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9章 崇祯耍猴

那逆子所言不虚,以东林为首的江南团伙,但凡户部太仓吃紧,便天天嚷嚷让朕对农户征收饷银。

却对商贾包庇纵容,非但不对其加收税费,反而勾结商贾,偷逃税款,进而诓骗朝廷,危害大明。

袁崇焕要朕满足其辽饷之需,朕停了驿站,又挪用了陕西军饷,由此导致边军无力养家糊口,最终发生西北叛乱。

东林又要朕增加农税,将本就收入微薄的农户往死里去逼迫,加之天灾频繁,造成百万饥民流离失所,成为朝廷心腹大患。

现袁崇焕已死,而东林却愈发势大,不由让崇祯感到痛心疾首,若不是东林门徒太多,规模高达数千,崇祯真想将其斩草除根。

从今日廷议来看,东林与复社众人当真是大明败类,朝廷祸害,食君之碌,却不想分君之忧,反而处处与朕作对,真是可恨至极!

朕都不过那逆子,还都不过尔等?

哼哼!

朕今日便先拿浙江茶商开刀,看尔等如何应对!

“……”

这下户部尚书郑三俊有些不敢搭茬了,在没弄明白皇帝的真实用意之前,最好不要贸然开口,不然连补救的机会都可能失去。

出自东林的三位同僚可是刚刚被罢官,而且皇帝言之凿凿,表示永不复起,自己还不想如此之快便步其后尘。

东林对太子的态度,郑三俊多少还是了解的,太子对商贾极为严苛,东林又为商贾代言,故而双方即便在明面上不会交手,暗地里也会对立。

之前郑三俊获悉不少江南商贾,甚至很多官吏,都盼着皇太鸡与太子打得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皇太鸡出人意料地被太子打得大败而归,得到如此消息之后,不光商贾失望至极,打算趁机做些文章的东林更是如此。

太子本就得势,掌管北方八隅之地,今又大败东虏,其声望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辅以孙传庭、洪承畴、王在晋、郑芝龙、杨文岳等五人所部,加之盘踞在畿辅一带的人马,麾下大军不下五十万之巨!

除皇帝之外,不论是藩王、边将、权臣,都得退避三舍,避其锋芒,连皇太鸡都败退出关了,谁还敢在此时上阵挑战太子?

至于商贾……

晋商连同其家眷早就被太子给清理干净了,现在新上来的一批晋商已经完全投靠了北廷。

杨文岳率兵卡住军事重镇大同,就等于卡住了晋商向关外贩售商品的咽喉要道,未得朝廷批准,被人赃并获,那就必死无疑了。

京城商贾的结果从过运抵南都的《京师日报》就可获悉梗概了,之前嚣张跋扈,妄图抱团对抗太子。

不出三天,无一例外,全部跪地求饶,不然一次须缴纳数十年的偷逃税款,这谁人能扛得住啊?

投靠太子还能活命,不投靠,又不补交税款,要么逃离京城,要么原地造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商贾手里无兵,造反自然不可能成功。

更何况都在诏狱里关着,还如何脱逃?

江南的商贾是没遭遇这等经历,否则眼下断然不会愤愤不平,妄图卷土重来。

之前皇帝算是对商贾们仁至义尽了,偷逃税款之事也被一些官员掩盖下去了。

如今此事被太子揭开大幕,再想故计重拾,那就等同于欲盖弥彰了。

“若是浙江茶商忠于朝廷,朕自然可以网开一面,不计较其此前数十年偷逃之税款。然一众茶商不思悔改,仍旧企图敷衍了事,便休怪朕如此这般了。年底之前,浙江一隅茶商,须缴纳总计五十万两银子。若是无法足额缴纳,朕便送其向太子去解释。此笔款子是给北廷的,欠税茶商向太子解释便是合情合理之举!”

对于税银之事,崇祯早就打算好了,不然窝在后邸那么多天,岂不是真就成了昏君了?

那逆子有本事收拾北方商贾,那就顺便也帮自己收拾一下南方商贾吧!

商贾欠南廷的水银,南廷欠北廷的款项,莫不如将这些江南商贾直接送给那逆子好了!

对崇祯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那逆子擅长此道,自己便可来个人尽其才,也乐得清闲。

“……”

郑三俊都被崇祯这天马行空的命令给惊呆了,说分摊就分摊?

浙江茶商们不等于得到了一个飞来横祸么?

