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解剖学的教授留了课后作业, 下次上课之前要交上四张图,付闻歌跟陈晓墨他们约好下了各自的选修课去图书馆一起做功课。到了约定的时间点, 却只见陈晓墨一人等在阅览室门口。
“云飞呢?”付闻歌问。
“刚碰到丙班的人, 他跟他们走哩, 说等下过来。”陈晓墨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不管他, 咱们先画。”
付闻歌耸耸肩,坐下翻开书本。周云飞刚入学一个月就成了校内的风云人物, 从大一到大六,每个班级都有他的“熟人”, 与其说他是来大学学知识不如说他是来交朋友的。
朋友多也有朋友多的好处, 好像上次,学校派三年级的学长去运尸体回来,他们把周云飞带去凑了趟热闹。据周云飞形容, 那是个枪毙犯人的刑场, 他们到那的时候刚执行完枪决。就看尸体倒在地上, 身上捆着粗麻绳,喷出来的血和脑组织还冒着热气。
除了周云飞, 其他志愿者都不是第一次搬尸体。周云飞看他们在那干看着不上手,就问他们在等什么。有位学长告诉他,人刚死, 还残留生物电反应,这个时候上手去抬保不准会“诈尸”,得等凉透了再搬。前两届就有碰上这倒霉事的, 给那几个人吓的,有人当场尿了裤子。
周云飞不信邪,又好奇,非上手去摸一把尚残留体温的尸体。结果麻绳突然绷断,尸体的胳膊“啪嗒”一下搭他脚上了,把他吓得“嗷”一嗓子窜学长身上挂着去了。
回了家,噩梦整宿整宿做。
付闻歌跟陈晓墨正专心致志地画图,周云飞跟做贼似的顺着墙边溜过来。一条长板凳,他非挤他俩中间的位置坐下。
“嘿,你俩见过这个么?”周云飞神秘兮兮的,左右各放了个还没巴掌大的小玩意进他俩手里。
付闻歌和陈晓墨翻来覆去地研究着手里印满德文的牛皮纸包装袋,末了都冲周云飞摇摇头。周云飞古灵精怪地一笑,说:“闻歌,白二不是懂德语么,你回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没等付闻歌搭茬,陈晓墨已经撕开了自己手中的那个牛皮纸袋,打里头挤出个橡胶圆环。圆环上卷着橡胶膜,陈晓墨拽了拽,发现弹性还挺大。
“到底是个甚哩?”他问周云飞。
“好东西,丙班的人给我的。”
周云飞贴着陈晓墨的耳朵嘀咕了两句,陈晓墨立时红到耳根。他赶紧把橡胶圈塞回到牛皮纸袋里,扔还给周云飞,好像那玩意能蛰手一样。
付闻歌见状,好奇道:“是什么啊?晓墨。”
周云飞捂住陈晓墨的嘴,冲付闻歌挑挑眉毛:“去、问、白、二。”
皱起眉,付闻歌刚要继续追问,忽听不远处传来“嘘——”的声音。侧头一看,是别的班的同学嫌他们三个在图书馆里不够安静,正怒目相视。
把牛皮纸袋装进兜里,付闻歌满腹疑惑。
白翰辰这几天回来的晚,付闻歌左等右等,都快趴桌上睡着了才听到走廊上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他赶紧揉揉眼推开窗户,把人截在走廊上。今儿要不问明白那东西到底是干嘛的,他还真睡不踏实。
看屋里黑着灯,白翰辰以为人早睡了。冷不丁开扇窗户,给他吓一跳。上一次遇到这场景是知道白翰宇怀孕那天,今儿个不知道这小爷又闹什么妖。
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不过吓归吓,累了一天了,睡觉之前能跟付闻歌说上几句话,白翰辰倒觉得挺解乏。
“快十二点了还不睡,功课这么紧?”
“等你呢。”
付闻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在白翰辰听来有多舒心,要不防他再给自己一大耳帖子,白翰辰得按着他的后脑勺啃上一口。想来这几天忙活公司里堆下的事,他都没功夫跟付闻歌俩人一起吃顿饭聊聊天。等忙过这阵的,赶紧把事定下来,省得他夜夜孤枕而眠。
“想我睡不着啊?”白翰辰嘴角挂笑,默默幽幽地问。
“不是,等你给我翻译个东西。”付闻歌把周云飞给的牛皮纸袋递给他,“德文的,你懂。”
接到手里只看了一眼,白翰辰的嘴角便抽了三抽。颊边的肌肉明显绷紧,他抬起眼,一字一顿地问:“谁、给、你、的?”
