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成不?”
尽管刘通看弟弟已经比入伍之前壮士许多了,但还是略带关心地问着,农家活可不比当兵干的差事轻巧多少,甚至还要更苦更累。
“成啊!哥,你是不知道,我在部队训练,一天光是武器和盔甲就有五六十斤重。这没把子力气,莫说杀敌,连训练都困难!”
刘达可是吃了不少苦,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些苦都没白吃。
太子爷教导他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如今远不是“人上人”,但可是比那些修城墙的劳力要高出一筹了。
当兵吃皇粮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部队管吃管住还发衣服,每月有饷银,能领到成袋子的粮食,而且是足额发放,换别的地方可没这等好事。
“如此沉重,那还怎能杀敌?”
刘通并不知道练兵之事,但作为一个庄稼汉,也知道行头太沉就没法快速行动的道理,五六十斤,好家伙,可是决计不轻快了。
“我们是步兵,战时无须骑马,都用火枪,就是鸟铳杀敌,还有手榴弹,东虏要是敢过来,就叫他们尝尝这玩意的厉害!”
为了安全起见,这次刘通是获准携带武器装备回家的,不过鸟铳是留在班里,只待了腰刀和刺刀,刺刀是配发的,腰刀是自己买的。
头盔与甲衣可以随身携带,只要穿上这身行头,用弓箭在近距离都无法射穿,那把腰刀就能砍倒一片。
听连里的老人说,换作古代,他们这些人就是重甲武士,就像战国时代兵圣吴起所创的魏武卒,可以疾驰百里,所向披靡。
刘达听得神乎其神,心里兴奋不已,梦想有朝一日能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不过还得脚踏实地才行,要是多次考试不合格,别说立功,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了。
考试不合格的人要被降级,还得去扫厕所,最为恶劣的甚至会被开除,这些都是让大伙害怕不已的,换作其他部队决计不会有类似的事情。
但在东宫卫队,一切都得按照太子爷的指示来办,一点改动的余地都没有。
周总戎更是要求所部将士做到令行禁止,只有这样才能在战场上硬抗东虏铁骑的集群冲锋。
“那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刘通听了没多说甚子,只是叮嘱自己的弟弟一定要保全性命才是。
“哥,你放心,咱这盔甲刀枪不入,还怕他个球?等过些天搬进京城,咱娘、嫂子还有你就住在城里别回来了。这三亩地就租出去,每年收些租子,刘贵家的地还给他就行了。城里机会多,赚钱也多,而且不用看天吃饭,有个头疼脑热还能立刻去看病,比咱这强多了。哥,你是没见京城的繁华,可是不得了,等你去了就知道了。城里是要啥有啥,听说还有千里传音的电话呢,往后太子爷从仙界学来的知识,都会展现出来,咱可是叫甚子来的……呃……对!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刘达已经给全家人都计划好了,趁着这次进城的机会,直接在城里安顿下来,东宫卫队的官兵还能享受更改户籍的待遇,这可是天大的好处。
大明每家每户都有户籍,军户是军户,农户是农户,匠户是匠户,商户是商户。若非上面点头,除非你家银子超多,否则更本就无法更改。
刘达家一旦从农户改成了军户,就比现在好多了,军户子嗣可是享受优先入伍的待遇,换作以前可是苦差事,如今就截然不同了。
太子爷有钱,朝廷也有钱,军饷可以足额发放,当兵就不会喝西北风了,而天灾频繁,种庄稼就比不上加入行伍了。
如今大明王师不论地域与番号,官兵一律享受免税待遇,本人不在其列,因为早就全免了,直系亲属一人,按照等级不同,最低为每月免除三两银子。
像刘达这种情况便是如此,一年就是三十六两银子,折米为十八石,米价暴涨之后,也有九石。
现在貌似用不上,但以后就说不准了,一旦进城之后,大哥大嫂都找到了活计,一个月就能省下不少钱,起码能买只烤鸭吃。
一年就能多吃十二只烤鸭,可是不得了,这还没咋地呢,刘达便做起了白日梦,这也是众多官兵最爱干的事情……
“先把地里的麦子收了再说!”
