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白翰宇表情一僵,双手不自然地交叉遮挡。腰围一天天见长, 所幸天气越来越冷, 衣服穿得厚倒是看不太出来。可刚白翰兴整个人都扑上来了, 自然能察觉他身体的变化。这又当着白育昆的面说出来,当真教他的心悬到了喉咙口。
付闻歌也提了口气, 屏息注视白育昆的表情。然而这只是他和白翰宇“做贼心虚”,白育昆压根没多想, 而是拍拍老三的背道:“你大哥太瘦了,胖点好,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去, 赶紧上车。”
“哦。”白翰兴应了一声,回头看眼大哥,挑着眉毛出了门。
——大哥别的地方不胖光胖肚子, 而且还胖得硬邦邦的, 奇怪。
“闻歌, 你也上车吧,晚上散课叫邱大力去接你。”
“知道了, 白伯伯。”
付闻歌赶紧给白翰宇递了个眼神,催他跟自己一起出院门。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迎面压来,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也难怪白翰辰会累病。不过都烧成那样了还有心思办“那事”,真是病再惨也不值得同情。
“闻歌。”离开白育昆的视线后,白翰宇轻声唤他。
“嗯?”
“你父亲那有消息了么?”
“还没, 他刚到南京。”
白翰宇满面歉意:“抱歉,为了我的事,把你家人也牵扯进来了。”
“您别想那些了,先把身体养好。”付闻歌顿了顿,试探着问:“大少,桂兰姐那边,您有什么打算?”
自从重新开始念书后,严桂兰似乎回到了少女时代,整个人都散发出青春洋溢的气息。她不是很聪明的那种人,但认真刻苦,本子上写满了笔记。每次来问付闻歌问题,都像个乖巧听话的学生那样,把他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
白翰宇叹了口气,垂眼望着地面:“我注定是要对不起她了……闻歌,不怕你笑话,结婚十年,我从没能让她享受过做女人的快乐。吃再多药,我也不行。”
“其实,这不怪你。”付闻歌安慰他,“我看过篇论文,里面提到像你这种情况该是激素失衡所导致的阳痿……所以我觉得你该跟桂兰姐说实话,她很善良,一定能体谅你的难处。”
“便是她能体谅我,也没有退路可走。”白翰宇叹息不止,“出了嫁的女人,娘家是回不去的,回去也要受妯娌们的挤兑和白眼……还有我岳父那,他和我父亲是拜把子的兄弟,真让他们那边知道,爸以后就没脸见亲家了。”
付闻歌皱皱眉,问:“那就这么过一辈子?老实说,这对你们俩都不公平。”
白翰宇怅然:“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我也没更好的主意。”
正说着,大福子把车开了过来,白翰兴从前座上下来,替他们拉开车门。发育期的大男孩个子窜得飞快,几个月的功夫,眉头已经跟付闻歌看齐了。
等到过了明年暑假,该是能追上白翰辰的个头,身板便长成个男人了。
付闻歌忙活了一宿,上课打瞌睡情有可原。周云飞也睡足了四堂课,到中午吃饭时捧着碗还直打哈欠。
听陈晓墨说,又是一夜未归。
若是没经过早晨跟白翰辰的那一出,付闻歌绝是要念叨他两句。追求恋爱自由没问题,不自重哪行?可他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周云飞来。那滋味甚是绝妙,光是回味片刻,下腹便会泛起丝丝异样。
且说周云飞虽然眼底下挂着黑,可脸上却白里透红,一副被滋润得心满意足的模样。付闻歌看他脖子上挂着红印,下意识地拽拽自己的衣领,把喉结下被白翰辰吸出来的印子遮挡严实。
“云飞,你今晚要再不回来睡,该教方婶看出来哩。”趁方婶不在跟前,陈晓墨善意地提醒他。
周云飞嘴硬道:“看出来就看出来呗,没偷没抢,怕啥。”
“既然你喜欢何大,就该考虑下他母亲的感受,云飞,这件事可不敢任性哩。”
“我任性啥了?晓墨,你又不是我爸妈,少跟着操闲心。”
“我管你好赖!”
陈晓墨拍下筷子,将碗一推起身回屋,不吃了。好心当成驴肝肺,谁还上赶着捡埋怨?
付闻歌赶紧劝道:“云飞,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晓墨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周云飞鼓起腮帮,也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耍起少爷脾气,“他又没谈过恋爱,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滋味么?”