有点儿目露凶光的意思。
“丙班的人。”付闻歌把周云飞给跳过去了,怕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因之前看到了陈晓墨的反应——白翰辰又要责他交友不慎。
“谁!?”
白翰辰怒火中烧,翻掌将牛皮纸袋拍到窗棱框上。他这一嗓子动静忒大,喊得孙宝婷那屋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翰辰啊,出什么事了?”孙宝婷困倦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
“没事儿!妈您接着睡。”白翰辰回头喊了一句,又转脸探身进窗户,隔着桌子抓住付闻歌的胳膊,咬牙切齿地挤出声音:“到底是哪个腌臜货给你的?他想干嘛!?”
付闻歌哪知道白翰辰离气疯了就差一步之遥,他拧不出胳膊来,又怕再吵着孙宝婷,只得压低声音责怪对方:“什么就腌臜货,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
“你就给我名字,旁的甭管!”白翰辰是真要疯——明目张胆给你避孕套还不是腌臜货!?老子骂他算便宜他!该他妈拆了丫挺的!
瞧他气得额头的血管都绷起来了,付闻歌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于是敛下自己的脾气,低声道:“是丙班的人给云飞的,云飞又拿给我和晓墨,他跟晓墨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却不告诉我,叫我回来问你。”
“——”
堵在胸口的恶气差点没倒上来,白翰辰憋得咳了几声,松开手握拳捶了把窗框——周云飞,你他妈就带坏我媳妇吧你!
等了一会,见白翰辰光运气不说话,付闻歌往前探了探头:“喂,这到底是什么啊?”
“甭问了,赶紧睡觉!”白翰辰抽手拂袖而去。
付闻歌愣了愣,发现牛皮纸袋被白翰辰攥手里拿走了,又赶紧叫他:“你把东西还我啊!这是云飞的,我明天还得给他拿回去!”
“他用不着,我没收了!”
白翰辰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抬脚踹开门,进屋之后使劲把东西摔到桌上——大爷的,这医学院的学生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能弄着啊!?
操,脑仁疼。
第二天到学校,付闻歌把头天晚上的事儿跟周云飞学了一遍。见他笑得快背过气去了,付闻歌掐着他的脖子逼问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是防止怀娃娃的东西哩。”陈晓墨在旁边替周云飞解释了一句,声音比蚊子扇翅膀大不了多少。
付闻歌没反应过来,还问:“怎么用?”
陈晓墨示意他先把周云飞放开,然后低头在本子上用铅笔画了张避孕套的展开图。昨儿晚上他回去也研究了半天,无师自通地闹明白怎么用了。
颠过来倒过去地盯着那张图看了一会,付闻歌从脖子到脑门骤然红得发烫。怪不得给白翰辰气成那样,合辙这玩意——这玩意是套——套——套那玩意上用的啊!
“周云飞!”他羞愤不已,又去掐周云飞的脖子,“你成心的吧!让我去问白二这个!?”
周云飞又笑又咳:“我这不是——不是让你俩——咳咳——增进感情么——咳咳!”
“你纯属糟践人!”
“闻歌,教授来哩。”
陈晓墨把俩人分开,转头擦去本子上的那张图。要他说是真说不出口,画出来还成。也必须赶紧擦了,要不别人问他借笔记看见了,他把周云飞的脸皮撕下来呼自己脸上也不够厚。
“安静,安静。”
教授拍拍黑板,吸引在座位上交头接耳的同学们的注意力。然后大家都注意到,今天不止教授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高档三件套西装的男人。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好像所有人连呼吸都静止了。全因跟教授一起进来的那位,容貌足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周云飞,也支着下巴半张着嘴,安安静静地凝视前方。
教授眯着一千多度的近视眼,春风满面地介绍道:“这位是燕京及南开大学的特聘法学教授、文献翻译专员,容宥林,容先生。他翻译过大量的医学文献,今天请他来,是让他给诸位同学讲一讲有关阅读外文资料时,有哪些词容易产生歧义——欢迎,热烈欢迎。”
教授带头鼓起掌,底下却没人应和。大家都盯着容宥林的脸,好像多看几眼,期末专业英语就能拿一百分似的。
付闻歌一听容宥林的名字便知他是谁,又想起白育昆的模样,思绪不禁有些迷茫。这俩人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会在一起的呢?
