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家祖辈虽侨居海外多年,却一直谨守中国的传统,谨记自己是中国人。辜鸿铭的父亲每逢过年必祭祀祖先,自己拜祭祖先牌位后,让两个儿子跪下叩拜,并对他们说:“我们的祖国在遥远的地方,但不论我们身在何处,都不能忘了那里是我们祖先的家园。”
1867年,年仅10岁的辜鸿铭随布朗夫妇去英国时,父亲在祖先牌位前焚香告诫他道:“不论你走到哪里,不论你身边是英国人、德国人,还是法国人,都不要忘记,你是中国人!”父亲又摸着他脑后的辫子叮嘱道:“第一不可信耶稣教,第二不可剪辫子。”
在英国,辜鸿铭每天出门,街上的小孩们总在他后面叫喊:“瞧呵,支那人的猪尾巴!”但辜牢记父亲的叮咛,不敢剪辫发。一次,他在饭店上厕所,被女管理员拽出,塞进女厕所。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减掉小辫子。
一次,辜鸿铭在电车上看泰晤士报,几个同车的英国人见他样子可笑,出言侮辱。辜并不理会,只是将报纸倒过来看。英国人见后愈发嘲笑道:“看,那个中国小子连字都不认得,还看什么报纸!”辜听罢,用纯正娴熟的英语将整段文章朗诵出来,然后说:“你们英文才26个字母,太简单,我要是不倒着看,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布朗曾对辜鸿铭说:“你可知道,你的祖国中国已被放在砧板上,恶狠狠的侵略者正挥起屠刀,准备分而食之。我希望你学通中西,担起富国治国的责任,教化欧洲和美洲。”义父的话,辜从此铭刻于心。
辜鸿铭私下对慈禧太后颇有微词,却竭尽全力在外国人面前维护慈禧的形象。慈禧被认为是庚子之变的罪魁祸首,辜却竭力为之辩护,将慈禧尊为中国妇女的杰出代表,称她为“满洲文明之花”、“中华文明之花”,说:“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既具有高贵的灵魂,又不失单纯童心的伟大女性的话,那就非刚刚故去的皇太后莫属了。”
一次,有个英国人当着辜鸿铭说:“你们中国人很聪明,并且有奇妙的记忆力。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认为你们的民族是一个劣等民族。”辜回敬道:“这只能表明你这个可怜的英国佬,不幸忽视了自己的教养。”
辜鸿铭极力对外国人宣传中国的优点。一次,他携眷回厦门小住,同船的外国老太太问他道:“辜先生,请你给我一点意见,我这次是到厦门去养病的,你说,这地方是不是适宜的?”辜马上回答:“适宜之至。当初我到厦门时,也是养病,那时我一句话不会说,一步路也不能走,随地尿痕屎迹,苍蝇飞舞,我就不得不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一直到病好了才离开厦门。”老太太一听非常高兴地问道:“辜先生,你在厦门住了多久?”辜竟答道:“我是在厦门出生的。”
辜鸿铭认为,中国向来是一个自由的国家,没有欧洲的宗教战争,中国的儒释道,各有各的自由,互不侵犯,互不干涉;中国也没有阶级争端,只有士农工商的职业划分,分工合作,各司其职;中国没有永久的强制征兵,也没有警察;中国人行动自由,不像国外居留要有证件,来往要有护照;中国只有土地税而没有人头税,所以无产者容易存活,不会经常爆发革命。
十九世纪末,欧洲流行起针对中国的“黄祸论”,德皇威廉二世专门画了一幅《黄祸图》,送给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主张欧洲白人应当联合起来,抵制黄种人的入侵。为此,辜鸿铭用英文发表《文明与混乱》一文进行驳斥。美国著名政论家波博·埃文斯特地致函辜说:“我怀着浓厚的兴趣阅读了你文中所写的每一个字,并相信这样做是值得的。最终,我在许多深具兴趣的问题上站在了中国人一边。”
辜鸿铭任张之洞幕僚时,某外国顾问起草文件,问辜某一英文字的用法。辜不答,到书架上搬下一本又大又重的字典,砰地丢在洋顾问的案头:“自己查去!”
