一会儿说手里有几张各种各样的票，让她和江玖一起去看。
总的来说，搞得她才像是她亲妈似的。
点开一看，这次的消息和以前大致一样。
【期期你搬走啦？】
【听小玖爷爷说，你在帮小玖补习，真棒】
【小玖只和你有话说，你们俩还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得得得，又来了。
走了一个她奶奶，来了一个江妈妈。
而且，两个人走的套路还一样。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明说，就是拐弯抹角地把你们俩往一起扯。问题是，他们俩扯也扯不来啊。就算她对江玖有了意思，江玖也不像是会对她有意思的模样。
？
呸呸呸。
她都要被江妈妈和自己奶奶给带跑偏了，她对江玖也没意思。
文期不知道回什么好，总觉得好像来来回回已经把能回复的都回复完了。
【对，阿姨，我搬走了】
【我和江玖是好朋友，自然要互帮互助啦】
至于最后那句模棱两可的话，文期不知道怎么回，当做听不懂不回好了。
等了一会，那边又回了话。
文期按捺着性子一一回完，直到聊完，才上楼。
进书房时，江玖压根没注意到她。
文期走到桌子边上，他才回了句，“学习吧。”连眼都没抬，手上边写字边回答。
这个学习态度和之前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也不知道江玖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
以前学习，估计也就是因为两人的约定。文期布置了什么安排，江玖就像是完成任务。后来打了赌，也没见他有什么改变，在家乖乖学，在学校偶尔听讲，偶尔睡觉。但现在，明显不一样，江玖自己会主动学习，甚至是进入到一种深度学习的状态。
暑假中旬，江玖的学习进度就已经跟上了现在的授课进度。
文期不用再给他讲重点难点，他自己已经能够掌握。
照这个趋势下去，成绩应该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但是……
文期并不担心江玖会夺走她的第一。
毕竟高处不胜寒，要想考第一，还得有那么一丢丢天赋。从江玖从小就考第二的经历上看，文期觉得他的天分应该比自己少那么一点。
更何况，她一直这么好学，江玖荒废了三年！
但这个自信在高二开学以后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中渐渐磨灭。
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江玖考了全年级第九名。
“小九爷，这下你可是真的名副其实的小九爷了。”
文期靠在墙壁上，对着走进班里的江玖感慨道。
高二分班，文期理所应当地被分进了理科奥赛班。奥赛班只有二十二个人，不仅参考了高一一整年的考试成绩，语数英理化生还单独占了分班成绩的比重。
班如其名，奥赛班大多数学生可以通过参加奥赛保送大学，剩下的不参加奥赛也能靠高考考进全国顶尖学府。
本来江玖是不可能进这种班级的，但碍于人家家里是学校的大股东，特批予以借读。
当时分班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方面是八卦，一方面是质疑。但学生借读本就不稀奇，只不过原本借读生只能去重点班借读，而江玖去的是奥赛班。而且对大多数学生来说重点班和奥赛班性质差不离，质疑声不多，也没掀起什么浪花。
不过，学生论坛里的帖子倒是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就连王艳都略加提醒了几句。但在文期的保证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下，这件事也就没有摆上台面过。
江玖听到文期的话，轻笑了几声。
慢条斯理地坐下，还不忘侧头提醒了句，“别忘了赌约。”
“？”
明明是他不要忘记才好。
考了个第九就不得了，搞笑。
不知道越到前面竞争越大嘛。
事实也如文期所料，江玖的成绩一直卡在第六和第十之间徘徊，至少在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之前，他都没有进过前五。
不过，虽然第一没有被江玖抢走，另一个独属于文期的荣誉却被他抢走了。
那就是——灭绝师太每次重大考试后的着重表扬。
这一次的期中考试，也不例外。
王艳走进教室，第一眼就朝文期和江玖的这个角落望过来，眼神带着欣慰。
“这一次的期中考试总的来说大家完成得很不错，我们班23个人，每个人的班级排名和全年级排名一样。”
顿了顿，她接着说，“但是不进则退。在这一点上，我希望大家可以朝江玖看齐。”
几乎整个高二年级组的老师都在拿江玖这个个例用来激励所有的学生，毕竟这个个例的看点不是一般的大。
但老师们口中的版本显然和学生们的不一样。
在老师眼中，江玖是学渣逆袭学霸，不良少年迷途知返，江北建校史上最强黑马。
在学生眼里，版本有很多个。主流观点应该是校霸变学霸，太子爷为爱学习的绝美爱情，外加赞颂一下太子爷的牛逼实力和日常羡慕文期这个被太子爷疼爱着的小女朋友？
应该是，文期想。
反正在大家眼里，她和江玖好像已经是公认的一小对了。以前走得比较近的吴立臣和黎凡还问过她几次，她一一解释否认，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大家仍然固执且执着地坚信着广为流传的谣言，她现在也懒得解释了。至于江玖，压根没人敢问他，也就不存在解释不解释的事情。
王艳在讲台上讲江玖，文期就在底下看江玖。
自从高一的那个暑假以后，江玖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篮球不常打了，游戏彻底不玩了，每天只知道看书做题。再这样下去，文期觉得他离书呆子不远了。
“江玖同学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
文期撑着下巴，听着王艳对江玖的赞誉。
可不就是有目共睹么，为了把江玖的成绩拉上来，她每次都会专门记录下来他的考试成绩。到现在本子上还一清二楚地写着江玖每次的总分排名呢。
从一千多名，到七百多名，五百多名，四百多名，两百多名，一百零几名，几十名，直到步入前十。
也幸亏江玖进步得有目共睹，不然他就要被质疑作弊了。
江玖最开始进步的时候，其实有过质疑声。不过没人敢挑明，再加上考试时的电子屏蔽器、老师监考和电子监控，没有证据表明江玖作弊。但最有力的反驳证据，就是江玖一点又一点的进步，毕竟这进步实打实，大家都看在眼里。
台上没讲多久，灭绝师太的作风一如既往。
总结了不到几分钟，就开始进入正题。
现在是四月，奥赛班的教学进程已经接近末尾。各科都到了收尾阶段，马上所有新课课程就要结束，步入复习阶段。
文期扭头看向窗外，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放学铃响，班里大多数学生都没有动。因为他们想要避开学校食堂的高峰期，也可以多节约点时间做题。
文期和江玖往外走，站在一楼花坛边上等另外三人。
“江玖，安许说她不参加高考，直接出国。”
看着手机上的那几个字，文期的第一反应是向奈怎么办。
时间久了，文期不想看出点什么都看出了点什么。
虽然安许嘴上说着和向奈什么关系都没有，但明明应该是有一点喜欢向奈的。
这下她出国了，向奈怎么办。
文期不等江玖回答，就冲他扔下一句话，“我不和你们吃了，我去找安许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