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爷现场上演暴打不孝子, 付闻歌只好拦腰抱住老爷子,以免孟六没被打死老爷子先气死。医生护士听到动静也过来劝, 一群人连拉带拽, 给两只鞋都脱下来扔儿子的孟老爷拖到走廊上。孟六把老爹的两只鞋踅摸齐了拎到走廊上, 又缩回屋里把门关紧。
走廊上探头探脑都是瞧热闹的,护士赶紧过去把人往屋里轰。
隔着门, 孟老爷嚷得整栋楼都能听见:“兔崽子!便是孟家绝户喽,你也甭想娶个下过暗门子的进屋!你敢娶, 就他妈甭指望老子留一分钱给你!”
“伯父!伯父你别生气!”付闻歌瞧他脸色发白,周身颤抖, 不由得在心里责怪孟六——本来老爷子就跟气头上还敢火上浇油, 真给气出个好歹,悔死也没用。
要是翰辰在就好了,他想, 该是能镇得住场子。
又听孟六打屋里甩出话来:“不要你的钱, 我自个儿能活!”
“活?!活你大爷!我他妈——我他妈怎么生你这么个讨债鬼——”
孟老爷快气撅过去了, 墙上刷着的“住院病区,禁止喧哗”全然不被放在眼中。孟六的骨气来的不是时候——这么些年了, 他从没干过使老爹相信他能凭本事存活于世的事。吃喝玩乐他在行,可真说到做买卖,老爷子要不在背后盯着他, 板钉板地谈一桩赔一桩。
事实证明,他遇事连最起码的解决策略都没有。这种事哪有上来就说的,擎等着老爷子拿鞋底子转着圈抽他。
跟医生一起把孟老爷架到走廊长椅上坐下, 付闻歌蹲在他跟前,好言相劝:“伯父,您喘口气,真气坏了躺那起不来,受罪的是您自己。至于六爷,现在他是被事情顶到那一步了……您想,人都差点为他死了,他现在要是弃人于不顾,更得教人戳脊梁骨了不是?”
“我没叫他弃人于不顾啊!”孟老爷呼哧带喘,愁眉苦脸地拍着腿,“甭管花多少钱,人必须得救,等出了院再买个小院儿给养起来,雇俩老妈子丫头伺候,自要我孟家还有口饭吃就不能教他饿着。这还不成嘛?非得——非得娶家来给祖宗添什么堵啊!”
听到这话,付闻歌稍稍松了口气。老爷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该怎么安排心里早就有谱。想来堂堂北平商会会长,心胸该不至于比那胡同里出来的小倌还不如。人家能为他儿子免受胯下之辱跳回楼,他孟家不说把人当祖宗似的供起来,也不能教金鱼儿再吃苦受屈才行。
“您看,您要早说,六爷不至于跟您这吊膀子,他是真着急啊……”付闻歌边劝边帮老爷子胡撸胸口,“金鱼儿跳楼是在我眼前跳的,给我惊得脑子都空了,您说,这得是有多大的勇气、多烈的性子才能干出来的事?且不说他出身如何,就说他对六爷的这份情义,怕是满北平也找不出第二个。”
“那兔崽子容我说话么?啊?我叫人带他回趟家,合计合计这事儿怎么办,你瞅他那德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还给人打了——”话说到这,孟老爷打了个磕。人是付闻歌打的,这么说好像要找对方算账似的,于是又赶紧摆摆手:“付公子,我不是念你的不是啊,都是六儿的错,跟你没关系,甭往心里去。”
“是我太唐突了,没问清楚就动手……”付闻歌不好意思地笑笑,“伯父,要不今儿您先回吧,鱼儿在这,六爷哪也不能去……都缓缓,等平下心来再说,成不?”
孟老爷重重运了口气,撑着墙站起身,朝病房里看了看,又问:“这瞧病治伤的钱,谁出的?”
付闻歌应道:“这个您甭操心,翰辰都安排好了。”
瞧瞧,孟老爷心想,多会说话。前头推让,后头说是白翰辰办的,既给足了面子又把钱要了——白育昆啊白育昆,你咋就这么命好,儿子能干不说,找个儿媳妇也有里有面。
“那行,回头我跟翰辰算,不能让你们出力又出钱。”
“六爷是翰辰的朋友,都是应该的。”
“哎,生子当如孙仲谋,我看呐,自要有翰辰那么个儿子,我能活一百岁去。”
“您少生气,准保能活一百。”付闻歌搀住老爷子往楼梯口带,“伯父您慢着点儿,台阶高。”
“瞧着呢,瞧着呢。”
享受着别人家儿媳妇的孝顺,孟老爷心思微动:“付公子啊,回头你给踅摸踅摸,就你那些个同学朋友里,有没有跟你这样的,给我们家六儿也说一个。”
“呃……好,我知道了……”
付闻歌尴尬不已,心说我敢给孟六找,金鱼儿八成再敢跳回楼。
折腾一天,到家都快九点了,付闻歌又累又饿。进门问玥儿讨了剩饭,叼着馒头端着菜碗去看白翰辰。
“几点了还没吃饭?”白翰辰起床下地,一试馒头和菜都是冷的,就要开门招呼玥儿给端走热热。
“甭让玥儿忙活了,我凑合吃口就行。”
拽住白翰辰的袖子把人扯回屋里,付闻歌与他四目相对,立刻垂下眼。早晨那一出搁脑子里还是热乎的,馒头吃冷的算啥。
白翰辰的烧下午退了,虽说这会身上还没什么劲儿,但精神不错。他坐到桌边不错眼珠地盯着付闻歌,目光炙热,似是要给人烫化。付闻歌被他盯得混身不自在,把碗往旁边挪了挪,拿背冲着白翰辰。
一只手勾到腰上,紧跟着白翰辰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实的油滑道:“今儿一天,想我没?”
