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和大小姐又打起来了!
大半夜的,县衙的衙役们听见动静,都出来围观。
“好你个应三!我才刚离家,你就要勾搭我的丫鬟,你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皮痒了!”
“我都说了我没有勾搭她,是她勾引我!”
“鬼才信你,像你这只色狗,只有鞭子才能管教了,过来受死!”
“你这泼妇,我就算勾搭了又怎样?你看谁家女人像你一样善妒,泼妇!”
中间伴随着锅碗瓢盆,鸡飞狗跳的声音,就算是已经看习惯两人吵架的衙役们,也觉得这次闹得太凶了。
正在他们犹豫要不要上前劝劝的时候,只听咚的一声,房间窗户被撞开,应大人被扔到了院子里。
不过应大人立刻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还向他们吼道:“看什么看,都回去睡觉!”
他们没动。
不过立马大小姐便出来了,把大人押回房间,关门前瞪了他们一眼,“睡觉!”
人群骚动。
睡觉,谁敢不睡觉?
在后堂,一律听大小姐的。
看热闹的衙役下人和丫鬟们都纷纷离开这个是非地,有的回去睡觉,有的则收拾好了包袱。
房间里的吵闹声不断。
应三抓着许一世的手腕,让她停停,片刻安静后问:“走了么?”
许一世闭眼感受了一番周围的气息,“走了。”
说罢,两人都松了口气,无力跌坐在椅子上。
“好累,假装吵架比真的抽你累多了。”许一世扔了鞭子,抱怨道。
应三也累,就没说话。
半个时辰前——
房间里,许一世的糕点刚吃下去,咳了两声,“现有丫鬟桃儿,状告你应三对她图谋不轨,你有何话说?”
“什、什么?”
许一世摆出县令的腔调,“哼!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无话可说了吧?”
“哪来的物证……等等,许大人,”应三抱拳,“我有话要说,那不是我对她不轨,是她意图对我不轨,有……鸽子作证!”
应三一本正经地说道。
“休要狡辩!”许一世一拍桌子,“桃儿,你来和他对峙!”
应三惊讶,没想到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人,只见桃儿从屏风后走出来,低着脑袋不停地用衣袖抹泪,十分委屈的模样。
“大小姐,你要为奴婢做主啊!”桃儿大哭一声,跪倒在地伏在许一世身边,“桃儿虽命比纸薄,可也是清清白白未曾婚配的姑娘家,怎料、怎料……”
许一世安抚着桃儿,瞪向应三,“你只管说,应三对你做了什么,本小姐自会给你做主。”
“是、是大人他……”桃儿抬头看了一眼应三,怯生生好似十分害怕,又迅速低下头去,“大人他趁小姐您不在,对桃儿又亲又抱,还强迫桃儿和他共浴!呜呜呜……”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应三对此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竟然如此过分,应三,你该当何罪!”许一世把桃儿护在身后,抽出鞭子。
应三连连摇头,“不,大小姐,你听我解释!”
“禽兽不如的东西,去死吧!”
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回到现在。
许一世问:“怎么样?我学那些泼妇骂街是不是很像?”
应三冲她竖起大拇指。
歇过了一会,许一世站起来,“走,我们去看看她要去哪?”
两人飞身上了房顶,见到桃儿背着包袱从县衙后门出去,往许府方向去了。
应三还要跟上去,许一世摆了摆手,“不用,想也知道她会去找谁。”
应三想了想,问道:“她曾经是许双诺的丫鬟?”
许一世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应三在房顶坐下,还在思考,“不过很奇怪,她到底想干什么?”
应三本以为她只是个想爬床的丫头,可如果是为了勾引她,一次不成功,就应该谋划下一次才是,怎么会向许一世告黑状呢?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想不通。
不过幸好她事先和大小姐告状了。
许一世一招手,一只白色的鸽子飞过来,停在她的手臂上,许一世取出信笺,“你让白鸽给我传信,说什么救命,我还以为出什么天大的事了,结果后面居然写着‘桃儿想勾引我’,你知道在佛门净地看这个有多不纯洁吗?”