五十万两!

若是由一百个茶商来分摊,每人不过五千两。

按照其历来偷逃税款的总额来说,倒是当真不多。

然而这些茶商会坐以待毙么,乖乖交银子么?

届时如何?

皇帝会派勇卫营前去缉拿茶商不成?

这不又上演了扬州抓盐商那一幕了么?

勇卫营重操旧业,再当一次绑匪?

江南商贾偷税当小偷,天子亲军收税当绑匪!

这可真是自古以来的稀罕之事……

“陛下如此行事,只恐民怨沸腾,市井停滞,百业衰退,此乃竭泽而渔,饮鸩止渴,万不可取也!”

刑部右侍郎张采可是不想看到皇帝再得逞一次,万一浙江茶商在重压之下服软了,那南直隶的商贾该当如何是好?

“既然张爱卿如此认为,不如由张爱卿说一侧能收获五十万两银子的计策可好?”

谁敢阻止自己的计划,崇祯就让谁出言替代,否则就回老家一边玩去。

“……臣以为我大明素来以农为本,当须加征农税。五十万两分摊至五十万户,每户不过一两银子!”

张采不敢得罪商贾,要想榨出银子,那就只能欺压农户了。

“爱卿还真是会为朝廷着想,每户不过一两,说得好!太子曾说,刨去税费与田租,一家农户收入便所剩无几,仅够家人果腹。爱卿只言片语,便将农户手里的银子拿走一两。商贾少缴税,甚至不交税。而农户须多少税,不收到家破人亡,誓不罢休。此前朝廷曾广征饷银,致使各地农户困苦不堪,最终导致频发珉变。今爱卿如此欺压农户,居心何在啊?”

某逆子曾经叮嘱过崇祯,要改变以前的策略,谁有钱就向谁收税。

将农户都变成流珉,乃至流寇,对朝廷是有百害而无一益。

虏酋皇太鸡就盼着朝廷如此行事,只要关内一乱,届时关外的东虏大军便可与关内的流寇大军来个里应外合了……

“陛下明鉴,臣对大明忠心耿耿,此策决计是肺腑之言。臣以为善待商贾乃是我大明祖制,太祖高皇帝陛下如此,历代皇帝无不遵从之。陛下今苛刻于商贾,便是本末倒置!”

既然皇帝要指责自己,张采便搬出了祖制和朱元璋,就是要堵住崇祯的嘴。

“……你!”

崇祯真是被张采给气得语结了,这等包庇商贾的败类,真应该被万箭射死,最不济也要送到那逆子手里。

“张侍郎此言差矣,太祖高皇帝陛下善待商贾不假,然当时商贾均照章纳税,不敢偷逃税款。今时不同往昔,仅在浙江一隅,茶商便无视朝廷法规,恣意偷逃税款。张侍郎莫非对此置若罔闻,熟视无睹?抑或是刻意在为茶商开脱罪责,妄图蒙混过关?”

见到崇祯皇帝被张采给难住了,兵部左侍郎兼左佥都御史可法立刻出列助阵。

他要让皇帝以及一众同僚明白,争论的焦点在于浙江茶商偷逃税款,而非其他。

只要牢牢抓住此项,再顺势做些文章,对付张采等人便容易许多了。

“你无凭无据,分明是在刻意污蔑本官!陛下,史可法此人狡黠异常,仅凭臆断便欲陷害于臣,若是臣之声誉因此而受损,则亦是朝廷之损失,敬请陛下将此人罢官,以免今后有人重蹈覆辙!”

张采知道史可法是崇祯的人,也并不指望凭借这点口交小事就能至对方于死地。

但总得敲打一番,最好可以让史可法闭嘴,因为其言语直击争论的要害位置。

“张侍郎,此前复社士子参与商贾罢市,厂卫还抓获不少,张侍郎不会忘记此事吧?复社是否勾结商贾,张侍郎可说得清楚?可有凭据否?本官亦不信复社勾结商贾的,但今番廷议,张侍郎如此为商贾说话,真是令人记忆犹新啊!”

有了史可法打头阵,来了个抛砖引玉,户部右侍郎许直再为其帮衬就好下手了。

张采与复社的那些狗屁倒灶之事,早就在整个北官队伍里传开了。

东林与复社就是狼狈为奸的关系,二者被视为商贾门下的走狗也不过分。

今番廷议,张采还理直气壮地为浙江茶商开脱,可谓是无耻至极了!