听了弟弟的话,刘通只是稍微想了想,用衣服抹了一把脸头上的汗水,便继续低头割起了麦子。
往后是往后的事情,眼下麦子才是最实惠的,否则一家人还得饿肚子,这年头手里没粮,就得被活活饿死。
对于外出找活计之事,刘通不是没想过,但老娘身体不好,若是自己妻子要照顾老娘,又要下地干活,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还不如自己留在家里,便于分担压力,种地本来就应该是男人干的事情,要不是家里能种的地少,刘通都想多种十亩。
兄弟俩一边聊一边收麦子,其实能够放松神经,舒缓心情,比自己埋头单干更有效率,速度很快不说,还不觉得累。
刘通听了弟弟在部队的诸多事情,有时会觉得惊愕,有时会唏嘘不已,全当免费听书了,而且从弟弟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做不了假。
“哥,差不多了吧?剩下的下午再收就行了,看着天气,估计最近几天都不会下午,不用着急!我可是给你买了酱肘子,这味道绝了,赶紧收拾一下回家尝尝去!”
刘达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人,因为去过京城,逛过街,还尝到了各种美食,同村的人没几个有他这见识了。
“花了不少钱吧?”
听到“酱肘子”,刘通第一反应不是好吃,而是心疼钱,自家不是富贵人家,过年才能吃次肉,而且还得买大块的肥肉,这酱肘子得花多少钱啊!
“哥!你放心吧,我现在可是能赚钱了,不是在信里都跟你说了嘛,部队管吃管住,也没地方花钱,这趟回来,就是让咱娘还有嫂子尝尝城里的好吃食,不然我不是白去了?”
刘达是绝口不提钱的事情,不然说出来还得挨一通埋怨。
还是太子爷说的对——钱是王八蛋花完了再赚!
东虏可是二百两银子一只,哪怕四个人合力击毙一只东虏,每人也能分得几十两银子。
一仗打下来,你要是连三五两都没赚到,那不是被上面吞了,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刘达暗自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只要有机会下手,哪怕用石灰糊脸,也要弄死一个狗鞑子。
你不下马另当别论,只要敢下马,刘达就会竭尽所能地赚到太子爷定下的悬赏钱。
东宫卫队里对付东虏战马的器械有很多,譬如拒马桩、绊马索、铁丝网、铁蒺藜,甚至土坑。
使用这些玩意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东虏与其战马分开,只要东虏没了战马,战力就被削弱了一半。
两边都靠腿打仗的话,东宫卫队的士兵就完全不怕东虏了,因为自己的盔甲是对方用弓箭无法射穿的。
东虏最为倚仗的就是骑射,骑没了,射又不穿,东虏就得被动挨打了。
两三层棉甲又如何?
对付棉甲,东宫卫队也有不少好东西。
首推火油弹,就是一个小陶罐里面装满了石油,点着引信往目标身上一扔,就会爆开起火。
棉甲那玩意想不着火都很难,莫说棉甲,就算是铁甲沾上了石油都得被烧得烫手。
己方士兵手里还有火枪,这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烧火棍子。
安装刺刀之后,用鸟铳近距离能拼刺,远距离能射杀。
除此之外,手榴弹也是打东虏的利器。
成千上万颗撇过去,东虏能不害怕?
刘达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部队何时能够上阵杀敌,不过他觉得太子爷花费不菲银两来养活他们,决计不会仅仅是为了看守京城的。
倘若皇太鸡真的胆敢命令东虏大军进攻京城,他们反倒省事了,连城门都不用出,在城头上就能割东虏脑袋,进而兑现银子了。
“呦!这不是狗达子么?听说出息了,当兵了?咋回来了呢?被扫地出门了?”
在回来的路上,刘达一家人碰到了同村的两个熟人,徐树与关顺。
这俩人从小便多次欺负过刘达,幸好有刘通护着,这才没出甚子大事。
如今二人为村里的地主刘贵当家丁,更是瞧不起刘达一家了。
不过听说刘达加入了行伍,正想有机会挖苦一顿了。
今天便撞见了,真是天赐良机啊。
“关你屁事?”