“是你看到勾引两个字想到不纯洁的画面了吧?”应三狐疑地问道。
许一世作势就要打人,应三连忙告饶,“我错了,是我不纯洁。可这么大的事我不得向你报告吗?不然的话,等你回来桃儿告状,今天的假吵架就要变成真打架了。”
“我有那么不讲道理么?”
应三默默无语,在许一世没看到的一瞬间快速点了下头。
鸽子却看见了,学着她的样子点头,许一世回头白了应三一眼,从随身荷包里取出饲料喂给咕咕,等它吃饱了,一振臂,这家伙就飞走了。
“咕咕喜欢你。”许一世突然道。
“嗯?”
许一世看向应三,“不然的话,你就算喂给它再多吃的,它也不会听你的来传信给我。”
“是嘛。”她倒没想那么多,只是多捋了几遍毛。
***
桃儿从许府后门进入,直接去了许双诺的房间。
许双诺还没睡,房间里不知从哪拖出一个大箱子,桃儿知道那里放的是以前小姐和应三互通的书信。
不过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没见过小姐给应三写信了,以前那些信也被小姐封在这口箱子里,扔在仓库里。
“……小姐。”桃儿在门帘外轻轻唤道。
许双诺正在一封一封地看信,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
桃儿便在外候着,过了好一会,只见许双诺抓着一张信纸一下站了起来,表情似乎有些惊恐,不过立刻又放松下来,看信的眼神化为一抹探究。
许双诺放下信,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桃儿,把人唤了进来,问道:“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桃儿双手抓着包袱,回道:“桃儿愚笨,没能成事……”
“没用的东西!”
桃儿立刻跪了下来,“不过应三和大小姐之间已经有了嫌隙,我亲眼看到那两个人打了起来……”
“什么大小姐!”许双诺眼里划过一抹厉色,“那个野丫头也配叫大小姐?笑死人了!”
桃儿跪着不敢说话,许双诺看见她就心烦,“给我下去,一点用都没有!”
等桃儿到了门口,又听到许双诺的吩咐:“明天,记得把殷公子叫来。”
桃儿俯身称是,关上房门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口红檀木箱,突然想起,好像就是殷公子频繁来找小姐后,这口箱子便出现了。
***
“对了,你这么快从临水寺回来了,那殷公子怎么办啊?”房顶上,应三问道。
“你还说!”许一世正要开始算账,“你不知道想见空悟大师的人排了多长的队,眼见我们就能进去了,你一封信来,我跑了,殷竹也排不成了。这寿礼算是泡汤了。你得赔我!”
应三刚想笑,脸又垮下来了,“我怎么赔你啊?”
“不管,反正寿礼的事你得想办法。”
应三见许一世双手环胸,大有不想出办法就不让人从屋顶上下去的意思,抬头看了看一轮明月,无奈道:“好吧,我想想。”
晚风轻轻撩过,月色温柔似水。
“其实也不一定要花钱买什么东西,寿礼看重的是心意,不如你亲手做些东西送给伯父,想来也是极好的。”应三说道。
许一世点头。
“书法国画刺绣编织?”应三试探性问道。
许一世通通摇头。
“也是。”应三对此表示理解,“那算了,不如表演什么才艺,也热闹,你说呢?”
许一世点头。
“诗词歌赋?丝竹管弦?”
许一世一一摇头。
静了静,应三起身,拂了拂衣袖,“天挺晚的了,洗洗睡吧。”
“回来。”
应三转身,苦着脸,“大小姐,您啥也不会,怎么办呢?”
许一世看着应三。
“好吧,我倒是能给你画幅画,刺个绣,可这终究是要你自己的心意啊。”
许一世岂能不明白,不过……
“你还会刺绣?”许一世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应三一时语塞,“这不是重点!那个……你、你不是随身带着笛子吗?难道一点不会吹?”