“别闹,让不让人吃饭了?”付闻歌的脸颊被喷到颈侧的热气瞬间染红。
“你吃你的,听人说话又不用嘴。”白翰辰轻笑,“诶,爸今儿可问我了,咱俩的事儿打算什么时候办。我找裴先生给看过,腊月十七是小年,好日子,就定那天吧。”
腊月十七?付闻歌闷头算算,满打满不到俩月,这白二也忒着急了吧?
见他不言声,白翰辰收紧箍在人腰上的力道,又往他耳朵里吹气:“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啊。”
付闻歌扔下啃了一半的馒头去掰白翰辰的胳膊,涨红着脸拒绝道:“不成,期末考都在腊月,我请不了假。”
“那就往前提提?”白翰辰干脆把他整个搂进怀里,嘴唇抵到他发烫的颊侧,“再往后的好日子得出正月,晚了,我怕大哥出席不了。”
“……”
付闻歌无可辩驳。白翰宇那身子,再过仨月想瞒也瞒不住了。早晨还教白翰兴咋呼了一通,天天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对大人孩子都不好,得尽早离开家。
可这份感情还没经过太多的考验呢。
“翰辰。”
“嗯?”
深吸一口气,付闻歌问:“你说实话,跟我结婚到底是为了你家的买卖,还是你这辈子除了我,再也不想跟别人过了?”
白翰辰扳过付闻歌的肩,使彼此的视线胶着在一起,诚挚而恳切地表白道:“闻歌,我要是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绝没二话。昨儿晚上瞧见鱼儿跳楼,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么?我就想,要是躺下头的是你,那得教我肝肠寸断……这是我白翰辰生平唯一一次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没了你,我的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付闻歌定定地望着他,如果那双眼里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他一定会发现。可是没有那些,只有满满的热情与期盼。他闭了闭眼,缓缓舒出口气。
“让我考虑考虑。”
“多久?”
“——起码得等我明天去教务处看下考试安排吧!”
看着付闻歌羞红了脸的模样,白翰辰是真想亲他。侧头朝那紧抿着的唇凑过去,他轻轻闭上眼。
“等等——”付闻歌一把推开白翰辰,“忘了件事儿!”
“啥事?”白翰辰不满皱眉——有什么能比亲嘴儿还重要?
付闻歌正色道:“你明儿得给孟六送一万块钱过去,今儿洛稼轩去医院了,追着孟六要钱呢,原来鱼儿的卖身契在他手上。”
“果然是他!”
白翰辰狠狠拍了把桌子——这孙子真够可以的,机关算尽,就为把钱从他手里抠出去!还险些害死条人命,黑不提白不提地把钱给出去,岂不便宜了那王八蛋!
付闻歌见他脸上挂满怒意,轻道:“翰辰?”
“我知道了。”白翰辰拍拍付闻歌的手,“赶紧吃饭,吃完睡觉去。”
拿起馒头咬了一口,付闻歌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白翰辰点点头:“得让姓洛的知道,我白翰辰的钱没那么好拿!”
“翰辰,今天在医院碰到孟伯父,说钱的事他会跟你算。”
“不,闻歌,不管钱谁出,那洛稼轩也是冲我来的。”
“这倒是。”付闻歌忽然失了胃口,把馒头放回到碗里,握住白翰辰的手,“我知道,你是想争这口气,但洛稼轩是当过兵、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主,他的心是硬的,根本不在乎一两条人命。”
白翰辰稍稍咀嚼了一番付闻歌话里的含义,问:“你担心他对我不利?”
“虽说没到非要弄死你的份上,可你也看见了,鱼儿的事是附加伤害……事情的发展一旦失去控制,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付闻歌说着,与白翰辰十指相扣,侧头靠到他肩上,“记着,害怕失去谁的不止你一个。”
绵绵的情话却力道十足,幸福感霎时盈满白翰辰的胸腔。他抽出只手扣在怀中人的颈侧,偏头于那饱满的额上落下一吻:“放心,我自有分寸,再说能弄死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付闻歌并不赞同地撇撇嘴:“阿爹说过,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不敢下水。”
“嗯,说到这个,我还真不会游泳。”
“回头等天热了,我教你。”
“干嘛非等天热了,小汤山有温泉,咱去那。”
“温泉水浮力大,学不出真——”付闻歌忽觉手背靠上个硬物,骤然起身,一把把白翰辰从椅子上推了下去,涨红了脸怒视对方,“你想什么呢!”
早晨才折腾过,这会儿又硬,准没想好事儿!
白翰辰揉着腰撑起身,皱眉抽气。他是真委屈,又不是想着付闻歌穿条泳裤的样子才硬的,而是刚刚听到那句“害怕失去谁的不止你一个”,后脊梁突然就跟窜过股子电流一样!再说了,媳妇撒娇往怀里靠,不硬还能叫男人?
这把给他摔的,骨头架子快散了——收回前言,能弄死我的人就跟眼巴前儿戳着呢!
TBC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而欢脱的一章
《悬案组》发了一章,有兴趣的可以去收收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GGGGGirrafe 20瓶;小三黑儿 6瓶;上下、长烟千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