刘达本来有些嘴笨,但在部队磨练了数月,别的不会,骂人可是利索得很,但今日也不想与对方纠葛什么。
“呵呵!如此恼火,被我说中了吧?狗达子就是狗达子,实在不行,就投鞑子去吧,跪着叫爷爷也能混口饭吃!”
关顺见到刘达这种反应,便自认为猜测的没错,更是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投你老木的鞑子!莫不如你全家投鞑子,爷爷我正好灭你全家,提着人头领赏去!你家祖坟爆炸了,生出你这么个玩意!看着像人,其实连狗都不如!见到爷爷就狂吠,爷爷就是仁慈,不然拔光你的狗牙,让你连屎都吃不成!从今往后,你吃屎还得爷爷我喂你!你说你贱不贱啊?你就算张嘴,还得看爷爷的心情!爷爷肚子里没存货,你个傻狗就要饿肚子了!可怜不可怜啊?不过没关系,爷爷没存货,全村的人有啊!你一天吃一家,保证以后不会饿肚子了!你说爷爷教你这招好不好啊?你个傻狗可是悠着点,别吃屎吃撑死,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这货不说还好,一说就把刘达心里的火给勾出来了,他们在部队每天就是学如何杀鞑子,如今却被人建议投鞑子,那就算是犯了忌讳了。
比骂人,他们班长可是高手,班长说连长更会骂,连长拍胸脯发誓,说营长骂人一个小时不带重样的……
刘达就学到了丁点皮毛,但足够对付村里的混混了。
让他们知道知道,骂人也是需要学习的,不然就得白白吃瘪。
“我……”
关顺被骂得一时语塞,都不知道如何反驳,他还从没见过刘达这张嘴如此能说会道。
“你什么你啊?你还真想吃屎啊?告诉你,见了爷爷要么请安,要么绕着走!爷爷现在是太子爷的人,爷爷打你是为你好!你敢动爷爷家人,你就是谋反叛乱,全家都得被处死!你个傻狗听明白没有?听明白就点头,然后滚蛋,听不明白就找人翻译去。对了,‘翻译’这个词你也不懂,爷爷告诉你,‘翻译’就是解释的意思。爷爷现在识字了,比你有文化。比骂人,你都比不过爷爷。你就是挨骂的份,这就是你的命!知道么?”
村子级别选手遭遇军队级别选手,就是如此悲惨结果。
但是主攻一方自找的,躲都躲不开。
刘达可是割麦子有些累了,换作吃完饭,他能骂上这厮一个时辰!
小时候受过的气,在骂完之后仿佛一下子都被发泄出来了,刘达的心情真是格外的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刘达是不想主动找事的,可架不住麻烦来找自己。
这麻烦以前对他来说还有些棘手,如今也就算个笑话罢了。
“算了!算了!我们走!”
关顺气得脑门青筋都蹦起来了,已经有动手的打算了,却被徐树用力拉住,他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如今刘达可是咸鱼翻身了,成了太子爷的兵,他们这身份的人决计是惹不起的,杀官兵是叛乱,打官兵就接近叛乱了。
村里住着好几十如狼似虎的官兵,你杀了一个,被剩下的官兵知道,你说人家会有什么反应?
不管关顺是怎么想的,徐树可是被刘达给吓唬住了。
自己一家就住在村里,这要是刘达找个理由,带着官兵收拾自己,那可咋办?
官兵打你,官府都不敢管!
你打官兵,你就是反贼了!
如此比较当然不公平,但这狗屁世道,哪还有公平可言?
当兵的说一句话,就顶你一百句!
说你想谋反啊?
你都不敢还嘴!
这年头天灾人祸,不管哪一样,寻常百姓都惹不起。
“人祸”就是指朝廷派发下来的赋税,以及跟流寇相差无几的兵祸了。
他们这些人也就仗着刘贵的威风,平时在村子里横行无忌。
真碰上了当兵的,一个个还不躲得远远的。
军爷把你当板凳坐着,那都是看得起你。
你要是不同意,就挖个坑,把你埋到土里,就露出个脑袋,让你好好清醒一下。
这么收拾掉一个,全村的人就都老实了。
刘贵现在就跟三孙子一样乖巧懂事,要不然就是违抗圣命,当天就可以出殡了……
明末黑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