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殊尝言“终身为情所累”,而“情欲奔流,利如驰电,正忧放恣,何惧禁遮?”
13岁时,苏曼殊曾在上海从西班牙人罗弼·庄湘博士学习英文。1904年在香港时,与庄湘的五女雪鸿颇为投缘。雪鸿与曼殊年龄相仿,曾属意曼殊,庄湘也欲以女儿许配曼殊。但曼殊以已出家为由拒绝了。
1909年,苏曼殊在前往南洋的船上,再次巧遇准备回西班牙定居的罗弼父女。雪鸿对曼殊仍有爱意,但曼殊婉拒。到新加坡的前一天,雪鸿特意给曼殊送来一束曼陀罗花,又赠《拜伦诗集》一册,诗集的扉页中夹着一张她的照片。曼殊深为感动,在诗集的扉页上题诗云:“秋风海上已黄昏,独向遗编吊拜伦。词客飘蓬君与我,可能异域为招魂。”临别时三人皆潸然泪下。
此后,曼殊在给友人的信中坦露自己爱慕雪鸿的心迹:“南渡舟中遇西班牙才女罗弼氏,即赠我西诗数册。每于榔风椰雨之际,挑灯披卷,且思罗子(指雪鸿),不能忘弭也。”
1900年,苏曼殊陪伴养母河合仙在逗子樱山村度假时,认识了邻居家的少女,二人通过一只鸽子诗词往来,互述衷肠。一次,女子约曼殊在某处相会,曼殊先至,女子因被家人发现而不能出门。天下起倾盆大雨,曼殊守尾生抱柱之信,瑟缩舟中,等至天明方才离去。最终二人之事为双方家长反对,曼殊遭族人鞭挞。女子知结合无望后,蹈海殉情。曼殊从此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只身回国,再度遁入空门。
1902年,苏曼殊与表姐静子相恋。据其友人张卓身回忆,曼殊与静子幼时同游,两小无猜,至成年更是一见倾心。曼殊姨母有意撮合二人,静子亦默许终身,非曼殊不嫁。姨母将一枚钻戒赠给曼殊作纪念,曼殊视为订婚礼物。然而曼殊访道名山,四处飘荡,萍踪不定,又因自己剃度出家,不便论及嫁娶,以至于婚事一再拖延,最后静子郁郁而终。曼殊每念及此,便悔恨痛心不已。日后他无论如何窘困,即使衣物典当殆尽,也从未舍得将姨母相赠的钻戒典卖,常言:“这是可怜之纪念品也。”
刘成禺记载,苏曼殊之父曾为他定下一门婚事,女家为富户,女贤而有才。苏父去世后,两家消息隔绝。若干年后,曼殊在广州卖花以筹措东渡的川资,偶然从女家门口经过,被婢女认出,遂与未婚妻见面。曼殊以斗笠掩面,泣诉家门之变,请未婚妻另寻良人,未婚妻亦泪下,发誓守贞等待曼殊,并以自己佩戴的碧玉相赠。曼殊卖了玉佩,东渡日本,等日后回国,得知未婚妻已因病香消玉殒,悲怆不已。曼殊临终前,写信给广州胡展堂,嘱他将信中的一张纸交给萧纫秋,纸上只画鸡心一枚,旁边写着“不要鸡心式”。众人皆不解,萧解释道:“苏和尚殆将不起,岂嘱予代购碧玉一块,携以见其地下未婚夫人。”遂购买碧玉一块,托人带回上海。此时,曼殊已奄奄一息,三日不饮食,瞑目僵卧,护士告知广州带来碧玉,曼殊启目,让护士扶着去亲碧玉,欣然一笑而逝。
1908年,苏曼殊遇到弹筝的日本艺妓百助枫子,一见如故,引为知音。曼殊为她写下大量诗篇,还将该女的照片寄给友人刘季平、邓秋枚、蔡哲夫等人。当百助想与曼殊结为连理时,曼殊以披度为由拒绝。但当得知百助要离开时,曼殊又极度悲伤,到神田找陈独秀倾述伤怀,相与唱和,各赋诗十首。曼殊所作十首即其著名的《本事诗》,其中有云:“碧玉莫愁身世贱,同乡仙子独销魂。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
是年8月,苏曼殊从日本回上海,同船的有好友陈独秀和邓以蛰诸人。一次,曼殊说起自己的日本女友,陈、邓二人故意说不相信。曼殊情急中走进舱内,捧出种种女子的发饰给二人看,而后忽然全部抛进海中,转身痛哭。陈独秀曾有诗记之,曰:“身随番舶朝朝远,魂附东舟夕夕还。收拾闲情沉逝水,恼人新月故弯弯。”
为了逃避爱情,苏曼殊发愿要去佛的故乡印度一饮恒河之水。可是途经锡兰,因为对华裔女子佩珊情不自禁,自感六根不净,愧对佛祖,结果半途而废,悄然回国。
苏曼殊曾住居正家中,居正请他教自己的女儿学英语。一次,曼殊在友人处吃饱喝足回来,很是困乏,女孩前来请他教读英语。曼殊性格柔顺,并不直接拒绝,只是睡眼朦胧地说:“我困了,没法教你了。”女孩执意让他教,曼殊只好起来读。孰料,还没读完,泪便涔涔而下,原来他忆起自己的伤心情事。居正发现后,感慨曼殊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从此便不再强迫他教了。
邵元冲回忆:“某晨,曼殊久久不出。余等入室视之,则拥衾洒泪,衣衾尽濡,枕旁有绛纱一缕,芬芳犹复袭人。知耿触宿感,慰喻良久,仍雪涕不已。众皆不欢者累日。”
沈燕谋曾与苏曼殊同居一室八九月,经常看见曼殊翻检一只小皮箱,里面有种种及零星著述。每每翻阅,晞嘘不已,见有人侦视,辄急收藏。沈偶尔向曼殊索观,则曰:“无足观,无足观。”
据传苏曼殊病故之前,将一个皮包寄存在上海虹口某旅馆中。曼殊去世后,无人知道该旅馆的名字,所以这个皮包也无从寻找。据说包中大多是曼殊的纪念品,其中有一条手巾,是他的情人所赠,上面还有其情人的泪痕。
苏曼殊曾言:“佛家精义灭不了一个情字,撇不了一个缘字。人生世间有一日知觉便有一日的情,有一日情便免不了一日的缘。情缘未寂,你怎么禁止住我不想绝世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