许一世抽出笛子,坐了下来,嘀咕了一句,“倒也不是完全不会……”
说着,笛子横在手中,摆了个起势,看着有模有样的。
“呜呜呜呜呜——”
“行行行,快打住!”应三捂着耳朵连忙告饶,“可别把鬼招来了。”
她早该想到的,大小姐的一双手,除了揍人,没有半点技术可言。
“应三,你那是什么表情!”许一世红了红脸,很不服气,“你听好了!”
她把笛子在手里转了一圈,换了首曲子,这次听起来则正常多了,不,或许勉强算得上悠扬。
曲子以千军肃杀之意起头,紧张肃穆,一道长音之后转为两军激战,鼓点急促,笛音高昂,却在某一刻急转而下,且战且退,变奏曲把调子拉长之后,似乎有无尽诉说之意……
笛音骤停。
应三一下抓住许一世的手,脸色严肃,“你怎么会这只曲子?”
许一世愣住,“听我师父吹过一次……”
“你师父?”应三眯了眯眼,“是谁?”
许一世回过神来,挣开应三的手,“你干什么?审问啊?”
应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肃了,顿了顿。
片刻后,应三看了看许一世的脸色,道:“我知道寿礼的事怎么办了。”
“嗯?”
应三道了一句“等我”便下了房顶,过了一会,换了身衣服出现在院子里,手里提着许一世交给她保管的剑。
许一世见应三一身深色劲装,长发不再高高束起,而是在脑后扎了一条马尾,和平时的感觉不太一样,问道:“你想干什么?”
应三拔剑出鞘,站在院子里,向屋顶的许一世道:“刚才的曲子,再吹一遍!”
“搞什么?”许一世嘟囔着,不过还是照着做了。
笛声扬,而舞起。
不大的小院中,月光化为实质的银屑,纷纷扬扬点缀在舞动的人周身,身形翻覆,起落间踏落无声,而剑光冷决,指点处飒沓如风。
许一世一瞬不瞬地盯着应三,在她转身的时候,见到她扬起魅惑娇柔的笑。
本不该用在男人身上的词。
但确实有着妖魅般的吸引力。
剑随曲而舞,曲因心而动。
逐渐……曲终。
应三挽剑收势,再次跳上房顶,背靠圆月,卓然独立。许一世看着她,见到她额间出了一层汗,细密的汗珠盈着细碎的月光,额前的黑发也泛着光泽。
“怎么样?”
“好看……咳,”许一世回神,转过头去,把笛子在指尖转了几圈,“什么怎么样?”
应三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这只剑舞啊,你看在祝寿的时候献上合不合适?”
“唔……嗯。”
虽然含糊,但却是肯定的回答,应三笑了,“那就好。”
她扯下发带,重新把长发绑成男子发髻,“接下来几天你就学这只舞吧。”
揉了揉眼,见到平时的应三,许一世也回归平常,“学?哼,这么简单,我已经会了好不好?”
“真的?”
“那当然,只要把剑舞看成是招式,我看一遍就会。就是……”许一世看了一眼应三,又别过头去,“没你那么好看就是了。”
应三笑了笑,把剑交给许一世,“那我就放心了,刚出了一身汗,我要去洗洗睡了。”
许一世朝她挥手,“躲远点,可千万别让人看见。”
应三脚下一跌,又拿她的调侃没办法。
因为身份原因,应三通常不在自己的房间沐浴,而是去县衙后边的隐蔽山林间,那里少有人去,而且有一处天然的温泉。
只是一次不知怎么被许一世摸着地方了——她就爱四处乱逛——幸好那时她已经洗完穿衣,没叫她看出破绽来。
应三走后,许一世去在房顶没动,过了一会,她提着剑轻身几个提纵,跳到另一处房顶,瞬间,被十几个黑衣人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