张之洞进京时,端方代理总督一职。时恰逢慈禧寿辰,举国同庆,端方以纺纱厂作为庆祝地点,并在厂里准备一间房屋作为总督休息之所。端方至时,休息室内有两名外国人,端方媚外,对辜鸿铭说:“我要和他们谈一谈,你来翻译。”辜应了,进去却对两名外国人说:“这是我们总督预备的房间,请你们赶紧出去。”两人慌忙走出。端方见二人狼狈而出,莫名其妙。辜此举之意,是为中国存国体。他认为,这来历不明的两个外国人最多也就是寻常商人,我大清国堂堂总督,不应轻易与之交谈。
一次,辜鸿铭在电影院看电影,想抽烟时发现火柴已经用完。他认出前面坐的是位苏格兰人,就用一尺多长的烟斗和蓄着长指甲的手轻轻敲着那个人的光脑袋,平静地说:“点着它!”苏格兰人被吓坏了,不知辜是何人,赶紧掏出火柴,胆战心惊地点着了辜的烟锅。
辜鸿铭曾代表北洋政府出席华府会议。某次酒会上,一位美国女人坐在辜鸿铭旁边,她看着这个奇怪的中国老头,一时找不到话题。上汤时,她忍不住学着唐人街腔的英语,一字一顿地问辜道:“likke soupee?”(喜欢这汤吗?)辜有礼貌地点头微笑。美国女人以为辜连最简单的英语都听不懂,便不再理他。酒过三巡,辜起身,用一口流利典雅的英语致辞,举座赞叹不已。辜讲完坐下,学着那位女士的腔调,低声问道:“likke speechee?”(喜欢我的演讲吗?)
北大的洋教授历来极受尊重,辜鸿铭却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天,新聘来的一位英国教授到教员休息室,见一位拖着一根小辫子、土头土脑的老人坐在沙发上,便问坐在旁边的另一位洋教授:“此人是谁?”另一位洋教授悄声回答:“辜教授。”英国教授从未听说过,于是好奇地打量着辜,忍俊不禁。辜也不介意,慢吞吞地用英语请教英国教授尊姓大名、教哪一科的。英文教授答道:“是教文学的。”辜听罢,马上用拉丁语与他交谈,英国教授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洋相尽出。辜低下头,眼光从墨晶眼镜上边看着他道:“你是教西洋文学的,如何对拉丁文如此隔膜?”英国教授大窘。
王昆仑回忆,一天有两个外国女教师走在辜鸿铭后面,她们看见辜穿长袍,留长辫,戴瓜皮帽,以为他听不懂英文,就用英语嘲笑他。快到红楼楼口的台阶时,辜回头用英语对两位女教师说:“你们还没有说完啊!”然后又说了一大串拉丁语,两位女教师很是窘迫。
辜鸿铭在西方名气极大,几乎是中国文化和中华文明的代名词。1921年,英国名作家毛姆游历中国时,想拜访辜鸿铭,特地托一位英国洋行的同胞代为说情,但几天未见回音。毛姆忙去问所托之人,那人回答说,他写了一张条子,让辜前来拜见,不知为什么一直未见辜的影子。毛姆一听,心知此人坏事,忙亲笔拟了一封短简,恭恭敬敬送去,表达仰慕之意,求赐一见,辜这才答应与他见面。见面后,辜不客气地说:“你的同胞以为,中国人不是苦力就是买办,只要一招手,我们非来不可。”毛姆甚为尴尬,无言以对。
此次会面,毛姆被辜极尽讽刺嘲弄了一通。临走时,辜送给他两首诗,后来毛姆请人翻译,才知道是两首赠给妓女的诗。毛姆哭笑不得。
辜鸿铭虽精通多门外语,但与国人晤谈,一般不杂以英语或其他外语,以示不数典忘祖。
王森然曾在真光剧院与辜鸿铭同看梅兰芳的《游园惊梦》。辜向来对中国戏剧没有兴趣,对各名伶亦不屑一顾,唯独对梅推崇备至,频频对同座诸人说梅身段之佳妙,声韵之婉转,欧美各国戏剧,万万不能达到如此地步。
辜鸿铭家中常年供奉祖宗牌位,逢年、节必祭祀,给儿子起名字也是按族谱排序。辜说:“我之姓‘辜’,考其姓氏由来,祖先最早必定是些罪犯(‘辜’在汉语里有‘罪’的意思)。但这并不足以为羞,如果你数典忘祖,那才真正可耻!”
周君亮说:“与其说他(辜鸿铭)具有‘民族的自尊感’,毋宁说他具有‘民族的骄傲’,或假借佛经的名词称之为‘民族的我慢’,似更为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