散了课,付闻歌冲出教室,于教学楼外的台阶边追上容宥林。
“容先生,您好,我叫付闻歌。”他向对方行了个礼。
容宥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轻轻扬起,语调温和:“你就是闻歌啊,最近常听育昆提起。我知道你在这里读书,可忘了问是在哪个班级。”
又问:“找我有事?”
“哦,我想当面谢谢您,二少说,之前有一篇论文,他没来得及翻译,是您帮我翻译的。”付闻歌略感局促。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真就如玥儿他们说的,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除了腰上略有一丝臃肿,整个人完美无瑕。但那臃肿并非瑕疵,如他所知,那里面是白翰辰的弟弟或者妹妹。
“你说的是那篇德文论文吧,我记得。”容宥林点点头,“不用客气,下次再有需要翻译的东西,直接送到燕山宾馆就行,我下午晚上都在。”
付闻歌不好意思地笑笑:“翰兴说,不好麻烦您呢。”
“我闲不住的。”容宥林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他将手伸进西装外套兜里,摸出几张对折在一起的纸钞往付闻歌手里塞,“头回见,这是见面礼,你拿着。”
付闻歌赶忙往后退开半步:“不行,我怎么能拿您的钱。”
绝不能要,不然好像他是特意来要零花钱一样。
“拿着,从育昆那算,我是你的长辈。”他把钱硬塞到付闻歌手中,见对方执意不肯收,一把按住,“别跟我挣,我这身子骨可禁不住推哦。”
“可——”付闻歌确实不敢跟他推来搡去,脚底下就是台阶,这要一个没站稳摔下去可就热闹了。荔荔丝
“去买书用,听话。”容宥林挺喜欢这个懂礼貌又勤奋好学的“儿媳妇”。在付闻歌身上,他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付闻歌也喜欢他,刚在课上听他讲的东西,深知此人的学识有多么渊博。既有这天赐的好皮囊,还能踏下心来做学问的人,确实少见。
容宥林抬腕看了眼表,道:“我等下还有讲座,不多说了,改天让翰辰带去你燕山宾馆,我请你们喝下午茶。”
“呃……容先生……”付闻歌欲言又止。之前他并不好奇容宥林与白育昆的关系,今日所见,倒是真教他燃起了好奇心。且说白育昆往容宥林身边一站,像是把古陶俑和大卫像摆在一起的感觉,不搭调。
再者,看到容宥林,他便想起了穆望秋。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甘愿连个名分都不要,也得跟在已经有家室的男人身边。既伤害了别人,也委屈了自己。
“嗯?”容宥林挑眉。
“我……我想冒昧地问您一句……”付闻歌抿了抿嘴唇,话到嘴边,盘亘着寻找最合适的措辞,“您……您不觉得……跟其他人分享一个人的感情,是件很……很令人心酸的事么?”
“确实很心酸。”
容宥林的回答令付闻歌稍稍一愣。他做好了被对方反唇相讥的准备,但是冥冥之中,他又觉得容宥林能给他个答案。
“但是这人啊,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容宥林轻拍他的胳膊,语调依旧柔软温和,“有的情就像头发,剪了,还可以长。可有的情却如手脚一般,没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便是再心酸,也不能舍了手脚。不过闻歌,你不用忧心翰辰将来会怎样,他那个人啊心思极重,你就是教他分心,他也不——呃——”
拍在付闻歌手臂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容宥林用另一只手按住腰侧,紧咬嘴唇缓缓蹲下身去。
“容先生!”
付闻歌大惊,忙冲路过的同学喊道:“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TBC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保重,虎媳妇不作妖,虎媳妇的闺蜜作妖你也受不了23333333
啊,狗血到处撒,我咋就这么浪呢
我在围脖放了让二爷快气疯了的物件的图,有兴趣的可以去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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