付闻歌摇摇头:“我觉得他知道。昨天听郑学长说过完年要去法国留学,跟未婚妻一起……云飞,你没见昨天晓墨哭的那样,我看着都心疼。他心里不好受,说你什么,你听着就是了。”
“……”周云飞敛起周身的怨气,朝陈晓墨的房间看过去,末了叹了口气,“得了,一会儿我去跟他道个歉。”
“别提郑学长的事。”
“我又不傻。”
“你是机灵过头了。”
拍拍他的胳膊,付闻歌端起碗,忽然又想起什么,问:“云飞,问你个事儿。”
“说。”
“就是……嗯……”他耳朵尖稍稍发红,憋了好一会才说:“干那事儿……疼么?”
周云飞没回答,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儿盯着付闻歌左看右看,反问:“怎么个意思?白二忍不住了?”
“不是——我就是问问!问问!”付闻歌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去。
“不说实话我不告诉你。”
“算我没问。”
“诶——你这人咋这样!哪有把人胃口吊起来不说的!”周云飞眼尖,一下瞄到付闻歌领口下试图遮掩住的红痕,抬手就去拽他的领子,“喂,闻歌,这是什么?”
一把揪住领子,付闻歌涨红着脸狡辩道:“蚊子咬的——”
“什么天儿了还有蚊子,再说这蚊子可够个儿啊,瞧给你啃的,都快破皮了。”周云飞眯起眼,“老实交代,昨儿晚上你俩干嘛来着?”
“救人去了。”
“太假了吧。”
“真的,你看报纸上都写了。”想起金鱼儿,付闻歌不由得感叹对方那多舛的命运,“翰辰有个朋友,在八大胡同包了个小倌……那小倌昨儿被人买走了,还说要给送白房子里去,后来被逼得跳了楼。”
周云飞惊讶地张大了嘴:“在你眼前跳的?”
付闻歌点点头。
“还活着?”
“活着,内出血,输了好多血,翰辰也给输了,还出了应激反应,早晨发起了高烧。”
“嗯,没想到白二心还挺善。”
“是啊,我以前也没想到他能这样。”
周云飞勾起嘴角:“所以你被他的义举所打动,决定以身相许了?”
“他又不是给我输血,我以身相许干嘛?”付闻歌面色涨红,藏不住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周云飞看着他,片刻后长出了口气,道:“闻歌,我有点儿嫉妒你了,真的。你和白翰辰在一起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不像我,明明知道前路艰难还迎难而上……其实晓墨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他的话不免令付闻歌伤感,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看到的都是无奈。握住周云飞的手,付闻歌将那双不曾撑起过压力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云飞,你会幸福的,我支持你。”
周云飞的眼眶微微泛红,对他笑笑说:“别害怕,白二肯定比何大强多了。”
“……”
付闻歌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突然间脸红得能锃出血来。
散了课,付闻歌出校门看到邱大力在车里等自己。上车后他让邱大力往医院开,想先去看看金鱼儿。惦记鱼儿的伤是其一,其二,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见白翰辰。
不用猜,经过早晨那么一出,往后白翰辰一定会得寸进尺。他有点儿担心自己禁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万一哪天真意乱情迷,保不齐犯个糊涂就应了那白二把活儿干完全套。
这种事儿是真容易上瘾,他感觉。没尝过滋味还好说,现在知道了,脑子里老忍不住去想,去回味。会不由自主的贪恋对方的体温和气息,整整一天,仿佛白翰辰那双手就没离开过他的身体。
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很污秽,付闻歌羞耻万分,赶紧默背课本上的知识来分散注意力。可精神根本集中不了,一闭上眼,全是白翰辰抚摸他时的触感。
没来由地气恼起来,他睁开眼转头望向窗外,心说这婚绝不能早结,不然天天就想着那事儿,书该念不下去了。
离医院还有半里路,邱大力问他用不用买点东西拎上去。探病没有空手的,道理付闻歌是懂,可金鱼儿手术后需要禁水禁食,他买什么都白搭。不过送花也可以,于是他叫邱大力停到离院门口不远的花店,下车去买花。
这个季节能选的花不多,只有雏菊比较合适。店主给搭了石兰,用报纸包好。这捧花四毛钱,因离着医院近,自然比其他地方的要贵一些。他让邱大力先开进医院里去停车了,买完花自己往医院大门那边走。进了医院大门,他看见孟六被两个人从大门里架出来往停车场那边拖。
“六爷!”他边喊边追过去。
孟六听见付闻歌的声音,挣扎了几下未果,赶紧回头大喊:“二嫂!赶紧跟二哥说!我们家老爷子要给我关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