“你……你与史可法联手污蔑本官,更污蔑复社!清者自清,本官堂堂正正,定要讨个说法,还复社以清白!”

张采当然不会承认,即便厂卫真抓到了复社成员,张采也会声称这是个人所为,与复社完全无关。

“说得好!本官亦钦佩张侍郎如此高尚风格,实乃百官之典范也,不知张侍郎昨晚吃了甚子菜肴呀?”

史可法一带头,看热闹多时的“北官集团”便陡然活跃起来。

既然张采敢公然发动对史可法的人身攻击,那己方也不是吃素的。

工部右侍郎朱永佑便使出了整个集团里众人最为擅长的一招,他就一直盼着看张采的笑话呢!

“本官所食与你何干?”

“是不敢说吧?”

“你这分明是在无理取闹,焉有大明官员之体统!”

“你有体统,你倒是照实说啊!说到底,还是不敢吧?”

朱永佑适才观战了好半天,发现昨日晚饭就是东林与复社的七寸。

既然侯恂、张玮、钱士升宁可冒着被罢官的风险也不敢说,那这里面必然有奥妙。

不管你使出何等招数,我就打你七寸,看你疼不疼!

“张爱卿,你适才说自身清清白白,为何不敢应答呢?朕亦好奇,张爱卿昨晚所食何物,为何吞吞吐吐,支吾不言呢?”

在吃晚饭这个问题上,崇祯占据了绝对意义上的主动权,想怎么发难都可以。

之前东林三人不敢应答,便说明这顿晚饭在其心中依然成了梦魇。

真说出来,或许解释一番也就罢了。

可一直如此憋着,憋到最后,所造成的伤害必然更大!

“张侍郎,陛下问你呢!你倒是尽快答复陛下啊!”

一人战三人,张采获胜的几率本就不大。

再加上崇祯皇帝亲自上阵,那就断无获胜之可能了。

许直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火上浇油,将张采逼到死胡同里去。

“你……”

这下轮到张采语结了,憋得连脸都发青了。

到底说还是不说呢?

说了就要供出钱谦益,那就等于直接得罪了东林。

适才东林的三位宁死都没说,自己却招了,岂不是跟猪一般蠢了?

若是不说,眼前这群家伙肯定以此为把柄,进而没完没了!

“张侍郎,无非是顿晚饭,你为何如此纠结呢?莫非其中当真有奥妙?”

吏部尚书孟兆祥对其也十分的好奇,东林之人不愿说,复社之人亦不愿说。

那这顿晚饭可是相当的蹊跷了,观其表情,莫不会是吃人了吧???

“你……”

这下张采变得更加被动了,感觉仿佛整个北官集团都在盯着自己。

“张爱卿,对于晚饭,可有难言之隐?”

崇祯现在全当在看耍猴了,不过这厮完全是在自取其辱。

之前为浙江茶商开脱罪责,就没想到自己的报应立刻就来了。

“陛下,不知臣可否不作应答?”

张采还是决定不说,免得复社真与东林为敌。

复社是后起之秀,而东林在江南,乃至大明,堪称势力最大,委实无法得罪。

“……这……唉~!好吧!朕也不好强人所难,张爱卿不愿作答,便无须作答了。不过,既然朕答应爱卿不作答,爱卿也得答应朕,从此往后不得帮衬商贾,爱卿可愿意?”

对于类似的问题,某逆子早就为崇祯做好了解决方案。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一个条件换一个条件。

你觉得自己吃亏,大可以不换。

那就无需费事了,完全可以一步将死你!

“……容臣三思!”

这下张采变得更加的被动了,真若是答应了皇帝的条件,这还如何在廷议时为商贾说话?

用一顿晚饭换以后所有时间都得禁语,自己岂不是赔大了?

答复的话,那肯定是得罪了东林。

不答的话,那便与皇帝和北官集团为敌了。

“臣昨晚在家用餐,不怕宵小非议!”

权衡利弊之后,张采决定说谎圆过去,连吃了甚子菜肴都想好了。

这样能敷衍住皇帝,又不会得罪东林,算是两全其美之策了。

站在张采不远处的钱谦益闻言顿感不妙,可此时又不能出言帮衬。

“爱卿可敢保证所言不虚?否则可是其君之罪!”

对于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家伙,崇祯就不打算姑息纵容了。

听到张采故意诓骗自己,崇祯就想起国仗周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自己哭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