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和蒋梦麟的政治观点截然相反。1920年的一天,蒋接到警察厅一位朋友的电话,说:“我们要捉你的朋友(指陈独秀)了,你通知他一声,早点跑掉吧!不然大家不方便。”蒋赶紧和一个学生去陈家通知陈独秀,让他马上逃走。
北大学生朱谦之信仰无政府主义,反对学校考试,向校当局申明自己不参加考试。任代理校长的蒋梦麟张贴出书面答复,说不参加考试是可以的,不过没有成绩分数,将来便没有毕业文凭。梁漱溟看见张贴出来的答复上面,竟称朱为“谦之先生”,感慨道:“这位校长先生又未免太客气了吧!”
蒋梦麟的南洋公学同学徐珮琨就其《中国币制问题》一书向蒋求序,蒋在这方面是外行,自觉无从下笔,又不忍拂了老同学的面子,便写信给时任北京大学经济系主任的赵乃抟,请其为徐作序。
李大钊去世后停灵六年无法安葬,其遗孀赵纫兰携子女从故乡返回北平,向丈夫的北大同人胡适、蒋梦麟、沈尹默、周作人等求助,请北大代为办理安葬事宜,时任校长的蒋梦麟慨然允诺。北大同事感李大钊之事迹,相与发起厚葬。李大钊后来安葬在北京的万安公墓,蒋梦麟出面购置,同时为李夫人预购了穴地,墓碑则由刘半农撰写。
叶公超说:“我的朋友中,脾气好的人也不少,但对于仆役等最客气,而且从来不发脾气的,我想只有孟邻(蒋梦麟)一个人。记得我们初到长沙去组织临时大学的时候,我们合用一个宝庆的老兵,因为语言关系,往往词不达意,我是一个性急的人,孟邻先生看见那位宝庆的同胞做错了事,或者是所做的刚好与我们的意愿相反的时候,他的反应总是发笑,我却在着急。纯厚,同情,宽容是他的本性。”
1933年,蒋梦麟以“不交学费”为由,开除了9名左倾学生。这些被开除的学生后来都收到了一封匿名同情信,信中附有一张三百大洋的支票。学生们分析,共产党想送,没钱;社会上好义之人想送,但不知被开除学生的姓名和地址。大家判断这笔钱是校长蒋梦麟所赠。九位学生得钱后,有的东渡日本,有的去了德国。
许德珩、侯外庐和马哲民是北大的左派教授,在对待学生运动问题上与蒋梦麟尖锐对立,有怨在前。但“七·七”事变后,他们被国民党政府逮捕,蒋梦麟毅然与胡适联手,多方奔走,终将他们营救出来。
日本投降后,周作人被捕。南京政府首都高院对周作人进行公审时,周辩称:“学校南迁,教授中年老或因家庭关系不能随行者,有已故之孟森、冯祖荀、马裕藻及被告四人,由校长蒋梦麟特别承认为北大留平教授,委托保管校产。”当时周作人被称为“巨奸”,“国人皆曰杀”。胡适为周作人作证,社会舆论就谴责他为汉奸洗刷罪名,为周辩护的律师王龙也一度被控汉奸嫌疑,但蒋梦麟专为此事出具了证明。
北大学生洪炎秋回忆,他一生没有机会和蒋梦麟交谈过一句,但他的毕业论文被商务印书馆的《教育杂志》退回后,有人劝他不妨托蒋一试,他遂照办。不几日果然商务便寄来稿费,此时稿子还未发表。到台湾后,他的著作出版,他送给农复会的樊际昌一本时,顺便请樊代呈蒋梦麟一本。结果第二天蒋梦麟就派人送来一本亲笔签字盖章的《西潮》作为回礼。
记者王康常深夜给台湾的政要名流打电话采访,从未给过他冷遇的只有两个人,蒋梦麟就是其中之一。杜威去世的消息传到台湾时,已是深夜,因为必须让蒋梦麟发表讲话,王便给蒋打去电话。他向从睡梦中醒来的蒋道歉,蒋梦麟却向他道谢:“我的老师去世,你打电话告诉我,我应当感谢你才对。”
晚年,蒋梦麟曾到日本小住三个月。他一生很少为人题字,但在芦之汤居住时,给旅社主人、下女和厨子都题过字。其表侄宋越伦回忆,蒋梦麟对宋的小儿女们,毫不厌烦地循循善诱,以极浅近的方式教导他们为学处世。宋对子女甚严,蒋梦麟每每加以纠正,以至于宋的儿女一见他便欢欣若狂,终日黏在他身畔,向他请教中小学课本上的问题,蒋不厌其烦地一一进行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